第174節
只見一張笑臉迎了過來,手里拿了一件衣服,那人卻是曼珠,不是曼青。柳老夫人一愣:“曼青呢?她去哪里了?” “曼青吃壞了肚子,方才托我替著她呢?!甭橐贿吙焓挚炷_的幫柳老夫人穿衣,一邊回答:“去了好久了,都不見回來,想來鬧肚子鬧得厲害?!?/br> 柳老夫人倒也未嘗留意,只是“哦”了一聲,但這時她不知道的是,曼青已經沒有在柳府了,她拿了些銀兩,正走在京城的青石路面上。 玉瑞堂里,劉玉芝梳了一個婦人的發髻,滿臉愁容的站在那里,見著柳老夫人出來,一步迎了上去,眼淚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了出來:“老夫人,這又怎生是好?中午我才得了信兒,說干爹干娘都被抓進了大理寺,您見多識廣,趕緊拿個主意罷!” “黎夫人,你且先坐下?!绷戏蛉擞扇鹬榉鲋讼聛恚騽⒂裰c點頭:“現在暫時也沒什么好辦法,只能挨過一兩天看看皇上有沒有新的旨意,這件事情端的蹊蹺,大陳還沒有先例,不用進刑部就直接去大理寺的,想來皇上必有他的用意?!?/br> 看來這也是冥冥中有天意,杜若蘭無意間收了這劉玉芝做干女兒,沒想到歪打正著,老四與她現兒都被關在大理寺,這可是劉玉芝的夫君的地盤,左右也能得些照應,不會像旁人那般受苦。柳老夫人瞧著劉玉芝,倒是安心了幾分。 劉玉芝接過金柳遞上來的帕子,擦著那不住的往外流的眼淚,哽咽著說:“干娘身子那般弱,怎能禁受那牢獄之災,我現兒就去和夫君說,叫他至少先把干娘放了出來,免得在牢里弄壞了身子!” 柳老夫人重重的嘆了口氣道:“黎夫人,你一片好意我心領了,可黎大人也是奉旨行事,若你叫他去做他不能做的事情,自己遭了大禍,那又怎生是好?你先別和黎大人說,我這里燉了些補品,若是黎夫人能幫忙給我送去給我那老四媳婦,我就感激不盡了?!?/br> 聽著柳老夫人的話,劉玉芝心里更是沉重,嗚嗚咽咽的在玉瑞堂淌了半天眼淚,最后站了起來道:“老太君,不管如何,我先去大理寺找找我夫君,若是能把干娘弄出來,或者至少把她弄到好一點的房子里,那我也多多少少心安一些?!?/br> 柳老夫人見她心意堅決,朝曼珠吩咐了一聲:“你去廚房看看,那燉著的藥膳可好了,若是好了就帶來,交予黎夫人帶去大理寺?!?/br> 曼珠應了一聲,轉身往內院走了去,剛剛走到門口,就見著一條身影很快的從拐角處晃著過去了,瞧那背影,像是大房那邊的抱琴。 “抱琴!”曼珠招呼了一句,沒有回音,她笑了笑,或許是自己看花眼了,大房的丫鬟為何要到玉瑞堂的后院來了?抱琴與玉瑞堂的七巧從背影看有些像,大家經常會將她們弄混,自己看錯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走到后院的廚房,里頭靜悄悄的一片,只有一個爐灶上頭,小火閃著亮,上頭有著蒸蒸的熱氣冒了出來。 “牛嫂子,牛嫂子!”曼珠扯著嗓子招呼了一聲,這廚房的人都去哪里了,怎么便沒得聲息了?沒有人回答她,穿過廚房走到后邊的小院子,還沒到門口就聽著有人說話的聲音,那聲音很是激烈,似乎是在劃拳。 “哼,你們幾個!”曼珠小臉一板,臉上露出一副不高興的神色。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亂入大理寺 廚房的后院有幾棵高大的桂花樹和樟樹,雖然此時桂花差不多快能要開盡,可小院子里依舊滿是芬芳的氣息,這香氣,除了那遲桂花的馥郁,樟樹的芳香,還有美酒的甘醇。 