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jié)
不然你們以為呢?為什么非得讓豐小娘子去做御史中丞啊?以她的專業(yè)素養(yǎng),真要安排,也該安排到兵部職方司去任職好吧?自從文武職徹底剝離,職方司在新的部隊系統(tǒng)里地位明顯上升的好吧? 是,你講什么禮儀風化,可是大家得知道所謂“士有百行”,這世道對正人君子的要求是很高的。好色絕對不是個好評語,坐懷不亂才是男人的最高境界。聽起來特別不合后世一些暴發(fā)戶直男癌的意,可古之君子,就是這么樣的一個集體。“多內(nèi)嬖”是個斯文的說法,直白一點就是“荒yin無道”。 李彥默默地給顏神佑點了個贊,心道,你這掐架的功夫真是爐火純青了。這么個理由是正當?shù)模谴驌裘娌豢蛇^廣,皆人有七情六欲。顏神佑就選了個特別合適的群體去扣帽子。御史整天挑別人的刺兒,就請你們先做個道德楷模好了。 多合適呀,一個御史臺,正經(jīng)的工作人員不過那么二、三十口子人,還一身正氣地自以為是道德標桿。 蔣熙這個時候才放下了袖子,表示,要不咱們投票吧。投你妹啊!御史中丞官兒不低了,確定的話得過政事堂,政事堂之前又不是沒投過票,結(jié)果那么的明顯~ 雖然過程略激烈,豐小娘子還是做上了御史中丞,正正經(jīng)經(jīng)立朝站班了。唯一別扭的是,她四周閃下一片來,沒人肯與她站得近。毫無疑問地,她被孤立了。不少朝臣看向顏神佑的目光,也帶上了些隱諱的不善來——唐儀那個摸魚混日子的二百五怎么會出這樣的招數(shù)?一定是你教唆的。 顏神佑是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仇,不痛不癢地聳聳肩,叫上豐小娘子說話去了。見面頭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實至名歸。” 豐小娘子心頭還是有些沉的,對顏神佑道:“章垣入御史臺了,殿下怎么——” 顏神佑道:“他?他是我向唐伯父提的,并不礙事兒。與其將他放到外面,不如收束到御史臺里。反正,他在外面也是要吵的,還要白浪費一個職位給他。想吵,就讓他一次吵個夠唄。” 說話間,顏靜嫻也過來了,她的肚子已經(jīng)有幾個月了,行動略有些笨重。顏神佑道:“你怎么過來?這大太陽的。”霍白還得去鎮(zhèn)雍州,收拾善后等等等等。顏靜嫻有身子,就被留了下來,等生完了孩子,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再過去。或者,到時候如果雍州的局勢穩(wěn)定了,再將霍白調(diào)回。 顏靜嫻見到豐小娘子,也說恭喜。三人坐下來說話,顏靜嫻道:“接下來怕是要有一場硬仗。” 豐小娘子道:“是呢。人生一世,你得顯出本事了,旁人才會拿正眼瞧你,你才會有立足之地。” 顏靜嫻大生知己之感:“可不是!等著人給的,那是乞丐!” 顏神佑道:“將來是好有一場大仗要打,現(xiàn)在頂多是口上官司。大家從此要小心謹慎,最近,不好再有大動作啦,,免得真將那些人給惹毛了,要拼個魚死網(wǎng)破。政事堂現(xiàn)在是縱容我們,真要鬧大了,他們不會為一、二女子,與半壁江山的士人對抗的。”所以,要將自己的目標,與南方元老系的利益緊緊地捆到一起才好。科舉取仕,勢在必行。 顏靜嫻也嘆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夠惹眼的啦,想做點事怎么就那么難呢?”