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
縱然阿胡不行,還有霍白呢,那才是正經的樣樣周全。姜氏越想,越覺得可能是霍白。隨著山璞歸來,霍白獨自領兵在外,確實需要加強些聯系的。 顏靜媛倒沒想這么多,只伸手輕輕推一下meimei,有點逗弄地沖她笑。顏靜嫻再落落大方,也有些羞澀,低頭不語。心里卻想,阿姊雖長我幾歲,卻不是長輩,本不該這般放肆來說我的婚事的。她素來是個有成算的人,這么說,一定是有什么變故了,我且靜觀其變。顏靜嫻總覺得,自家人,不至于謀算她什么。以顏靜媛的經歷來看,總會給她安排妥當的。 楚氏也懷疑顏神佑是有什么目的,第一猜霍白,第二便懷疑是臨安那里有什么變故了。否則顏神佑不該突然提出這樣的建議來。 還是楚氏了解顏神佑,和諧友愛的家宴結束后,顏孝之等人各歸其家,顏神佑被留宿。顏靜嫻被楚氏摒退之后,顏神佑就在楚氏這里,向楚氏與顏肅之鄭重建議:“皇帝業已成年,又失其偶,如今傷也養得差不多了,是該擇淑女以配天子了?!?/br> 姜氏驚道:“五娘?” 顏神佑搖頭:“不是她。她得早早嫁了,以免被人拿出來說事兒。” 楚氏贊同道:“正是。二郎既做了丞相,自己又不肯常駐陪都,遲早有人不滿!恐怕現在已經有人心存疑慮了,縱然天子感念你忠誠,也經不住小人的挑唆。你又不朝,疏忽他的婚事就是你目無天子的佐證了??傄腥颂岬模蝗缒銇硖?,這是丞相的職責所在?!?/br> 顏神佑見楚氏把她想說的都說完了,也就默默點了個頭。她沒辦法讓虞堃不結婚,虞堃是天子,許多事情不能用常理來約束他。哪怕蔣廷尉孫女死了不到一年,這都不是虞堃不立后的理由。顏神佑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家親戚別遭這個罪。顏家反不反的另說,單就說當這么個半壁江山的“皇后”,就是個催人短命的活計。 顏肅之笑得十分流氓:“我提議卻不插手,請大長公主去做好了?!?/br> 楚氏道:“你有數便是了?!?/br> 顏神佑道:“這便又生一事了——既有了后宮,宦官呢?” 楚氏道:“他要,便給他?!?/br> 顏神佑心里卻是不希望有宦官什么的,明確地說:“眼下正缺著人呢,還要將好好的人,弄得殘疾了,只為侍奉一人……” 楚氏嘴角一翹:“那你就上表,跟他們吵一吵?!?/br> 姜氏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樣能行?哪個皇帝沒有宦者的?” 顏神佑道:“我手里,就不想有!有也要越少越好。” 顏肅之想了想,贊同道:“可以一試?!毕胨|女有事精神,沒事蔫,找件事做,也是不錯的。 楚氏道:“未必是非要吵贏,不過是,探探路罷了?!鳖伾裼用靼?,這個探探路,其實跟指鹿為馬,那是一個作用的。 說完這件事,楚氏便雷厲風行地道:“五娘的婚事,霍白如何?” 顏肅之道:“不好!” “嗯?” “勉強也算門當戶對,只是不知脾性如何。五娘是阿娘教出來的,想來不錯。霍白那小子,卻是氣性極高?!?/br> 楚氏想了想,道:“那就阿胡,反正不能是阿斗?!?/br> 顏神佑道:“為什么是阿胡?當初……” 楚氏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時的阿胡與現在不可同日而語。而顏靜嫻的重要性,也比不上顏神佑。退一萬步說,嫁阿胡也比跟虞堃捆一塊兒強。楚氏就擔心,顏肅之上表之后,有想拍顏家馬屁的提名顏靜嫻,那樂子可就鬧大了?,F在把家里姑娘嫁給虞堃,純屬資源浪費。 顏神佑不再爭執,顏肅之道:“我明日去問問阿胡?!?/br> 楚氏道:“好?!?/br> 顏神佑這才說出自己一直疑惑的事情:“授我將軍,是從權。授我刺史,是無奈。何以又封侯了?” 楚氏與顏肅之仔細問了她細節,良久,楚氏道:“事兒大概還出在岳茂身上。” 顏肅之慢慢地道:“程妙源一定知道,這是個古板的人,大約是看不慣女子封侯?這也不太對?!?/br> 楚氏道:“是很不對!他要看不慣,早在授丫頭做刺史的時候就該走了。不是這個,那就是,另有謀算,讓他看不過去了。能讓一個古板的人看不過去的,必然是陰謀。讓我想一想……唔,要是我……大約是……” 三人異口同聲地道:“離間!” 是的,把顏神佑推墻頭上,娘家婆家兩不沾,然后又是一場大鬧。 