曼珠站在門檻往后院張望了一眼,就見一群廚房里的嫂子們正在喝酒劃拳,個個臉上都帶著桃花的紅色,桌子上還擺著一只燒雞,一碟子蠶豆,還有兩碟小菜。 見著曼珠過來,那群嫂子們都唬得沒了聲響,一個個鼓著眼睛望著曼珠,喃喃道:“曼珠姑娘,這不還沒到飯時,你怎么就過來了……” “你們別做出這模樣來,我才不會去向老夫人告密呢,你們自己有錢喝酒吃rou,管我什么事兒!”曼珠笑著對那群嫂子們道:“老夫人命我來取給四夫人送去的補品,趕緊端了給我,外邊等著要呢?!?/br> “曼珠可比曼青那丫頭要寬厚多了!曼珠那丫頭,每回見著我們在后院里頭喝點小酒,還仗著老夫人寵愛來教訓我們呢!”幾個嫂子聽著曼珠這般說,一顆心才放下來:“別說,今日這雞可真不是廚房里克扣下來的!” 曼珠微微的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說這么多作甚,即便是柳家的,又能如何?柳府還能少了這只雞不是?” 幾個嫂子笑著應了一聲,其中一個站了起來,領著曼珠去了廚房,將那小火上的砂鍋罐子端了起來:“就是這個了?!苯议_那砂鍋,nongnong的香味彌漫開來:“老夫人也真是心疼四夫人,瞧著補品,一聞著那香味兒便知道是珍貴得不行的。” “可不是?!甭榍浦巧┳訉⒀a品倒進一個湯盅里頭,用手抓住湯盅兩只耳朵,提著便往外走,一邊叮囑著:“可別顧著喝酒,耽誤了準備晚飯!” 那嫂子笑著答道:“曼珠姑娘便放心罷,哪里會誤了這大事!” 那嫂子折回身去,后院那群人正在吃吃喝喝,見著她回來,拉住她坐了下來:“咱們繼續喝酒,今日抱琴姑娘送來的酒菜還真不錯!” “快些喝了這幾口,免得誤了飯時!”那嫂子皺著眉頭瞧了瞧:“幸好今日來的人是曼珠,不是曼青,否則咱們又要被老夫人罵了。” “還早呢,你著急什么!”幾個人吆喝著,將那嫂子拖了坐下來:“咱們好不容易得了旁人的孝敬,先嘗嘗吃飽喝足再說?!?/br> “我卻覺得這抱琴姑娘來得有幾分蹊蹺。”那嫂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慢慢抿著,眉頭打了個結,一直沒開解:“大房很少來主院這邊,抱琴過來說大夫人遣她來看看有沒有上好的金絲燕窩,若是有,便讓我們留心給她報個信兒。就這么簡單的事情,她為何要拿酒菜給咱們來享用?” “她不就是想討好咱們,讓咱們別去和老夫人說大夫人想算計她的金絲燕窩?”有個嫂子喝得滿臉紅光,大大咧咧道:“這事兒可別說出去,咱們心知肚明就是!” 幾個人又開始喝了起來,個個都滿臉通紅,吃得酒足飯飽,方才那個燉補品的砂鍋放在一旁,往外頭冒著的熱氣開始慢慢的不見了,里邊殘留的東西也成了糊糊的一團。 劉玉芝和柳老夫人坐在玉瑞堂上,兩人都愁眉不展,一陣香味撲鼻而來,這才讓她們轉過臉去,就見曼珠拎著一個籃子走了過來,里邊放著一個大湯盅。 “老夫人,玉芝馬上就去大理寺那邊瞧瞧,有什么動靜我便馬上過來告訴你?!眲⒂裰シ隽搜诀叩氖终玖似饋?,身子單瘦得似乎能被風吹走一般,只是肚子那處卻有微微的隆起,柳老夫人瞧著她已經有些顯懷,不免叮囑了一句:“黎夫人,一切當心些?!?/br> “多謝老夫人掛懷。”劉玉芝道謝了一聲,款款兒往前邊走了去,柳老夫人瞧著她的背影,微微嘆了一口氣:“還好有這個黎夫人幫忙,倒也放心了不少。” 大理寺里邊,黎玉立皺著眉頭坐在那里,心中不住的在琢磨著改如才能幫柳元久和杜若蘭開解。今日一早上朝,皇上下了旨意,捉拿柳氏四房,關押至大理寺,黎玉立聽了大吃了一驚,不知道柳元久究竟犯了什么罪過,竟然讓皇上龍顏大怒。 