又豎起眉毛來,“那個王蕓,都怪她!” 顏神佑道:“這又干她什么事兒?有她沒她,總會有人不甘心的。” 豐小娘子慚愧道:“也是怨我……” 顏靜嫻一怔,她方才疏忽了,忘了王蕓是豐小娘子引進來的,忙說:“這又與阿豐何干?神仙還有看走眼的時候呢。我就聽說她如今倒有人爭搶,還被奉作楷模了?真是可笑!” 顏神佑道:“說她做什么?好比出遠門兒,這一路上跟你一道走的,未必會一直走下去,有半道加入走到終點的,也有中途沾你點食水、吃飽了就跑的,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 豐小娘子道:“她就是那么一副性子,腦筋又不夠好,畏畏縮縮的。我當初,要是能多帶帶她就好了。原以為昂州風氣好,她能學聰明點兒,哪知道,回來還是老樣子。”她倒有些君子之風,覺得自己也要負些責任。 顏神佑道:“阿豐何必事情都歸咎于自己?我們不是救世主,只是先行者。路,我們踩著鮮血趟出來了,愿意走的,我搭一把手,咱們互相扶持著走。至少讓我回頭背著她走,還嫌我的背不舒服的。嘖,你看我像傻子么?人必自助,而后天助之。有那功夫,多帶幾個愿意走路的人,不好么?” 顏靜嫻拍案叫絕:“就是這么個意思。” 豐小娘子臉上也現(xiàn)出一絲輕松的意思來,向顏神佑保證:“我必不負殿下。” 顏神佑笑道:“別負了你自己就好。” 豐小娘子鄭重一點頭。 顏神佑道:“你還須往那邊見一見丞相們,米丞相那里,怕要給你臉子看,你可要扛住。” 豐小娘子嘆道:“也不知道米丞相扛不扛得住。” 顏靜嫻捧腹而笑,顏神佑給她拍拍背:“你笑得輕點兒,別把孩子笑出來了。” 笑了一陣兒,顏神佑正色道:“米丞相這一時半會兒,也是能扛得住的。我可沒想再刺激他。就是我想,也沒有更多的人好用啦。” 殿內(nèi)沉默了起來,豐小娘子道:“我輩尚須努力,以待后來者,可不能后來者想走與我們一樣的路,卻發(fā)現(xiàn)路上已經(jīng)長滿了野草了。要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才好。” 顏神佑道:“我也有此意。” 說不幾句,豐小娘子去見丞相,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把米丞相給氣出個好歹來。顏神佑卻與顏靜嫻在說遷墳的事兒,她想把林大娘的墳從昂州給遷到長安來。顏靜嫻道:“入土為安,能不移,還是不移的好。” “我怕沒人盯著,她那里就要荒廢了。遷到這兒,放到我的墳邊兒上,也好照顧。有我一口,便有她的一口。” 顏靜嫻道:“昂州那里有大jiejie呢,真要想遷,等秋冬的時候,大jiejie入京敘職,讓她順路遷來就是了——阿姐你,選好了吉地了?” 顏神佑點頭道:“天授都二年了,阿爹的萬年吉地已經(jīng)在挑選了。阿爹的意思,把我們的都給定下來,免得到時候沒了好地方。我就想,將她也帶了來。” 顏靜嫻道:“只怕圣上舍不得阿姐,阿姐恐要陪于帝陵,這個……” 顏神佑道:“就算不葬在一起,這里風水也是極好的。我忽然就信了這個,想她下輩子投個好胎,不用再這么委屈掙扎。” 顏靜嫻道:“棺槨到的時候,叫上我。” ———————————————————————————————— 顏神佑所言不虛,離京不到百里,正是擇定的萬年吉地,正在點xue。顏肅之稱帝很久了,一統(tǒng)天下也有些時候了,看著天下太平了,新都也建好了。是得開始給自己找個吉xue了,就算他還在壯年,楚氏這位皇太后年紀也不小了,也得開始營陵了。 為了表示自己是個好皇帝,顏肅之表示要薄葬,現(xiàn)在找xue,卻不要將全國租賦的三分之一來修陵了,只要符合他的身份,那就行了。