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柳明珠急急忙忙的站了起來:“景鉉哥哥,我帶你去。” 這真是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糖,比喬景鉉這塊牛皮糖更加粘人,明媚微微一笑,攏了攏披帛,朝喬景鉉與徐炆玔點了點頭:“喬世子,徐公子,請罷。” 剛剛出了大堂柳明珠就牢牢的霸占住喬景鉉的一側,找著他絮絮叨叨的說著話,偶爾還側過臉來給明媚一個炫耀的眼神。明媚只是笑,也不愿意理會她挑釁似的目光,帶著玉梨慢悠悠的在湖邊走著。 “柳二小姐。”耳邊傳來一聲呼喊,回頭一看,卻是徐炆玔,他穿著樸素的藍色儒衫,沒有一絲華貴的色彩,看上去很是舒服。明媚不禁拿他和走在側前方的喬景鉉比了比,若是說徐炆玔是一只八哥鳥,這喬世子便是一只光怪陸離的孔雀。 “徐公子。”明媚淺淺一笑,這人心性也算不錯了,在喬景鉉身邊還能保持一種淡定的心態,難能可貴。 “柳二小姐,我覺得你似乎對一切事情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徐炆玔瞧了瞧前邊走著的柳明珠,她緊緊的跟在喬景鉉身邊,不肯落下一步,不時的能聽到她銀鈴似的笑聲灑落,仿佛玉盤走珠。 “徐公子為何有此感慨?明媚暫時還做不到那種淡定。”明媚順著徐炆玔的視線往前邊看了過去,見他正盯著喬景鉉與柳明珠,不由得輕輕一笑:“莫非徐公子以為喬世子就是明媚的一切了?” “難道不是?景鉉在京城,那可是許多貴女們心中的一切,若是能嫁給她,讓她們做什么事情都愿意。”徐炆玔帶著幾分探詢的目光望向明媚,聲音里有幾分驚奇:“莫非柳二小姐便不覺得他生得英俊?” “生得英俊又如何?他是旁人心中的一切又如何?”明媚用手拉住湖邊的垂柳,微微一笑:“明媚的一切便是愿天下的病人早日康復,不再受那病痛之苦。” “柳二小姐真是好胸襟!”徐炆玔聽了這話不由得肅然起敬,他還從未聽過哪個閨閣女子是這種想法,將天下病人的康復看作她此生奮斗的一切。他望了望明媚,忽然間覺得她比初見時又美上了幾分,秋日的金陽給她全身鍍上了一層金邊,讓她顯得很是圣潔。 “你們在說什么,這般開心?”喬景鉉停下步子,轉過臉來瞧著身后的徐炆玔與明媚,身邊有一個聒噪的柳明珠實在是煩惱,害得他都聽不清身后的人在說什么。本想一掌將柳明珠推開,又怕明媚說他自以為是,一切以自己為中心,只能忍氣吞聲的走了一段,現在聽著后邊說說笑笑,心癢難當,索性停了下來等著明媚跟上來。 “我與徐公子在談人生。”明媚狡黠的一笑,一雙眼睛彎得像天邊新月,看得喬景鉉又恨又愛,狐疑的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什么人生?” “你們兩人談人生?真是可笑。”柳明珠尖銳的聲音響起:“一個是不知道哪里跑來的寒酸貨色,一個是姨娘肚子里爬出來的庶女,你們湊到一處來談人生,也不知道你們的人生會是什么樣子的,該是一片灰暗,看不到一絲光亮。” “我的人生是什么樣的還輪不到大jiejie給我來cao心。”明媚笑著望了望柳明珠:“我覺得大jiejie才更應該cao心下自己的人生,雖然你是尊貴的嫡女,是夫人所出,可走錯了路恐怕不會有什么好結果。”她意外深長的看了看湖泊的那邊,湖水上邊有一座水榭,潔白狹窄的曲廊將它與岸邊連了起來:“我們要不要去水榭歇息?” “柳明媚,你……”柳明珠跺了跺腳,有幾分心虛的瞧了瞧那座水榭,那是她的噩夢,昨晚她都一直沒有睡好,總覺得有一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耳邊有那人呼出的熱氣,撩撥著她的鬢發。 她偷眼看了看喬景鉉,自己這件事情可不能讓他知道了,若是他知道了,那自己好像是白玉有暇,再也沒辦法入他的眼。