下朝以后,黎玉立急急忙忙趕到大理寺,命人將朝陽的房間打掃干凈,又換了些新的麥秸與稻草竿子,生怕牢獄里濕氣重,柳元久與杜若蘭坐在里邊住著不舒服。將一切事情準備好以后,就聽外邊一片喧嘩之聲,黎玉立心中一酸,知道是刑部帶軍士捉了人過來,趕緊迎了出去。 “黎大人,這柳氏四房主仆共計一百二十四人,還有三人尚未到位,其余都在此處,你仔細點點,與我交割清楚?!币粋€將領拿著冊子與黎玉立,一邊讓軍士將犯人帶了過來。 一一點名以后,發現只缺四房兩位小姐柳明珠、柳明媚還有一個叫香桃的丫鬟,其余的人都在,柳元久與杜若蘭兩人被推著站在最前面,臉色都有些蒼白。 “皇上交代了,只是羈押在大理寺,不得用刑,要等著皇上下旨以后才能拷問。”那將領面無表情的吩咐道:“黎大人,你可聽清楚了?” 黎玉立連連點頭:“本官明白?!?/br> 心中此時方才松了一口氣,正在擔心皇上要自己嚴刑拷打,自己又如何能下得了手去?現在聽著說竟然只是羈押,不必用刑,自然是千好萬好,正合他意。 命人將柳元久與杜若蘭帶去大牢里邊,黎玉立剛剛跟著邁步走進去,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著身后有蹭蹭蹭的腳步聲:“大人,外邊來了宮里的內侍,說皇上傳大人進宮哪?!?/br> 柳元久站在牢房里邊,看著黎玉立一臉為難,朝他點了點頭:“黎大人,你去罷,不用太擔心,這里邊挺好的?!?/br> 黎玉立聽著柳元久這佯裝輕松的話,心中挺不是滋味,朝柳元久行了一禮:“柳大人,我先去皇上那邊,等會就回來?!?/br> 柳元久點了點頭:“你去罷?!鞭D眼望了望這幽暗的大牢。心中卻沒有幾分畏懼,皇上今日捉拿柳氏四房,定然不是真的想要除去他。若是想除掉他,直接交刑部就可以了,何必將他羈押在大理寺?大理寺卿黎玉立與自己的關系,皇上不是不知道,這般安排,定然是別有用意。 一切都會慢慢清楚的,自己只需耐心等候便是了。柳元久轉頭朝那邊張望了下,女牢還在那邊很遠的地方,一條幽深的通道里有著日頭照射進來的光柱,更讓人看不清楚那邊的情況。不知道若蘭怎么樣了,現兒她有了身子,可真叫人心里牽掛。 太和殿內一片肅靜,徐熙看了看跪在漢白玉石階下的黎玉立,心里不住的在考量,這黎玉立到底靠不靠得住?觀察了他好幾個月,倒也是個有能力的,就不知道他會不會一直忠心耿耿,若是把旻兒托付給他和柳侍郎之流,不知是否能靠得住?現在朝堂里支持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官員大有人在,就是沒有誰明確表態會支持四皇子,自己得幫他好好的拉攏一批大臣才是。 “黎愛卿,你且平身?!彼酪话愕某领o以后,徐熙終于開口說話了:“朕想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回答朕,若是不老實,那就別怪朕不客氣。” “微臣怎敢欺騙皇上?”黎玉立戰戰兢兢的說:“還請皇上明示?!?/br> “現在朕尚未立有儲君,朝堂內各位大臣心里都有自己支持的對象,黎愛卿,你心里的那個人選是誰?”徐熙眼風凌厲的掃過了站起身來的黎玉立:“朕想聽聽你的意見?!?/br> “皇上,這個立儲乃是天子家事,與朝堂大臣們又有何干系?”黎玉立聽著是這件事情,這才把一顆心放了下來,他本無根基,立哪位皇子對他來說都是一樣:“微臣只知道忠于皇上,皇上立了哪位皇子為儲君,日后微臣定當盡心竭力去輔佐他?!?