并且親自制定了規(guī)范。要求陪葬品也不用珠玉,以瓦石為器,不要殉葬……一個坑里埋兩個人,他一口棺材,姜氏一口棺材,姜氏不必另起陵了。 楚氏知道之后,于內(nèi)廷降下懿命,也要求薄葬。 母子倆都沒有說顏啟的事兒,還是顏孝之上了個奏本,問顏啟怎么辦。顏肅之假惺惺地哭了兩聲,說顏啟真是多災(zāi)多難,已經(jīng)遷了好幾回墳了,別再遷了,再遷怕又出事兒。 與對顏啟的冷淡不同,顏肅之親自圈選了他自己陵區(qū)里離自己的泰陵最近的一處地方,指定給他閨女修墳。早早地寫好了詔書,保證哪怕自己死了,顏神佑也能歸葬到合適的地方。顏肅之更有一重擔心,怕顏神佑這么搞,會惹下眾怒,萬一有個好歹來:“有我一口供奉,也就有她的一口,哪怕我死了,也給她留個地方兒好安歇。” 營陵又涉及到了典章制度等等的問題,舊京被一把火燒了,各種典籍殘缺不全,又得重新制定。長安城因為顏神佑心里有數(shù),建制倒是似模似樣,可顏神佑她沒研究過陵墓,這一樣就是缺板,拿不出成品來。 顏肅之確定了陵區(qū),只得降下旨來,命米摯領(lǐng)銜去搞陵墓制度,也免得他太閑了,給自己添堵。同時,下令李彥等人督促加快太學、國子學的建設(shè),設(shè)立崇文館,勘定典籍。 顏神佑也在這里面掛了一個名,卻沒能夠理太多的事情——她再次有了身孕。姜氏聽說之后,比自己懷孕還要鄭重,必不令她過于耗神。尋常政務(wù)也便罷了,這等耗費心血、字斟句酌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是以一開始,顏神佑也只是掛了個名,估摸著這件事情哪怕傾全國之力,沒個三年五載,也搞不定。她大可以從容生孩子、坐月子,休養(yǎng)好了,在公布之前摻一腳進去。 她懷孕了,舊族們比自己家添丁進口還覺得開心。女人么,一懷孕,什么事兒不得撂下了?真是天賜良機!他們被豐小娘子給折騰慘了!這個死女人現(xiàn)在看起來比齊國公主還討厭,她一天參大家八本! 豐小娘子與原本的豐姓親戚斷了來往,與王蕓不同的是,她的親戚們是在濟陽王這邊的,雖然也算是附逆,但是最后西朝舊族又賣了一回隊友,她的親戚們倒是沒有被砍掉。西朝舊族的勢力,也得到了不錯的保存。 她不肯如王蕓一般上書,將爵位“還”給叔伯,已經(jīng)讓人不滿了。如今又出仕,搞得叔伯們也要跟他絕交。終于開了祠堂,將她除名了。又有舊族推波助瀾,傳出些風言風語,道是她“戀棧權(quán)位”,李家也看中了她這個爵位,李家子孫無能,要吃媳婦飯呢。 豐小娘子一不做二不休,上書:恥與附逆者為伍。要求分宗。她原念著彼此是血親,是不忍走到這一步的,現(xiàn)在好了,你不仁,我不義。否則王蕓就是前車之鑒,終要落到個婚姻也被叔父買賣的下場——王氏勢頹,空有姓氏,多要彩禮。 兩下徹底撕破了臉! 朝廷也給力,循舊例,給她父母追贈,給她祖父母追贈,一氣追贈了三代——分宗了,全沒有她叔伯什么事兒。 攻擊她的話就越來越多了——很多人都看出來了,顏神佑點子太硬,他們搞不定,就得搞搞顏神佑的馬仔們。豐小娘子首當其沖,被集火。生活作風問題不好明著說,就暗地里傳些小話什么的。面兒上就是不配合工作。 御史臺這個地方,是顏神佑千挑萬選給豐小娘子的,這地方就有一個好處:沒兵也能干活!底下人不配合?沒關(guān)系,你的主要職能就要搞監(jiān)督,目前的主要任務(wù)就是參人! 豐小娘子左一本、右一本,她的記性絕佳,當庭罵過她的人她心里都有一本賬。你罵我,我參你。看她不順眼的,以舊族居多——南方新貴元老們早習慣了昂州女子參政的模式。