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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詩酒趁年華在線閱讀 - 第259節

第259節

    大長公主聽說郁陶也要去,開心道:“他倒是個好人,只是我有些看他不透。”

    唐儀嘲笑道:“朝廷大將軍,若是被阿娘看透了,他還領什么兵?阿娘領兵就好啦。”

    大長公主沒心情跟他計較,一擺手:“去去去,將郎中帶上了,還有藥材!” 大長公主離京的時候,唐儀準備充足,上好的郎中帶了四個出來,藥材也是盡有的。

    當天便動身,盧慎那里,也有醫藥相隨。郁陶久在軍中,上好的金創藥是不缺的。只是心內頗為不安,想來已過顏家塢堡,顏啟也是戰陣里拼殺出來的人,金創藥也不缺,顏家當不至于克扣這些。還有李今,也少不了這些傷藥。這都沒能讓虞堃好轉……

    大長公主畢竟體力不行,只有乘車,郁陶等不及,自率馬隊先行。盧慎也向唐儀母子告辭先行。

    見了虞堃,郁陶大驚失色:“怎會這樣?”他原想著,虞堃要是保不住了,給他弄幾個女人,好歹留個后!看這樣兒,別說留后了,就是能不能動,都要打個問號。

    郁陶攜軍醫來,揭了覆傷的紗布一看,傷口開始化膿,斷臂的情況也十分不好。昂州之郎中也跟著摸了一回脈,手下有些顫,頭一回摸皇帝呢!

    軍醫看了,借出去開方之機,用郁陶和李今匯報:“凡醫藥,都得借著人氣才能有用。圣上氣血不足,再好的藥,也難治這樣的傷了。”

    郁陶道:“怎么說?”

    昂州郎中代為解釋道:“藥醫不死病,同樣的病,怎么有的能治好,有的治不好呢?若人有活氣,藥力借生氣而行,那便有救了。若生機不足,藥力便發揮不出來。您見過給尸體敷藥,尸體還能活轉的么?圣上這個,底子不壯,傷又重,失血太多,已虛了。”

    郁陶道:“還能支持多久?”

    軍醫道:“要是為了到昂州安葬,那盡管走,能支持得到。要是想活得長一點,頂好留下來,慢慢養,或許還有兩分生機。”

    郁陶道:“那便先停下來罷。”

    過不幾日,大長公主也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姑侄抱頭痛哭,大長公主道:“我該帶你一道走的呀!”

    虞堃哭道:“是兒無能!丟了祖宗基業!”

    唐儀尷尬無措,綁走大長公主的人是他,現在他就沒有立場說話了。只好清清嗓子,道:“阿娘,還是讓郎中看一看圣上。”

    郎中把完脈,心里也是咯噔,暗道,不妙!不曉得現在這樣,救不活皇帝會不會被殺頭?

    皇室有許多不講理的規矩,比如說,帝后這樣身份的人,哪怕是病死的、自己作死的,最后一個給他搶救的醫生都要倒個小霉。若是上頭寬厚還好,略嚴一嚴,就是個小命不保。醫藥不死病,可哪怕是壽數到了,還是有醫生跟著倒霉。皇室真可謂天下最不講理的病患家屬了。

    出來一說,與軍醫說的也是參差仿佛,卻比軍醫說話委婉得多,將錯處悉推到先前包扎之人、害虞堃受傷之人的身上。說是救治不及時,現在很危險了,十有八、九是救不回來了。

    之前是軍醫又給重新包扎的,最早是李今急救了,現在倒成了他們的錯了。李今不與他計較倒還好,軍醫卻不管三七二十一,掄拳便上,兩個郎中打作一團。軍醫久在軍中,是萬萬斯文不起來的,打得公主府的郎中門牙掉了三顆。