/br> 徐熙聽了這話先是一愣,后又大喜,哈哈大笑起來:“說得好,說得妙!原是朕想多了,黎愛卿一句話把朕給點醒了!立儲乃是天子家事,與朝堂大臣沒有干系!”他把這句話又細細琢磨了下,不住的點頭道:“黎愛卿,這話深得朕心,你忠心可表,朕以后定會大大嘉獎于你!” 看到皇上這么高興,黎玉立不禁心里一動,大著膽子說道:“皇上,微臣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話音未落,徐熙已經把他的話打斷:“若是問及柳侍郎,朕自有分寸,你這些天只管好好照顧著他,不許用刑逼供,朕自會親自去審問他,你先回大理寺去罷,哪日朕來審問,自然會派人通傳?!?/br> 聽到這話,黎玉立滿心歡喜,皇上的意思其實并不是在怪罪柳元久,似乎另有隱情,他向徐熙行了個禮,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黎玉立的背影,徐熙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一語驚醒夢中人,黎愛卿,你這句話倒是讓朕下了決心呢!”他興奮的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太和殿里走了一圈,然后又慢慢的在龍椅上坐了下來:“下詔前,朕還得再好好安排下才行?!?/br> 躬身站在一旁的田七,臉上閃過一絲陰霾,但很快他就調整好了自己,又是那么謙卑的躬身站在龍椅旁,眼睛里一片渾濁,似乎老到什么都看不見,聽不清。 黎玉立心情輕快的走回了大理寺,卻意外的見到了劉玉芝,她坐在那里,滿眼焦急的望著門口,身后站著她的貼身丫鬟,手里捧著一個大食盒。 “玉立,你去了哪里?”劉玉芝一見黎玉立進來便迎了上去,抓住他的手道:“我方才去過柳府了,老夫人托我給干娘送些藥膳過來,我想見干娘,可你那些手下說沒有你的命令,他們不能放我進去?!?/br> 黎玉立笑著對劉玉芝說:“你就把心擱回肚子里去罷!方才皇上召見了我,我琢磨著他說的話,似乎干爹并無大事,皇上還叫我好生照顧著干爹呢!” “真的?”劉玉芝眼睛閃過一絲驚喜:“那可太好了!趕緊幫干娘換了房間罷,她有了身子,怕是吃不得苦頭呢。”說這話的時候,她側著臉兒,大理寺天窗上透出的陽光正好照在她臉上,明媚得像三月的花朵,黎玉立見了心里涌起一抹柔情,放開劉玉芝的手道:“你不必擔心,我已經派人價格最好的屋子打掃出來給干娘住了。” 劉玉芝聽了心中歡喜:“那你快些給我牌子,我也好去給干娘送東西,順便告訴她一聲,讓她放心?!?/br> 黎玉立點了點頭:“我帶你進去便是。” 夫妻兩人一起走到了后邊,那些看守見著是黎玉立親自送了劉玉芝過來,趕緊放行,劉玉芝轉過臉來朝黎玉立笑了笑,便帶著丫鬟走了進去。 黎玉立瞧著她的背影,臉上也露出了快活的神色,背著手往柳元久那間屋子走了過去,怎么著也該讓柳元久知道皇上的心思。 “黎大人,可是要提柳某去過堂?”柳元久見著黎玉立回來得這般快,徑直便往他這邊走了過來,不由得心中一怔,難道皇上要親自提審自己?這倒與自己原來估計的大相徑庭了,難道四房真要遭災了不成? 看到柳元久一副呆呆的模樣站在那里,黎玉立心里一陣不忍,向柳元久行了一禮:“柳大人,你別喊玉立黎大人了,玉芝是你的干女兒,玉立便是你的女婿,是你的晚輩,如何當得起柳大人這般喊我?柳大人不用擔心,方才皇上找了我去,話里話外都沒有要整治你的意思,您就安心在這里住上幾日,不用多久自然便會出去了?!?