瞬間她便軟了下來,幽怨的看了明媚一眼,聲音里帶著一分嘶啞:“又不是夏天了,何必去水榭,咱們便到這邊涼亭坐坐就好,順便讓丫鬟們到葡萄架子那里摘些葡萄洗了來。” 見著柳明珠那副心虛的模樣,明媚淡淡一笑,也沒揭穿她,踢腳就往前邊走了去,喬景鉉與徐炆玔趕緊跟了過去,將柳明珠晾在涼亭入口那處,怔怔的望著三個人的背影,一張粉臉忽然扭曲了起來,變得格外丑陋。 柳府依著湖泊有一座兩層的小閣樓,一樓雜用,二樓乃是宴客之所。只有極其尊貴的客人來的時候,這小樓才兼任飯廳功能,其余多數時間是柳元久清修之所。今日的小閣樓,窗戶半開,日光透了進來,將屋子里照了個通明透亮,丫鬟婆子如流水一般在前邊走來走去。 明媚坐在桌子旁邊,透過窗戶望了望外邊的湖泊,金絲柳垂在湖邊,點點的在湖面揚起了漣漪,一圈圈的波紋慢慢的要擴展到這座小樓來一般,斜眼瞧著,一座水榭在窗戶一角露了出來,仿佛與這小樓相對。 主座上坐著柳元久與柳四夫人,左首是喬景鉉與徐炆玔,她與柳明珠并排坐在了右邊,正好與喬景鉉面對面。喬景鉉坐在那里,面容沉靜,一雙眼睛卻不時往明媚身上瞟了過來,倏忽的又飛了過去。 “喬世子,今日大駕光臨,不勝榮幸。”“柳元久此時變得很是圓滑,全然是一張官場上的臉譜,那個慈父形象早已消失殆盡,明媚只覺得他忽然就俗氣了幾分:“小女若是能幫上世子的忙,那便真是太好了。” “柳二小姐實在是幫了大忙。”喬景鉉傲慢的抬了抬下巴:“若是這件事情成了,柳二小姐定然能得皇后娘娘的賞賜。” 柳明珠聽到喬景鉉說了這句話,臉上更是出現了嫉妒的神色,柳明媚,一個庶女,竟然能得皇后娘娘的賞賜,這真是叫人眼睛都紅了幾分。她望著柳明媚冷笑了一聲:“也不知道她能做什么,能讓皇后娘娘賞賜她。” “她能做什么與你并無干系。”喬景鉉淡淡的說了一聲,又轉臉望向柳元久:“今日下午我們得讓柳二小姐陪著去找個人,還請柳知府同意。” “這自是無妨。”柳元久摸了摸胡須,滿意的望了一眼明媚,二女兒真是讓他驚喜,替他開辦普安堂解決了服徭役的問題,醫術高超受到云州城百姓的贊美,現在還能讓喬世子求她去辦事,這樣的女兒,多養十個都不嫌多。 “柳大人果然豁達,我還以為柳大人會像其他人一般,只將女兒關在家里,半步也不能出去呢。”喬景鉉笑了笑:“那就這樣說定了。” “景鉉哥哥,我二meimei不是頭一次出去了,你不必特地來請示我父親。”坐在那里的柳明珠極力掩飾著自己的酸氣,她嬌俏的微微仰著臉蛋,圓圓的眼睛拉出一道細細的波紋看著對面的喬景鉉:“整個云州又有誰不知道柳知府的二小姐菩薩心腸,走街串巷的為百姓治病呢……” 這個“呢”字拉出了長長的尾音,既嬌媚又充滿著引人遐想的深思。 一個閨閣千金,走街串巷? 嘖嘖嘖,說出去都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吧,明著是在贊揚自己的meimei,實際上可是狠狠的踩上了一腳。 柳明珠說完之后迅速把眼波調了回來,用帕子掩著嘴道:“meimei,我可羨慕得緊呢,要是我在外面有這個好名聲,真是做夢都會笑呢。”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柳元久:“父親,若我也能被放到鄉野角落里學上十年醫術便好了,此時也能像meimei一般得個好名聲了。” 明媚瞧著身邊的柳明珠,那帕子似乎掩不住菱唇,露出紅紅的一線來,似乎正在微微的翹著,帶了幸災樂禍的神色。她大概以為在喬景鉉面前這般說,便能讓他覺得自己不守規矩,滿街到處亂竄罷,其實她不知道,喬景鉉早就知道自己在外邊行醫的事情。 “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柳元久眉頭一皺,這明珠也實在太過了些,怎么能在喬世子面前變著法子說明媚的壞話:“明媚在外行醫,這是在我菩薩面前發過愿的,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已經心滿意足,以后不得這般亂說。” 