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飯桌上,蘇正則照例堂而皇之地出現,裴櫻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埋頭,一家人邊吃邊閑聊,最近家中無事,裴美心便撿了裴櫻搬家的事來說:“你說巧不巧,阿櫻租的房子,房東正好是她高中同學。” 家中無人應答,蘇正則抬頭瞧角落那人一眼,笑道:“是很巧!” 裴美心突然想起什么,對裴櫻道:“下午我又碰見了那個程遠,他人挺熱心的,還問我你什么時候搬家,要不要他幫忙?” 說著少不得把那亂塞小說嫁禍程遠的事情拿出來逗趣,裴櫻在李家總是悶聲不響,裴美心撿到機會總愛替她攬話頭幫人打交道,像是想拉近她與大家的距離。說出來卻只有保姆笑了,李天祥勉強扯了扯嘴角,李心雨依舊冷著張臉。 蘇正則目光陰沉,直勾勾鎖著那人:“那搬家要不要人幫忙呢?” 裴美心連聲道:“不用不用,小蘇你先把病養好再說,阿櫻這邊我已經安排好了。” 蘇正則一向身康體健,一年到頭頭疼腦熱都少,最近一段時間卻接連發燒了兩次,一次在上牛村半夜救人,另一次便是昨夜于草叢風露中坐了一宿。 作者有話要說: ☆、第36章 逃亡(下) 飯畢,裴櫻無話可說,早早回房。 第二天一大早,裴櫻趁裴美心不在,一早獨自搬到新房子里去,叫保姆留口信就說自己先去那邊打掃衛生。 裴櫻家當本來就少,在李家后買的那些衣物她也不帶,小小一個箱子輕裝上陣,被褥是打算去那邊商場再行添置。 將東西送進去后又把房子里里外外清潔了一遍,接著走路去不遠的超市采購被褥。 挑了三套四件套,又選了幾條棉被,想著家里沒一點生活必需品,又繞到洗護用品的架前,正挑選著,旁邊站著個女人,那人正認真對比,身后一個男人圍上來極為寵溺地摟著她:“選啥呢?” 那女人也柔順地靠在他身上抬頭望他臉上瞧,臉上帶點撒嬌的溫柔:“你說這個牌子好不好?” 那男人瞧也不瞧一眼,兀自把頭往她頸窩深埋,夸張地吸一口氣:“你真香,灑了什么香水,嗯?” 那女人十分不好意思放下洗衣液,別扭掙動:“別亂來。有人。” “我哪里‘亂’來了?”一邊說,手上卻毫不顧忌。 裴櫻滿臉通紅,故作不覺,繞到架子另一邊,等那二人離去才重新過來挑選。 等到買完單走出廣場離了購物車,裴櫻拎著棉被、四件套及那一大袋生活品,才有點過于“魯莽”的自覺。路人紛紛為這面相柔弱女人的舉動側目,眼里無不寫著“力大無窮”的激賞與驚訝,等裴櫻再走了一陣,才覺出那些人眼里深層的含義來。 來超市購物的大部分為夫婦或者男女朋友,年輕姑娘身邊多半也伴著個閨蜜,少有她這種獨身女人拎著這樣大宗貨物。身后不遠不近跟著方才那對男女,女的膩在男人身上,輕飄飄地說了一句:“看,好厲害!” 那男人道:“現在知道你有多幸福了吧?” 這對男女很快越過裴櫻,女的拎著一長條卷筒紙,男人拎著食用油并一大袋沉重的洗護用品,女人卻走了幾步開始在賣場前空地耍賴:“老公,我拎不動了。” 那男人沒好氣:“你看你這嬌氣的樣子,再瞧瞧別人。” 女人不情不愿地扭了扭身子。 男人毫不猶豫上前接過她手里的紙巾,走了兩步,那女人又不樂意了,停下來。 男人看一眼,無奈地笑,將紙袋與沉重的食用油洗護用品一并用右手拎了,沒好氣地將她肩膀揉進懷里摟著她往前走。 對比這女人,裴櫻這副模樣看來委實十分凄涼。 路程雖然短暫,裴櫻把這一批貨物搬回家仍費了不少力氣。 待到家,搶著將四件套拆了扔洗衣機,打算等準備好了再接舅舅回來。 正在陽臺開洗衣機,門鈴響起來。 