/br> 柳元久聽著這話,心里放松了些,望了望黎玉立道:“你干娘可還好?” 黎玉立恭恭敬敬的回答:“玉立已經另外安排了一間房子給干娘住著,還撥了幾個丫鬟過去與她同住,也方便照顧著,柳大人請放心罷?!?/br> 柳元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望著黎玉立笑了笑:“給你添麻煩了,玉立。” “柳大人,你快別這樣說了,簡直是折煞玉立?!崩栌窳⒌难劬α辆ЬУ耐媲暗牧茫骸叭舨皇橇笕颂釘y,玉立哪有今日光景!知恩圖報乃是人性根本,若是這點都做不到,那便是連畜生都不如了!” 柳元久點了點頭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遍]了閉眼睛,想到去年冬天帶著黎玉立進京的場景,仿佛還是昨日,那般清晰,可才這么一段日子,他卻淪為了階下囚,而這個少年卻成了主管審訊他的人!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若是能從這里出去,是不是該考慮激流勇退了? 見柳元久似乎精神不太好,黎玉立焦急的說:“柳大人,你好好歇著,別擔心太多事情,很快便會沒事的。玉芝現在正陪著干娘,我去那邊看看?!?/br> “你去罷。”柳元久挪動著腿,縮到監牢的一角,慢慢坐了下來,若蘭,你可要好好的,若是我們能平安出去,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讓你傷心難過。 黎玉立看了看柳元久,心里有些擔心,但還是依著他的話輕輕的退了出去。 這是大理寺監牢外一進小院子,挨著院子栽著一排高高的樹,現兒雖然已經是深秋,可枝頭卻依舊綠意盎然,讓人瞧著生了幾分希望。小院子里有幾進屋子,走到內里,最后一進屋子里邊,有一間房門是打開著的。 從外邊看進去便可看見房間不大,但東西卻一應俱全,一張桌子,一張小床,靠著窗戶還有一張小榻。 房間里邊有幾個女人正在忙忙碌碌,杜若蘭被扶著半靠在床上,臉色有些蒼白,頭發被汗水浸濕,粘在額頭上,一綹一綹的,看上去非常狼狽。 “干娘。”劉玉芝站在床邊看著這樣的杜若蘭,鼻子發酸,淚水在眼眶打著轉兒,幾乎就要掉了下來。記憶里的杜若蘭永遠是那般優雅美麗,頭發從來是梳得一絲不亂,首飾和衣服的搭配總是那般和諧,臉上白里透紅,有著溫柔的微笑,說話的時候能讓人感覺到似乎有春風拂過了心房般柔軟。 她何曾有過這樣的形象?還不是皇上一道圣旨,生生把她從一個優雅的小婦人變成一個粗服亂頭的婦人。劉玉芝心里憤憤的怨著皇上,又有幾分膽怯,聽人說柳大人是被自己以前的同僚給參奏了的,那人是個姓劉的同知,劉玉芝心道這可該是落在自己父親身上了。 父親年紀愈大便愈發糊涂,竟然與母親和離,將那大姨娘扶正當了正妻,若是被有心人捉了做把柄,去告發他寵妾滅妻,恐怕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打點才能保住烏紗帽而呢。他倒是好,自己一身小辮子還在搖晃,卻上書參奏起干爹來了! 劉玉芝站在杜若蘭面前,心中很是難受,也不知道開口要說什么話,眼中含著一包眼淚,只希望杜若蘭不要知道這事的起因竟是自己父親便好。杜若蘭瞧著劉玉芝那難受的模樣兒,朝她點了點頭:“玉芝,你且放寬心,我沒什么事兒?!?