聽著柳元久斥責柳明珠,柳四夫人心中一陣發慌,趕緊笑吟吟的說道“喬世子,徐公子,來嘗嘗我們府中廚娘的手藝,雖說比不得王府的,可也別有風味,在京城恐怕吃不到這口味呢。” ☆、第七十四章 刺殺 這秋日有如小孩子的臉,變化多端,吃飯的時候還是陽光普照,可吃過飯才放下筷子,就聽著外頭淅淅瀝瀝,雨點滴落在湖泊上,蕩漾著散開,湖面上就如玉珠跳躍,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 “呀,下雨了。”喬景鉉望了望外邊,有幾分驚訝,又有幾分惆悵:“怎么就下雨了,還想快些去將那事情給辦了。” “喬世子不必擔心,云州秋天的雨很少有能下很久的,稍微歇息一會便停了。”柳元久望著屋檐上走珠般的滴水,朝喬景鉉笑了笑:“且安心喝了茶再說。” 丫鬟們趕緊將沏好的香茶端了上來,慢慢的品過一道茶,外邊已經有放晴的跡象,空濛的天色影影綽綽的出現了些太陽的影子。“咱們走罷。”喬景鉉看了外邊一眼,急急忙忙將茶盞擱了下來,早些找到明媚的師父就能早些安心了。 眾人從小閣樓里走出來,地上已經有濕潤的一層,穿著繡花鞋走在路上有些滑腳,玉梨扶住了明媚,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著,喬景鉉在旁邊瞧著,真想一把將明媚搶過來,背在背上往前走。 在柳四夫人與柳明珠那妒恨交加的目光里,喬景鉉與徐炆玔護著明媚出了二門,當那繡著纏枝薔薇的裙裾拖過朱紅的門檻時,柳明珠終于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怒火:“母親,你瞧瞧那柳明媚,如此猖狂放肆,就連父親都幫著她落我的臉!” 柳四夫人抓住柳明珠的手輕輕拍了拍:“明珠,現兒還讓她得意幾個月,咱們回京城便一切好辦了,你祖母素來便不喜歡她姨娘,也附帶著不喜歡她,她得不了什么好去,你只要小心奉承著你祖母,自然能得她歡心。” 柳明珠眼睛里的淚水都快掉了下來,她咬著嘴唇站在那里,心中沉甸甸的有如壓了一塊石頭,她真的很痛恨柳明媚,自從她從那個鄉野角落里鉆進了柳府,自己的世界就全變樣了,父親沒有以前那樣疼愛她,奴仆們暗地里只念著二小姐的好處,還嘀咕著說二小姐比大小姐生得要美。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心中憤憤不平:“母親,我難道真的不如那個柳明媚美貌?” “哪有這樣的事兒,我的明珠可是世上最美的人。”柳四夫人將柳明珠的肩膀籠住,帶著她慢慢往后邊走了去,她的明珠可是她手心里的寶貝,誰能比得上她?她天生麗質,任憑是哪個男子,見了她都該為她神魂顛倒。 “母親,我怎么便覺得景鉉哥哥今日不怎么愛與我說話了,以前在京城的時候他與我有說有笑,實在是要親密得多。”柳明珠嬌聲向柳四夫人抱怨了幾聲,一顆心又壓著沉了沉:“還不就是那柳明媚,狐媚樣兒,總是跟我搶。” “回了京城,她出門的機會都沒有。”柳四夫人忽然想到了這一點,全身舒暢了起來:“京城達官貴人們的宴會,誰也不會請一個庶女出席的,能代表咱們柳氏四房去參加那些宴會的,只有你。”柳四夫人摸了摸柳明珠光滑的頭發,笑容舒暢:“明珠,只要你露面,還不知道有多少夫人們想要搶我的明珠回去做兒媳婦呢。” 柳明珠嬌羞的低下頭,手指繞著頭發卷了兩圈,低低的說道:“我只嫁景鉉哥哥。” 明媚帶著喬景鉉與徐炆玔去了普安堂,坐堂的湯大夫與唐大夫道錢不煩這些日子回了紫霞山:“普安堂來了個病人,急需一種草藥,錢老去紫霞山那邊替他找去了,已經回去兩日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沒個準信。” 