    最后在郁陶的干預下,都記了一個大過。不過卻也有了一個公論:不宜挪動了。

    盧慎微翹了一下唇角,心道,正好!當下道:“下官這便發急信往昂州,將原本為接圣駕準備的一應物事動來。雖然不好挪動,也不好在此荒蔽之處駐蹕太久,還將陛下強起,往湓郡去,那里倒寬敞些。”

    于是移往湓郡,而昂州開始往湓郡運送物資。被征調的民伕頗有怨言,原本不用再添這一趟征發的,大冬天的,誰樂意跑呢?昂州本就是朝廷不甚管束之地,朝廷沒給這里帶來過什么好處,皇帝一來,就這么折騰,真是讓人膩味。州府也會搞征發,但是大家樂意,誰叫州府能讓大家吃飽穿暖呢?

    李彥與丁號抓住時機,便散播了虞氏將亡的讖語。民伕走一路,帶著怨氣散播了一路,不多時,便傳得三州皆聞了。

    與此同時,葉琛也日夜兼程,抵達了塢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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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琛到時,顏神佑正在跟人隔空對罵。

    對手正是蔣刺史。

    蔣刺史與蔣巒雖然是本家,卻是話不投機,兩人談崩。蔣巒被蔣刺史“禮送出境”。這個“境”,也不過是揚州城不遠而已。蔣刺史如今能掌握之地,不過一郡而已,實在是有些寒酸的。

    蔣巒念及同族之情,很想挽救他一下,蔣刺史戰時不行,太平年月,混個刺史當當,摸摸魚,還是可以的。如果識時務,早些合作,日后未嘗不能重振家業。豈料蔣刺史卻鉆上了牛角尖。他原就是有些古板的,以為女子當貞靜柔順,不好拋頭露面。兼之兒子與韓斗的矛盾,正因一女子而起,便對這些并非名門出身的女子,報以很大的敵意。

    顏神佑還四下蹦跶!

    女人!非名門!亂蹦跶!

    三條全中!

    蔣刺史想給她好臉都難了!

    蔣刺史藝不高,膽子卻大了起來,領頭不跟顏神佑合作。蔣氏畢竟名門,蔣巒又是晚輩,隔著幾百里,轄制他不得。周圍原被蔣巒說服之士紳,見蔣刺史如此,又有些動搖了。

    姓氏的威力,不親臨其境之人,實難想像。譬如昔年江家,原是逃亡的,路上還有義軍將指揮權雙手奉上。蔣巒的第一個任務,真是成也姓氏、敗也姓氏。

    顏神佑也被蔣刺史搞煩了,她原意懷柔,與士紳聯合。現在連士紳都搖擺不定,再讓蔣刺史說什么“牝雞司晨”“國之將亡有妖孽”之類,弄得士紳不服,搞不好沒跟阮梅開下一局互毆的盤口,自己就得先跟“自己人”干一仗了。

    于是,她也不再忍了。

    論武力值,顏神佑甩蔣刺史八條街,論上馬殺敵下馬治民,甩他十八條街。論起嘴炮……能甩一百八十條街。

    別看蔣刺史也是讀書人,罵人不吐臟字的本事也有一些。顏神佑卻是內外兼修、雅俗共賞,特別針對聽眾來個量身定做。

    蔣刺史說:婦人弄權,天下禍根。女人根本不可信賴。

    顏神佑說:丈夫失土,婦人守城。你果然是不要臉了。

    蔣刺史說:你拋頭露面不遵禮法,真不害臊。

    顏神佑說:你抗旨不遵目無君王,是想造反。

    蔣刺史說:你恣意忘為,我要參你。

    顏神佑說:你失土棄城,我參不死你!

    蔣刺史萬沒想到,以前罵不還口的人,現在居然還口了!她難道不是因為理虧,知道婦人不可亂為,才閉嘴的嗎?