裴櫻記起昨日程遠說要來家取東西,忙去開門,剛打開一條縫,渾身一驚,猛地將門撲上。 裴櫻也算讓這人培養出了幾分防御本事,門外人反應不及,仍不死心繼續推門,裴櫻眼疾手快打橫反鎖。 那人兀自在門口擰著門鎖耍橫:“開門!” 門被拍得震天響:“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最好快點給我開門!” “裴櫻,裴櫻……” “開門!” 不一會,裴櫻的手機響起來,裴櫻條件反射要掛電話,卻只是一條短信:“再不開門,別怪我翻臉!” 裴櫻干脆跑到臥室躲著,眼不見為凈。 小區畢竟住戶眾多,蘇正則再發了一陣瘋,終于被保安客氣地請了出去,也不知道這人沒有門禁卡如何進的電梯。 裴櫻在房子里提心吊膽了半日,透過貓眼瞧見外頭無人,猶豫幾分,終于悄悄將門打開一條縫。門口空無一人,裴櫻終于放下心來。 程遠的房子比較新,兩室一廳并一個書房,廚房用品,家用電器一應俱全。且廚房許多用具連標簽都未曾拆封,裴櫻忙了一大整天又被蘇正則一通威嚇,連飯都顧不上吃,幸好醫院已托付蕭阿姨照看兩天。等到將近傍晚,裴櫻終于餓得前胸貼后背,去超市采購了些食材,草草做了碗面條吃了。 如此忙活一天,終于把新房子里收拾得像模像樣。中途也抽空也給裴美心打電話匯報了情況。 晚上七八點鐘,坐在沙發上終于閑下來,心里卻莫名一陣空虛。 打開電視,轉了幾個頻道,挑探索節目看了看,卻總覺得電視聲響在空蕩的房子里突兀非常,頭暈腦脹。于是又關了,心里清凈不少。 這時,門口突然又響起敲門聲:“裴櫻,開門,裴櫻,開門……” 那人態度透著粗暴蠻橫,聲音卻有氣無力。 裴櫻自貓眼往外瞧,又走回沙發坐著,重新把電視打開,聲音開到最大。 過了一陣,門口響起敲門聲,一個大媽在門口喊:“有人在家嗎?” 裴櫻猜多半是關于門口躺著那人,但電視機聲響早已昭示家中有人,也不好裝死,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去開門。 一個虎背熊腰的大媽站在門前,指著旁邊墻角靠坐的男人:“姑娘,這人是你朋友嗎?” 那人半仰靠著墻角,額發凌亂,濕漉漉地,一縷一縷聳搭著,眉心微蹙,下巴冒出一圈淺淺的青色,大冬天除了一件襯衫,就一個外套搭在手上,滿臉頹廢,一身酒氣,混亂不堪。這樣子看著像是醉鬼,又像是吃了某種違禁藥物。 大媽道:“這人發燒了,要是你朋友,快把人叫進去吧,這么大冬天躺這兒可不行。” 裴櫻瞟一眼那人:“我不認識他。” 大媽頓時面露難色:“那怎么辦,我剛才試過,溫度不低,再這么燒下去,可不得了。” 對門虛掩的門打開,一個年輕男人不耐煩地沖大媽嚷:“媽,你就別管了。” 大媽正義凜然道:“見死不救,那怎么能行。” 那男人道:“你忘了那天那個新聞,一女的,吸毒過量倒人家家門口,人好心給送了醫院,結果死了,家屬反把人訛上了。你還是少瞎熱心,快回來吧。” 大媽思索一下,點頭:“也是。”又為難道,“要不,叫保安來。” 里頭那男人不耐煩:“叫什么保安,不管不管,你什么都別管。誰知道這人怎么回事。” 大媽瞧見這男人模樣齊整,看穿著打扮也挺講究,頓時產生了不好的聯想,再瞧了幾眼,終是戀戀不舍回了家。 臨關門前還不忘叮囑裴櫻:“姑娘,我今天看你一個人忙了一天,是一個人住嗎?那也最好還是少管吧。”說著把門關上。 裴櫻也回到房內,坐在沙發上心里卻心神不寧,不由又將電視關了。 一邊想著是不是應該叫保安,可是城里人情淡漠,這大媽都明哲保身,保安們要上班,會不會把他趕到小區門口就不管了? 