明媚雖然請了錢不煩來普安堂坐鎮,可實際上主力還是湯大夫和唐大夫,錢不煩不喜歡被拘束在藥堂里不能動彈,而且他也喜歡經常到紫霞山去采些珍貴的草藥。聽了這話明媚倒也不覺得稀奇,轉臉對喬景鉉道:“看來只能去紫霞山一趟了。” 喬景鉉點了點頭,心里想著紫霞山在鄉野之間,為了保證安全,自然要調人馬來保護徐炆玔才是。他朝身邊的手下吩咐了一句,命他去英王府別院調了那群軍士過來,然后施施然坐了下來,對著徐炆玔一笑:“我在這藥堂里交了慈心診金。”說話之間,神態很是得意,仿佛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玉梨在旁邊聽了噗嗤一笑,心里頭想著這位喬世子可真有趣,他何止交了十兩銀子的慈心診金,甫一見面就已經被自家姑娘敲去了五千兩銀子呢。 “慈心診金,這是什么?”徐炆玔大為好奇,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皇宮外的市井生活,聽著也覺新鮮:“你生病到這里來?難道不該是請個大夫回別院去幫你看病?” “那時候情況緊急……”喬景鉉望了一眼含笑坐在旁邊的明媚一眼,有幾分不好意思,那日他誤食莽草引發腹瀉,蹲在茅房里與明媚唇槍舌戰了一回,現在想著不僅覺得尷尬也覺得心中有幾分甜絲絲的。 “我這普安堂是為云州看不起病的百姓開辦的,若是有錢人家要來我這里看病,那便需得先交付十兩的慈心診金,這診金便是拿了放在一邊來救濟貧苦百姓的。”明媚見徐炆玔一副不解的模樣,指了指墻上貼的通告:“我這里寫得很清楚了,徐公子可以去瞧瞧。” 徐炆玔心中忽然有一點點小激動,他今年都十七了,可父皇還沒有讓他接觸到政事,若是這次出來順便能考察到民風民情,向父皇提出合用的建議,指不定他會高看自己幾分,讓自己也參與到朝堂里來,幫著處理一些政事。 他站起身來走到那通告面前看了看上邊的條款,寫得十分清楚,幾乎是面面俱到,找不出一絲漏洞。他驚奇的望了明媚一眼,心中贊嘆,若是大陳每個州市都有這種藥堂,天下百姓生病就能得到醫治了。 明媚瞧著徐炆玔那副驚奇的模樣,心中暗道,這可是參考了前世中國與美國的醫療體系,又根據大陳皇朝的實情擬定出來的公約,自然不是凡品,瞧那徐公子瞠目結舌的樣子,肯定是大為震驚。 “柳二小姐,我有一個問題。”徐炆玔望著笑意盈盈的明媚,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種佩服之情:“看了柳二小姐這張通告,徐某受益匪淺,也想要開辦一家這樣的藥堂,不知道柳二小姐答應不答應?” 明媚挑了挑眉望著徐炆玔,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徐公子,旁人開藥堂可能會有盈余,可我這普安堂并不盈利,只能勉強支付掌柜伙計的工錢而已,如果徐公子想要賺錢,那還是不要往這個方面想了。” “難道這天下就只有柳二小姐有菩薩心腸?”徐炆玔微笑的看著她:“在下也想和柳二小姐一樣,以父母心來對待天下百姓。” 明媚心里一驚,再一次仔細打量了下對面坐著的徐炆玔,“以父母心來對待天下百姓”?又有誰能用這樣的口氣來說話?難道他是皇上?不對啊,皇上不是纏身病榻,喬景鉉就是特地來為皇上尋找名醫的。 他不是凡人,絕不是一般人,明媚瞧著徐炆玔眉眼間流露出來的一份器宇軒昂,心中暗道,總怕不會比喬景鉉的身份要低不管他是誰,只要能為百姓著想,能創辦像普安堂這樣的藥號,為天下更多窮苦百姓治病,又何樂而不為呢?想到這里,明媚唇邊泛出一朵笑顏,兩頰出現了兩個淺淺的梨渦,似乎里面盛著上好的桃花釀,讓人醉在這點點桃紅里。 徐炆玔看著明媚臉上慢慢呈現的微笑,心里也是一怔,原來世間還有這般清澄的笑容,沒有半點雜質,那么的純真潔凈!他在皇宮里看了那么多美人的笑顏,可忽然間只覺得這種笑容實在是天下罕見的純凈嫵媚。 