    顯然不是。

    顏神佑跟蔣刺史對罵,主要是罵給士紳們聽。對人民群眾,她有更令人喜聞樂見的藝術表現形式——編兒歌、編話本子,將蔣刺史的兒子給描述成了個黃世仁,搶了喜兒,激了王大春鬧革命。

    揚州這么多事兒,都是因為他教子不嚴。這期間,把韓斗也給包裝了一下。雖然不能完全洗白,倒是將錯兒大半推給了蔣刺史。

    蔣巒目瞪口呆,顏神佑之兇悍程度,實為他此生之僅見。那個梅園論詩的小娘子呢?哪里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世間最悲慘的事,莫過于招惹一個技能滿級的嘴炮流家庭婦女。

    虞堃同學要是能早點上崗,或許情況就會有所不同了,可惜……

    ☆、220·將軍下揚州

    顏神佑原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人,寬待蔣刺史,乃是因為不想留下一個跋扈之名,給她爹惹麻煩——畢竟,皇帝還是虞堃。是以她一路行軍,雖然是鐵血手段,駐扎下來之后,倒是懷柔了許多。

    可蔣刺史非但不領情,反而更端起架子來。如果只是他一個人端架子,顏神佑就當他是個用來刷聲望的道具了——向天下人展示,看,那個姓蔣的那么沒眼色,顏家還待他很寬和。這也是千金買骨的意思了,顏家這里人手依舊不夠用,世家里有本事的人也頗有幾個的,得吸引,跟阮梅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

    可蔣刺史不但自己罵,又將已經被蔣巒軟磨硬泡拿下的人給搞得動搖了。這就很不美妙了,一個蔣刺史,這么些年了,都不能光復揚州全境,被擠兌得守著個孤城,勢力范圍不出一郡,委實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周圍的人要被他煽動了,那就不好了。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 kitt啊?

    內戰不好,至少不能先動手。顏神佑拉開控制面版,直接點了“嘴炮”選項。開轟!

    蔣巒原以自己被留下來,縱被防范轄制,亦有用武之地。數日以來的事實也證明了,他確實有本事,也確實有用。因為連日游說接洽,他在揚州東部的名氣也越發響亮了起來。

    萬萬沒想到呀!

    自家出了個豬隊友,蔣巒真想弄死這個本家!

    蔣巒是個聰明人,也很快發現了昂州系的弱點:人少。也就是說,大家出頭的機會到了!以前蔣家自然也是一等的門名,但是競爭者多,壓力大。不若昂州,競爭壓力小,而且還是親友——蔣廷尉還是姜氏的親舅舅。哪怕能力不是那么強的,也能撈個不錯的職位。

    蔣刺史真是在作死!

    給臉不要,那就不用再給了,蔣刺史現在所有的面皮都會顏神佑給扯下來踩成了爛泥。日后蔣刺史怕是再難翻身了,縱有人推薦,顏神佑也要將他再拉下來。蔣巒哀嘆不已,也只能忍了。再次請命:“莫如下官再往宣諭?”

    他們手里的一張王牌,就是虞堃發的詔書了。

    沒想到顏神佑跟蔣刺史對罵,將人家罵得狗血淋頭,說蔣刺史簡直是人類之恥,既不能保境安民,也不能教子成材,于公于私,全無一點益處,官逼民反,幫了五逆和阮賊天大的忙……言語之中,頗有一種“要命不要臉,要臉不要命,你還有臉活著么?”的催人去死的氣息。

    事實上,這話顏神佑也說了出來了,聽得蔣巒心驚膽戰。城外的京觀還沒有爛出骨頭,蔣刺史就敢這么挑釁,蔣巒真以為他是失心瘋了。饒是如此,蔣巒還想再去做最后的努力。哪怕保不下蔣刺史,能讓其他的士人認清形勢,那也是好的。至少保存了實力了。

    沒想到顏神佑壓根不搭理這茬兒,反對他道:“不要管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眼下是要看看有沒有人適合做吳郡守。”

    蔣巒:“……”這是當這些人已經是死人了嗎?不過,“那韓斗?”