眾所周知的,舊族家大業(yè)大、人又多,錦繡庭園,誰也不能說里面沒有藏污納垢之所。 又有,舊族在戰(zhàn)亂里損失慘重,大周立國,并沒有依舊姓氏,給予特權(quán)——全國有特權(quán)的唯有顏氏一族而已。然而國家百廢待興,難免要用到舊族。內(nèi)里固然有正人君子,樹大當然也會有枯枝。 豐小娘子出身舊族,父母耿直,該教的內(nèi)容也沒少教給她。比如收隱戶啊,逃個稅啊,收個隱田啊……之類的。她的嗅覺又很敏銳,一氣參了幾個罵了她的人,將人參得啞了火,不得不開小會,琢磨著下一步。 豐小娘子也不去惹眾怒,見好就收,轉(zhuǎn)過頭來就參了王蕓的未婚夫家——她還是不忍王蕓落到奇怪的人手里。 王蕓這個婚姻,純是夫家跟她叔父買來的。舊族勢頹,好些人家沒落窮困了起來。如竇氏這樣的,自然是該怎么著怎么著。像王氏這樣的,又要擺架子裝門面,又沒了多少經(jīng)濟來源,就將腦筋往奇怪的地方動了。 當此之時,舊族還要些臉面,不好公然買賣婚姻的。世人雖贊王蕓是個賢媛,便是米摯,也沒有那個魄力為族中子弟娶她為婦——王家是真的附逆了來的。王叔父尋摸了半天,選中了一個舊族眼里的暴發(fā)戶。這世上,終究是為官做宰的人,只要家境殷實,那就好。這家人姓賀,腦筋極靈活,能在亂世里置下家業(yè),又眼見族中子弟做官無望——文化水平不夠,索性出了好大一注錢,求與另一個沒落了個舊族靖陽的賀氏聯(lián)了宗,也充作賀氏的子弟。再出一筆錢,求娶了王蕓做兒媳婦。 豐小娘子雖不喜王蕓,卻同情她一個女子落到這樣的夫家手里恐怕沒什么共同語言,非得憋屈死不可,索性將這“買祖宗”的事情挑破。扇了賀氏好大一記耳光。 此事一出,連舊族也不齒王蕓叔父,卻又拿他無可奈何。王蕓自己個兒不要了爵位,更重要的是,丟了承嗣的身份,就是尋常的女子,父母俱亡,由得由著叔父代行父職。救得她一回,救不得她一世。舊族自己,也不肯招惹王蕓叔父這樣的人,只好將她空耗。 借著米摯的壽酒,志同道合之人一面吃酒一面感嘆,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又說:“先不要理這些小娘子了,看她們眼下也做不出什么來。趁著齊國無暇分身,先正一正這士庶的風氣才好。若非政事堂只知阿諛,何至于令豐氏為官?”顏神佑等女人雖然討厭,畢竟勢單力薄。南方元老系就不一樣了…… 眾人聽罷,恍然大悟:跟幾個還沒成氣候的女人啰嗦什么呢?政事堂那個票投的!早早讓自己的人打入政事堂,才能從根本上遏制這種不良的風氣!可不能咱們跟幾個女人對掐,讓這群暴發(fā)戶趁機發(fā)展了勢力呀! 話才起了個頭,就被米摯給岔開了,這樣的話題,必須在書房里秘議才好。幾個看起來有頭腦的人往米摯的書房里去,說了半晌的話,才定下一計,要撕開元老系的防御,狠狠地拖幾個人下水才好! 才議完,已是更深露重,宵禁也開始了,米摯便留眾人在他家歇息,明早一起去早朝。 要動元老系,就不能像與女人對陣那般的隨意了,須得準備。似方鐸等人回去四處搜羅元老系的黑材料的當口,姜戎遞了個折子——蔣氏死了,他得丁憂。 姜戎弟兄仨與妹夫關(guān)系一向不錯,早朝又出了大力,如今各居高位,姜戎更是丞相之尊。他們?nèi)齻€一起丁憂,便有各方勢力,希望能夠借此小小地洗一次牌。 作者有話要說:御史臺真的是個好地方,神獸同學掐架一把好手!現(xiàn)在又來了一個神助攻…… 為什么我寫起掐架就特別雞血?! 寫了這一章,自己都感動了呢qaq 王蕓是一個時代的悲劇,與她的性格有關(guān),也與大環(huán)境密不可分。