早聽說他感冒了,大媽說他發燒,看他這樣子燒得不輕。 裴櫻搓著手在房間里徘徊來去,心里七上八下,不一會兒手心竟然涔涔冒著汗珠微微發起抖來。 終于下定決心往門口走去。 那人確實已燒得不省人事,偏偏像還喝了很多酒,裴櫻費了一番工夫才把他拖進家門安置在沙發上。 家里沒有退燒藥,那人又燒得身似火炭。從前在上牛村耳聞過,交通不發達,山上就有人就因為半夜發高燒無法救治去世的。裴櫻心里焦急,去翻他手機,打算叫他那個叫陳巍的朋友來一趟,一打開,蘇正則的手機卻設著密碼鎖,人又昏迷著,叫也叫不醒。 裴櫻無奈,只好舍了手機,去浴室打來一盆水,替他除去上衣,用冷水擦拭身體降溫。 那人溫度降下來,身體舒坦終于恢復些微神智,一把握住眼前忙活的手腕,觸手溫軟滑膩,腦子里清明起來,猛一睜眼睛,卻一下愣住了:“怎么是你?” 那人雙眼通紅,目光脈脈,不似尋常那樣蠻橫,有些迷惑,像是不敢置信;有些委屈,不加掩飾,像是措手不及,卻因確認眼前之人又有些惱怒。 不知為何,裴櫻被瞧得有些慌亂,忙避開他的目光起身去倒水。 回來時,那人雙目微闔,仍舊渾身無力癱軟著。 裴櫻拿了鑰匙錢包:“我下去給你買點藥。” 那人不語。 小區門口便就有藥店,裴櫻前不久才發過燒,依著上次醫生的處方要了退燒藥,消炎藥,又買了瓶酒精。 回到家,那人吃完藥終于像是病得嚴重沒有力氣消停下來,躺在沙發上。 裴櫻取來新買的被子,替他蓋了。 回到房間有些心亂如麻。 不久程遠打來電話,問她是否在家,打算過來取一趟東西。 裴櫻接了電話忙轉到客廳,蘇正則昏睡過去,退燒藥像是起了效,額頭冷汗津津。 裴櫻怕被程遠撞見,叫醒他,讓他去臥室睡。 蘇正則病了,本身脾氣就不好,自昏聵中被人吵醒十分不耐煩。 裴櫻只好哄道:“你人太高了,沙發上睡著不舒服。” 蘇正則這才勉強配合起身,裴櫻幫他把被子收了,抱著往臥室引。 蘇正則頭重腳輕,踉踉蹌蹌,連連撞了好幾下,終于回到臥室床上,仰面一趟,又閉著眼睛睡了過去。 裴櫻細心幫他掖好被褥,回到客廳等了一會兒,門鈴響起來,她才去開門。 程遠原本心里考量這么大晚上來拜訪一個單身姑娘是不是不太好,可是他明天一大早的飛機,白天在公司忙了一天,交接到現在,也顧不得那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第37章 臭流氓 近來公司人事斗爭復雜,蘇家王家要拆伙,搞內斗,苦了他們這幫手下人。 蘇同海兒子蘇天銘夫婦死后,媳婦兒王佩貞的股份一直被王家老二王承孚cao控,蘇同海委派從前做臥底時的秘書參與集團運營。如今蘇同海雖然仍權傾一時,但此人身體不好,年齡又偏大,王升孚在省里冉冉升起,王家儼然東山再起,是以兩派斗得不可開交。至于蘇家那個小的,名義上雖是天明集團副總裁,平時連個卯都懶得來應,大部分決策都是蘇同海那個秘書長孫成憲做主,蘇正則甚至搞了個印章,凡是涉及他簽字的文件,只管讓秘書往上戳印。 手底下有點實權的人都不看好這個太子爺,但又忌憚蘇同海和孫成憲,再加上王承孚在集團經營多年,心腹眾多,上頭又有個哥哥王升孚照應,委實不好站隊。這兩方卻都不是好敷衍的貨色,是以集團最近動蕩很大。 程遠負責技術,只是個副的,上頭還有個正的。這人一心只想干點實事,有了那個正的頂著,尋常也不愛爭權奪利。兩派人馬交代下來的項目,應他負責的,絕不推諉,對手底下獎金福利分配也從不徇私,因此對下較能服眾,對上又很討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