    顏希真撇撇嘴:“他哭著喊著說撐不下去了。”

    蔣巒頭上冒汗,這是什么形容詞呀?這是要派他去八吳郡守嗎?虞堃的任命文書,一點花招沒耍,也沒有搞顏、蔣并立,來個制衡什么的。就是特別心寬地把事兒都交給顏氏姐妹去做了,蔣巒是有個“中書舍人”加“散騎常侍”的名頭,卻是被派過來幫忙,絕不是讓他當太上皇監工的。

    如果顏神佑讓他去做吳郡守,他其實也是樂意的。那也是給自己搞了個地盤不是?未必是要獨立,可是手里有田,心中才能不慌。他是勉強接受了“我的領導是個娘們兒”這個設定,并不代表就這么甘心了。反抗是不太敢的,有機會出走,那也是想試一試的。

    豈料顏神佑根本不想讓他去做什么吳郡守,只是說:“明日我親往吳郡去,與韓斗會一會面,看一看他的兵。收繳了吳郡歷年之錢糧人口簿冊,將還剩下的人口梳理一回。蔣郎可愿同往?”

    不愿也得愿吶!

    蔣巒捏著鼻子答應了,追問要準備怎么對付蔣刺史等人,且說:“他畢竟是朝廷任命的一方刺史,只怕不好擅動。”

    顏神佑道:“那就讓朝廷動它好了。我已經具本了,他等著卷鋪蓋滾蛋吧!揚州城不知道比這顏家堡結實不結實?”

    蔣巒:“……”

    說話間,外面來報,葉先生來了!

    顏神佑知道葉琛的份量,對顏希真等人道:“這位葉先生極不簡單,咱們去迎一迎罷。”顏希真便知道葉琛的不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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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琛輕車簡從,倒是顏肅之很不放心他的安全,又另撥了五百護衛給他。

    蔣巒倒是略聽過葉琛的名號,只是不知其深淺。葉琛入世不深,實不似丁號那般滿負才名,也不像李彥和霍亥,折騰得天下都知道這兩個老頭子難搞。蔣巒能知道他,已是消息靈通了。

    葉琛到時,顏神佑向他執子侄禮,葉琛急還禮道:“不敢。”

    丁琳心說,你就受了吧,她對誰都很客氣噠!

    顏神佑慰問葉琛辛苦,寒暄畢,向葉琛介紹諸人。葉琛的心情有些復雜,這個……男女性別比例,真是……讓人驚訝啊!最突出的特點是:女的官居然比男的大!

    縱是葉琛這般人物,面上不顯,心里也是有些怪異的。

    葉琛不動聲色地道:“使君命我攜五百騎來,以補護衛之數。”

    顏神佑笑道:“這可真是太好了,我這兒正缺人呢。先生請。”

    一時迎入堡內,但內秩序井然,葉琛看了,卻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旋即松開。一路行至前廳,賓主坐下,再致問候。顏神佑又問顏肅之有何吩咐一類,葉琛道:“使君有言,只管放手去做。頂得住便頂,頂不住便撤。”

    顏希真不覺莞爾,這口氣,還真是她二叔的。

    顏神佑笑道:“要撤也不是我撤。”

    丁琳便說:“葉先生遠道而來,何如請他歇息?我們”

    這些女子說話,都受了顏神佑的影響,逮誰都是先生,葉琛也只得聽了。他一路奔波,也確實有些乏累,更兼聽到有蔣氏子弟在此,不明其立場,也不好說太要緊的話,不如就此辭去,尋機再與顏神佑詳談。袖子里取出一疊信來,遞給顏神佑道:“一路急奔,這是州府命下官捎來的書信。有與小娘子的,也有邰陽公處的家書。”又說還有代其他人捎的信,都在里面了。

    顏神佑恭恭敬敬接了,命阿竹引葉琛往客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