分析出這么個結果,一屋子的人都不開心了起來。楚氏是最早回神的,她只丟下一句:“山侯是該回來了?!本妥尨蠹疑⒘恕?/br> ———————————————————————————————— 顏神佑這一天睡得并不很踏實,還在想虞堃的事兒,她實在不愿意相信虞堃是這樣的人。可換了她在虞堃的位置上,也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又不肯讓它塌了。人被逼急了,是什么招都能想出來的。哪怕不是他想的,也是他默許的。 這讓顏神佑有點難過:我特么糾結了這么久,就這么被抽醒了。 第二天一早,爬起來后,顏神佑先去看了蔣氏。顏肅之因她剛回來,給了她半個月的假,隨她休息。昂州的事務,晚些再移交也沒什么關系。原來的州府現在已是相府,還是原來的那套班子在管事兒。顏神佑這個真昂州刺史,現在沒了辦公的地方,她的班子還沒組建,想管事兒,得先搞這些。也不急在一時了。 蔣氏還是老樣子,好了跟沒好也差不多。見到顏神佑卻也高興,精神也好了一些。蔣氏也不與她提什么政事,只說原先她領的那一份慈善事業,都轉交給范氏打理。 顏神佑道:“您看著合適便合適?!?/br> 蔣氏道:“禮不可廢?!?/br> 顏神佑含笑應道:“是?!?/br> 蔣氏對顏神佑道:“趁著我還有精神,索性與你多說幾句。你與山侯,聚少離多,這樣不大好。夫妻之道,縱是情投意合,也該多相處。人吶,離得太近了,煩,遠了,又生疏了。尤其是夫妻,以禮合,卻總要添些情意才能走下去。相敬如賓,也不是什么好話?!?/br> 顏神佑道:“是?!?/br> 蔣氏道:“你沒聽明白。這是一輩子的事兒,添了這一樣,多些歡愉,何樂而不為?嫁都嫁了,怎么就不讓自己過得好些呢?” 顏神佑道:“是?!?/br> 蔣氏道:“這才是。還有,趁著我還能動,我想把山侯妹子給娶進咱們家里來?!?/br> 顏神佑道:“那——” 蔣氏道:“我還不知道能活幾日呢,聽我說,早早了了心愿,免得再耽誤事情。以后吶,死人的時候多著呢,難道個個都等?” 顏神佑道:“山郎回來,我與他說?!?/br> 蔣氏續道:“你如今是被架到火上烤啦,婦人之勢,莫有強過你的,你好自為之?!?/br> 顏神佑唯唯而已。 蔣氏道:“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只覺著你所謀甚大,凡事,都要留一線。你看,人要翻墻,先退兩步再跑跳起來,可比站在墻根子底下直接跳有用得多?!?/br> 顏神佑十分受教。 蔣氏又說了幾句話,便覺精神不濟,讓顏神佑自便了。 顏神佑與舅母等說一回蔣氏的身體,互致問候,又詢問姨母大姜氏的情況。得知皆無變故,唯姨父至今沒有消息,安慰道:“既已與阮梅休戰,事情或許會有轉機。只是還沒個結果,就先不要跟他們說了,免得空歡喜一場?!?/br> 范氏等都說:“我們明白的?!毙睦飬s有些傷感,大姜氏的丈夫還有可能活著,范氏等人的父親卻是去直接見阮梅的……那就是一個死了。 顏神佑見此情狀,不免又安慰數句,見勢不妙,她連忙將蔣氏要姜云盡早結婚的話給說了出來。周氏道:“這個時候,也沒辦法講究了。再講究,不定什么時候才能……也罷。只是,他才去揚州,這個……” 顏神佑道:“也不是今天就要辦的。等春耕完了,他大約也能閑下來了。辦喜事兒的時間,還是有的?!?/br> 女人們的注意力被婚事吸引了過去,顏神佑這才得以脫身。 抹了一把汗,她回了歸義侯府,換了一身素服,取素帛,親自寫了一篇祭文,壓上三枚印。卻攜眾徑往塢堡那里祭林大娘去。 ———————————————————————————————— 林大娘的墓時常有人打掃,墳也沒塌,墳前荒草也時常有人來鋤??粗故潜容^干凈整齊,顏神佑親自擺了祭品。也不讀祭文,只默默將帛書燒了給她。千言萬語,都隨火光化成了灰燼。 阿琴恐她久在墳前呆著感傷太深,上來勸道:“娘子,天色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城的好?!?/br> 顏神佑站起身來,阿琴給她拂去下擺上的浮土。顏神佑扶著阿竹的肩膀道:“甭弄了,回吧?!?/br> 回到城里的時候,險險遇上關城門。一行人飛奔回了歸義侯府,正遇到阿婉從山上下來。顏神佑笑道:“錯過了兩日,終于見著了。” 阿婉笑道:“還好,見著了?!