喬景鉉在旁邊聽著徐炆玔與明媚的對話,忽然也來了勁頭:“我也來一個,炆玔,咱們倆一塊兒辦,這樣便會方便了許多。”他望著明媚笑了起來,笑得十分燦爛,媚兒不是說喜歡能理解支持她的人?那自己就用實際行動來支持她,也向她學習,專門開設這種藥堂為窮苦百姓治病。 徐炆玔見喬景鉉也來了興致,心中高興,他若是在京城開了這種為窮苦百姓治病的藥堂,自然會博得好名聲,漸漸的流傳開來以后,自然會入了父皇的耳朵,在立儲君這件事情上邊,定然是會有幫助的。 “那你們兩位準備打算到哪里開辦呢?”明媚忍住笑,瞧著兩人這火急火燎的模樣,仿佛吹口氣,面前就能出現第二家普安堂一般。 “在下自然是打算在京城里開設了,但徐某還不太清楚普安堂是如何經營,既能做到讓貧苦者能不付醫藥費也能盈利支撐這家藥號繼續下去。”徐炆玔好奇的看了看墻上貼著的那張“普安堂公告”:“這里面寫的,在下倒有幾條不太明白,想問下三小姐。” 他伸手指了指那第三條:“為什么要登記家住何處?這些不是里正們該做的事情嗎?為什么到普安堂來看病要把住處都寫下來?” “哦,這一點啊?”明媚朝掌柜的招了招手:“掌柜的,你去那邊取幾本最近的病歷卷宗過來。” 打開卷宗,明媚指著一個名字說:“你看,這上面寫的是這位病患的地址,我們可以根據他留下的住處為他上門復診,然后到村里走訪鄉鄰,弄清楚他家里的情況,若是那人為著占小便宜而假裝家里貧寒來普安堂看病,就加倍收診費和藥費,若真是貧寒,那還要想辦法教他們些賺錢的法子,讓他們日后的生活不會捉襟見肘。” 明媚頓了頓,對著徐公子說:“我們這藥號也說得上是劫富濟貧,方才也說了那慈心診金的事情,就是這個手段。我并沒有強迫他們交這個慈心診金,來這里治病的先看清楚我們的規矩再決定要不要到普安堂醫治。”明媚指著那張“普安堂公告”說道:“上面說得很清楚,我們可不是在強買強賣!” “若是沒有什么富人來治病,那這普安堂又該如何支持?”徐炆玔有幾分好奇:“柳二小姐這普安堂一開業就有富戶來看診不成/” “呵呵……”明媚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她不能理直氣壯的告訴徐炆玔,普安堂最開始的資金來自于云州府的救濟專款,這可是得了柳元久的好處,當然,喬景鉉被蛇咬了一口,這也是出了大力氣的,他那五千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個當然必須有另外的渠道,例如我們普安堂在云州西郊購有三百畝藥田,種植了各色中草藥,一來可以供普安堂自用,剩下的可以對外銷售來增加普安堂的盈利。”明媚決定忽悠下徐炆玔,想必他也不知道其中實情。 徐炆玔與喬景鉉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稱是:“這倒也是個法子。”兩人互相望了望,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色,花點小錢收獲自己想要的,何樂而不為?徐炆玔想著自己能得到百姓的口碑,喬景鉉想著明媚會因此改變對自己的印象,兩人都樂得笑了起來。 “二小姐,二小姐!”外邊傳來一把嘶啞的聲音,喬景鉉與徐炆玔抬頭一看,就見一個老嫗巍巍顫顫的走了進來。她有著一張如老樹皮般枯燥的臉,佝僂著背走得很是艱難,身上的穿著也非常破舊,剛邁過門檻,她就似乎一口氣沒有喘上來,大聲咳嗽起來,明媚趕緊一步上去扶住了她。 “劉家阿婆,你來了。”明媚將那老嫗扶進來,轉臉看了看從柜臺后邊走出來的伙計唐大順道:“你扶著阿婆到里邊讓湯大夫給她復查下,叫掌柜的記得給她幾丸常用的藥,她家還有個六歲的小孫子,老老小小的,素日傷風頭痛是免不了的,放點藥在家里也能以防萬一。” 喬景鉉驚奇的長大了嘴巴看著明媚:“你難道能記住普安堂的每一個病患?”