/br> 拿了帕子將眼淚擦了擦,劉玉芝伸手把那盅藥膳揭開,nongnong的香味便在這小小的房間里飄了起來,她笑著用湯匙添出一碗來:“干娘,我幫你帶雞湯來了,這是柳老夫人交代人燉在廚房的,我先去了柳府,剛好順道幫你帶了過來?!?/br> 杜若蘭的嘴唇有些干燥,裂開處還有一點點細碎的白皮兒,看了看那罐子藥膳,點了點頭道:“崔西,你扶我起來,我來喝幾口湯?!?/br> 崔西點了點頭,伸出手去符杜若蘭,這時站在一旁的玉梨一步走了過來,伸手攔住了崔西:“崔西嫂子,你先別動!” “玉梨,怎么了?”崔西有幾分奇怪,這些日子明媚進宮侍奉太后娘娘,而杜若蘭剛剛好被確診有了身孕。玉梨便被撥過來服侍著杜若蘭,她與明媚一道學醫,自然更懂得如何照顧有身子的人,有了她自然是再妥當不過了,現兒她叫自己不動,莫非這湯里邊有什么古怪不成? 玉梨用湯匙舀出一點湯放在鼻子下邊聞了聞,然后又用舌頭略略舔了舔,臉色大變,端起桌子上的水漱了口,轉過臉來問:“黎夫人,這藥膳真是老太君讓你捎過來的?” 劉玉芝一愣,點了點頭道:“確是柳老夫人讓我捎過來的,她吩咐了貼身丫鬟從廚房里取來的,難道有什么不對?” 玉梨猛的將那湯匙放了下來,冷笑一聲:“沒想到這柳府還有趁著忙亂想下手的人!夫人,這藥膳你可千萬不能喝,里邊放了紅花,紅花乃是通血圣藥,若是太太服用了這藥膳,恐怕肚子里的小少爺就保不住了!” 聽了這話,杜若蘭吃了一驚,坐直了身子駭然道:“誰想趁機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給謀害了,然后推到牢獄之災身子調理不好上邊來?莫非是以為我出不了大理寺這扇門?這般急急忙忙下手,連一天都不能等,她也太心急了些!” 劉玉芝聽了傻了眼,望著杜若蘭一臉紅潮,眼中有著憤怒而害怕的神色,心中也是驚駭不已,干娘對人一直真誠,不是個輕易得罪人的性子,這柳府里頭究竟是誰想要害干娘?竟然這般心狠手辣,連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過! “金柳,快些去將這補品給倒了!”劉玉芝望著那白色的湯盅,還在騰騰的冒著熱氣兒,實在有些害怕,這柳府里邊也有這般惡毒的人!她回頭對著杜若蘭道:“干娘,以后我每天幫你送飯菜來,別人送來的,你千萬別用?!?/br> 杜若蘭拿了帕子撇了撇額頭的汗珠子,這才伸出手來捉住劉玉芝,一臉感激道:“玉芝,要麻煩你了。” 劉玉芝急急的說:“干娘,玉芝受了你那么多恩惠,現在送點飯菜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干娘一切小心些,免得遭了小人暗算!” 杜若蘭咬著牙道;“你放心,有玉梨崔西這幾個丫鬟在,倒也不要怕什么,她們心細,那些魑魅魍魎的伎倆多多少少還能識破些,你自己也留神些,已經幾個月身子了,打發丫頭來送東西便是了,何必自己過來?” 聽著杜若蘭提到肚子里邊的孩子,劉玉芝臉上一紅,忸怩的低下頭道:“干娘,我這才四個月身子,還早呢,自然是要親自來送東西的?!?/br> 杜若蘭會心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傻孩子,四個月了還到外邊走,我怕你婆婆會說你呢,盡量少出來些便是了。你讓明媚給你去開個安胎的方子,好好的養著身子,到時候生了大胖小子,你婆婆才歡喜呢?!闭f到這里,杜若蘭突然想起了明媚來,她悵悵然的嘆了一口氣:“明媚呢?玉芝你有沒有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