鳖^一天,阿婉陪蔣氏,沒接顏神佑。等顏神佑去姜家了,阿婉卻接到山上有事的消息,又去處理問題了。到了這個時候,姑嫂倆才遇上。 兩人下馬,相攜入內時,又有玄衣匆匆而來:“小娘子,山侯回來了!此刻當在五十里外,明日一早便能到了。” 阿婉喜道:“這下咱們一家可齊算聚齊啦!” 作者有話要說:作為一個感情戲苦手……我證明自己會寫感情戲的時候又到了……忽然有種這兩只是先結婚后戀愛的趕腳!明明是雙方才點頭才成了的婚事??! 岳某人也挺坑虞堃的……心是好心,但是遇上這樣的對手……粉絲行為,偶像買單(好像有哪里不對) 程妙源,才是真君子。 ☆、228·可愛的意外 有的時候,男女之間的小情趣,就在一個“不知道”上。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有“驚喜”。相知互信難能可貴,可有的時候,也確實是少了一些小波折,讓相處變得未免有些乏味了。 沒有醋海生波,沒有誤會波折,這樣的生活固然省心,可細品起來,總覺得少了那么一點味道。 打個比方,結婚紀念日,你買了條項鏈準備送給老婆。打開盒子的那一剎那,不管是她故意責怪“買這么貴做什么?”還是開心得眼睛晶晶亮說“老公你真好!”都挺讓人期待且滿足。 如果你前腳進了珠寶店,發票還沒開完,已經有人把你買項鏈的事兒告訴你老婆了,不但告訴了她,連價位、金多少克、寶石多少克拉、哪里出品的,捎帶還附上一張項鏈的照片統統已經匯報給你老婆了。那她當時反應的激烈程度就會大大降低。再遇上一個性格穩定的老婆,說不定接了盒子就說一聲“謝謝”。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你說憋屈不憋屈? 同理,老婆對老公也是這樣的。 這不是矯情,事實上,男女相處,也就是這么一點一滴的小感動匯聚起來的。據說,再相愛的夫妻,一輩子也至少有五十次在吵架的時候想掐死對方。時常有點小驚喜、小感動的,吵架慪氣的時候,恨不得摳死對方的時候,還能翻出來跟自己說:看,這人還行,別弄死他了。 平常沒什么起伏的,尼瑪吵架的時候一回想:好像也沒什么甜蜜回憶??! 這還不得打死了賬?。?/br> 山璞,就是這么個倒霉的幸運兒。他看上老婆了,老婆也覺得他挺不錯,最初那點心靈悸動之后,倆人的事兒就成了。一點誤會也沒有,老婆也不給他出什么難題煩他、更不會問“我和你媽同時掉到水里”這種突破智商下限的問題,連岳父也只是意思意思地為難他一下。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么“讓人身心俱?!钡摹翱简灐绷恕_@讓他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為族人謀福利的偉大事業中來。更因為山璞牢記要“守禮”,并對禮法有了一定的誤解,而顏神佑本人也比較忙,兩人沒有什么天天的情書往來,也沒有半夜翻墻頭被老岳父提刀追出八條追?;楹笠惨粯?,各自打拼著事業。 他老婆能干有理智,雖然本來娶老婆就是喜歡上她能干能擔事兒,可是這么累死累活跑過來想給老婆個驚喜。“連岳父都串通好了,還是被老婆提前知道了”這種事情,真是一點也不夠浪漫。 誰叫他老婆現在可以說是天下最大的特務頭子呢?放心把他放到荊州,是因為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輿部的眼皮子底下擺著呢。 早就知道她要回來,再聽說他要到了。開心是真的,并不驚喜,也是真的。 讓顏神佑裝成驚喜的樣兒呢,她也不屑去做。擱外頭裝,弄家里還是裝,累不累???合則聚,不合則散,對于顏神佑來說,完全不是一件難事兒。 這事兒,就一點也不夠有趣了。 兩人提前進入了老夫老妻的模式。 這一點,顏神佑以前一直也沒有發現。直到玄衣(其實是輿部)來報,阿婉那不加掩飾的喜意擺在她的面前,姑嫂倆你看我、我看你…… 都覺得對方:你這樣子,好像跟我不太一樣啊,這不太對吧? 顏神佑看看阿婉,這小姑娘已經開心得跳了起來了。心道:你哥這就回來了,你這也太激動了吧? 阿婉看看顏神佑,見她只是口角含笑,心說:你老公回來了,你不開心嗎?這樣淡定是鬧哪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