頃刻之間他忽然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十分渺小,與她相比,自己完全就無形象可言,難怪她看不起自己,沒有將自己放在心上。 自己有什么?明媚說得很對,自己只不過是憑借著祖蔭過著舒適的生活,心里從來沒有別人,只有自己,一切都是以自我為中心。喬景鉉望著明媚,只覺得她臉龐有著瑩瑩的光彩,就如仙女一般。 “喬世子,明媚怎么能。將所有的病患記住?”明媚笑了笑:“只是經過我自己親手治療過的,大概都還有幾分印象。這位劉家阿婆兩個兒子均不在世,只剩下一個兒媳帶著小孫子和她一起生活,不免要比常人窮苦了幾分,所以我能記得。” 說話間,就見伙計扶著那劉家阿婆走了出來,老人家看見坐在那里的明媚,眼里閃過感激的神色,渾濁的眼里老淚縱橫。 “二小姐……”劉家阿婆哆嗦著嘴,好半天才說出話來:“老婆子一家人都感謝你!你真是救苦救難的仙女!下次我帶南瓜來給你磕頭!” 明媚趕緊站了起來攙住錢家阿婆,從唐大順手里接過老人家的胳膊,把她扶到椅子上面坐好:“阿婆你就放心好啦,日子會越過越好的!梅花嫂子現在去了回雪坊做繡娘,南瓜也快能幫著您做事情了,您呀,舒服日子就在前面了!” 說話間已經伸手替劉家阿婆搭了下脈:“阿婆,你的病還未痊愈,不著急下地去做農活,這樣對你恢復不太好。” “可是地里的活總得有人去做,南瓜他娘現在白天沒在家,南瓜年紀小還不能幫忙……”錢家阿婆嘆了口氣:“要不是二小姐仁善,老婆子哪能看病抓藥!窮人沒那福氣在床上躺幾天,吃了藥就該下地干活了。” 明媚的眉毛攏在了一起,對唐大順道:“你去查查記錄,和劉家阿婆一個村的在普安堂可有記載?查到了叫掌柜的去安排下。” 徐炆玔望著唐大順匆匆而去的身影,十分驚奇:“來普安堂看病的人應該很多吧,怎么能很快就查到誰和這位老人家住在一個村呢?” “這個很簡單,做個目錄分類就是了。”明媚微微一笑:“大順不到半柱香就能查到結果,若是徐公子不相信,就請安心坐著喝完這杯茶便可知道了。” “如此神奇?”徐炆玔有些不相信,聽說那里正查戶籍的時候十分辛苦,一個村子都得花上好幾日才能查清,這普安堂怎么便能在一盞茶的功夫就做到?可他瞧著明媚神色似乎不像在開玩笑,好奇之心更濃,眼巴巴的望著通往后院那扇門,想看明媚說的話是否正確。 茶還沒喝完,唐大順已經拿著一本冊子走了出來:“二小姐,和劉家阿婆一個村的,在我們普安堂治過病的一共有三戶人家。” 明媚朝他點點頭:“你記下地址,現在送劉家阿婆回去,順便到村里和那幾戶人家說下錢家阿婆的情況,這些天請他們幫忙照顧下錢家,如果那幾家也不能得空,你就去幫劉家阿婆到地里做幾天吧。” “是。”唐大順恭敬的答應了,提了一袋藥,扶著劉家阿婆走出了普安堂的大門。 徐炆玔饒有興趣的看著明媚手里的冊子:“這個可否借在下一觀?” “呵呵,這個是商業機密。”明媚把冊子交給玉梨,囑咐她去收起來:“徐公子,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規則,徐公子何必一定要問清楚這些?若是徐公子與喬世子真的辦了普安堂,那時候我自然會教你這法子。” “也好,也好。”徐炆玔有幾分尷尬,沒想到自己的提議竟然被拒絕了。喬景鉉在旁邊瞧著心情大爽,看來明媚的冷淡不僅僅是對他一個人,就連自己的三皇子表哥,她也照樣懶得搭理。 “柳二小姐,你父親在云州當知府也有五年了罷?”喬景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今年柳元久也該調任回京城了?一想到能經常看到明媚,用不著幾百里地的跑到云州來,他的心中便無比舒暢:“若是今年他能回京城,那不如你也一起來,咱們三人合伙辦這家普安堂,這樣便妥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