那個時代就是那樣的,顏神佑和豐小娘子這樣的才是異類。如果沒有昂州的風氣,沒有戰(zhàn)亂,神獸同學也只好哪里舒服窩哪里去了。如果環(huán)境安逸,她可能只是個聰慧的貴婦,七子八婿,夫妻和諧。 當然即使是現(xiàn)在,王蕓這樣的女人也有不少。寧愿割rou飼虎,就是不為自己活著。這樣的人,自己不悟,誰都幫不了她。神獸現(xiàn)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分不出神來給王蕓當保鏢,自己有意愿的,她怎么著也得抽空幫一幫,沒意愿的,她就沒那個力氣了。 ☆、295·攤牌與反擊 自打大周遷都到了長安,還沒正經(jīng)遇到什么重要的白事。連皇帝的萬年吉地都是剛剛選好,規(guī)模建制都還在制定中,就更不要說其他人的了。蔣氏死得,未免有些倉促。 米摯懷揣與一干女官死磕到底、讓南方元老系知道點厲害的決心,忙得團團轉(zhuǎn)的當口,還得加班加點,早早地將自上而下不同等級的陵墓規(guī)格給定下來,呈送御覽。恨不得顏肅之當時就批準,好命有司去準備,他好脫開身去,趁機會謀劃一下?lián)尩乇P的事兒。 豈料顏肅之對這位老岳母尊敬得很,非要讓他再改一改規(guī)定,把規(guī)模再提高一點。 米摯是個認死理的人,認為一品的墓地規(guī)格已經(jīng)可以了,蔣氏又不是顏肅之的媽,不能再抬高了。他又暫且扔下了旁的事兒,跟有顏肅之抬了一回杠。最后還是李彥當機立斷,以為一品的規(guī)格就定這樣,但是顏肅之可以再格外加恩。 這才算是解決了問題。 顏肅之自己是想去參加岳母的葬禮的,這個就有一點出格,李彥也躊躇著勸他不要過去。顏神佑便主動請纓,代表顏肅之過去致奠。這等事,六郎也不大方便派過去的。姜氏三子一女,論起來顏神佑對蔣氏的感情最深。在她的印象里“慈愛祖母”這么個形象,一直就是蔣氏。楚氏是人生導師,是女王boss,但是與“慈愛”這個詞,還有那么一點點的差距。 顏肅之猶豫片刻也答應(yīng)了,這個意見卻被姜戎那里給打了回來:蔣氏臨終有遺命,讓他勸一勸顏神佑,已經(jīng)有了身子的人了,不要到喪門靈堂這里來,恐有沖撞。 顏肅之的心在女兒和岳母中間拉鋸一回,決定聽從岳母的意見。 顏神佑卻是執(zhí)拗,認為這種忌諱絕屬胡扯,一瞪眼:“我外婆就算是老去了,也不會害我。”說著,哭得梨花帶雨的,拿一雙朦朧淚眼去看她爹,希望苦rou計能夠成功。 豈料顏肅之的心終究是偏的,苦哈哈地對顏神佑道:“祖宗,你就聽一回話吧,啊?” 見顏神佑擦擦眼淚,有點要翻臉的趨勢了,顏肅之當機立斷:“讓駙馬去!你去昭陽殿陪你阿娘去。” 親媽和外婆,顏神佑掂量了一下,跟顏肅之討價還價:“那送殯的時候?” 顏肅之道:“路邊呆著。” 父女倆跟進了菜市場似的來回砍價,旁人一直不吭聲,等說完了,李彥才慢吞吞地道:“殿下還是去的好。” 顏神佑眼中透出驚喜來,顏肅之嚴肅地問道:“先生也這么說?” 李彥答得極慢:“夫人與皇后向來親厚,帝后與東宮不便出宮,公主再不出現(xiàn),恐于物議有礙,于公主不利。” 顏肅之皺起了眉頭:“要不就我去!” 李彥道:“不可。如今的局勢,暗流洶涌,陛下若是心憐姜氏,就別將他們往風口浪尖兒上推。” 顏肅之看看顏神佑,見這位祖宗一臉的躍躍欲試,不得不叮囑一句:“你不要太耗神才好。” 顏神佑痛快地答應(yīng)了:“我去送送外婆,要耗的什么神?那什么,我去看外婆,阿爹要不要向舅舅他們帶什么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