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
顏神佑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鹽鐵當官營的,放到我手里。” “放到你手里,也是貼補州府了,當我不知道么?放心,你的嫁妝,我必要你阿爹當眾立據,剖析分明的。反正,誰都知道,這是你一夢得來的。我看誰敢吱聲。” 顏神佑笑道:“阿娘好大的威風!” 被姜氏趕了出去。 ———————————————————————————————— 女部的設立很簡單,房子就在州府里,劃出西邊處公廨,人暫時除了顏神佑,還有金氏姐妹、李家姐妹并丁琳在編制。雜役等用州府的官奴婢,檔案一類,也在慢慢地建檔。 顏神佑又出告示,收女部幫傭,女吏等。阿花因是良民,便被她列入編制了。幫忙的還有諸人的侍女們,這些小娘子的侍女皆識字,比一般百姓家的女孩子受教育的水平都高。 一個草臺班子,就這么搭了起來。發動婦女搞春耕的工作,也有序的展開了。 李彥頗為關心女部,每日都要詢問兩個孫女:“今日做了何事?” 兩人也不隱瞞:“忙著春耕的事兒。” 李彥見這女部也并沒有如何爭權,就是悶頭做事,不由一嘆:這樣才是穩刷存在感呢。 所謂重要,不是你戳那兒顯眼,而是哪怕平常不顯,一旦沒了你,事情辦不下去。你再出現了,大家心里就安定了。這才是重要,才是聲望。 昂州紅紅火火搞生產,也有婦人累至脫力者,但是大環境之下,精神真的能夠轉化成動力的。 荊州就慘了! 丟了一郡并二縣不說,與失地相鄰的地方連春耕都搞不下去了。 霍白向顏肅之建議:以游騎sao擾交界處,令彼不得播種。自己后方卻在搞生產,搞土改,搞統一戰線。 很快,春耕完成后不久,三月末,顏肅之并吞二郡,以在戰爭中成長起來的霍白為留守,自己攜山璞等回師。山璞命銀環領兩千人襄助霍白,余者返還輪休。 ☆、207·相爭沒人性 顏肅之是板著臉回來的,表情也不能說是郁郁寡歡,卻是十分不高興。 顏神佑率隊去迎接他的時候,他才勉強笑了出來。顏神佑看向山璞——他在顏肅之右手邊——山璞的表情有點奇怪,但是還是對她搖了搖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顏神佑已知霍白留在了荊州,只因為霍亥也跟著出來了,顏神佑便在問候:“阿爹辛苦。”得到一句“我兒受累。”之后,又問了一句,“獨留校尉,可乎?” 顏肅之對霍亥點了一下頭,淡淡說了一句:“校尉甚好。” 顏神佑見他似有心事,便也不多耽擱,低聲說一句:“陣亡士卒已安奉妥當。回城時會路過忠烈祠。” 顏肅之便說:“這樣很好,路過時祭一祭罷。” 顏神佑道:“都已經準備好了。” 父女倆話畢,顏肅之摸摸六郎的頭,問他有沒有乖乖讀書聽話。六郎答道:“阿姐和先生都在教我,我都用心學的。” 顏肅之失笑:“你說用心就是用心了?等我回去考你。” 便不再與兒女說話,只一意慰問留守官員之辛苦。一人一句,連見禮加說話,半小時都不夠用的了。顏神佑暗暗計算著時間,估摸著再說下去,再去祭忠烈祠什么的,到時候大家已經提不起精神了。上前提醒道:“府內已置酒為阿爹與諸將士接風,到時候多少話兒說不得呢。” 顏肅之一笑:“你說的是。” 顏神佑錯身讓開,請他先行。自己卻對盧慎使了一個眼色:怎么回事? 盧慎回她一個無奈的笑容,比了個【事太多】的口型,顏神佑會意,讓開兩步。正好顏肅之在跟姜戎說話,她得了空,低聲問盧慎:“怎么了?” 這事兒,真不是一句話能說得清的,至少得兩句以上。 等盧慎小聲說完了,忠烈祠都快到了。 —————————————我是倒敘分割線———————————— 原來,荊州的戰損在顏肅之父女這倆摳門貨眼里已經是巨大的了,兩人心疼的要死。 但是,比起戰績來說,這樣的戰損是完全可以承受的。甚至可以說,這樣的戰績,可以傲視大部分將領了。顏肅之以兩千出頭的傷亡,啃下了兩個郡!還是荊州的兩郡,這在朝廷的檔案里,可比昂州富庶得多,人口也多。 然而,最大的收獲,并不是兩個郡,而是顏肅之啃下了兩個郡之后,能在短時間內把這兩個郡給消化了。雖然還會有各種問題,到底是收攏了大部分的人心。同時,給荊州的有生力量以極大的打擊。可以說,寧愿以現在的損失,換對方的軍隊瓦解還要一個座,這樣都劃算。 城池就在那里,不會跑。只要你有兵、有能力,就能過去占了。但是軍隊不一樣,再弱雞的部隊,也會造成殺傷和混亂。 這樣的戰果,昂州方便當然是開心的了。昂州開心了,荊州自然就要不開心。不開心也沒用,拳頭沒人家大呀! 更讓人吐血的是,顏肅之本來就夠神經病了,現在陣營里又添了一位沒人性。這個沒人性的家伙就是霍白,他向顏肅之建議:“春耕已近,昂州正忙,荊州諸地亦然。使君行將班師,難道要留著他們也休養生息不成?請派游騎。” 多跟顏肅之摳了好些人,里面就有銀環帶領的不少山民,搞起了敵后游擊,sao擾著荊州的農耕生產。不但時常搞個殺人放火的突襲,還四處散播荊州就要完蛋的流言。配合著之前昂州方面“打土豪分田地”(大霧,其實是授田,減賦)的宣傳,搞得整個荊州上層人心惶惶。 用盧慎的話說就是:“前有使君,后有郁大將軍,荊州腹背受敵,已漸不支。”如果說郁陶只是單純的軍事打壓、目前還能承受、大不了到時候投降當墻頭草,那么顏肅之的做法,就是斷了荊州門閥的根基了。 打又打不過,難道要束手就擒? 不不不,堅決不行!思前想后,荊州上層做出了一個決定:賣了河間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家又不是河間王家的孝子忠仆,請河間王來也不過是政治投資而已。現在這個項目爛尾了,那就必須割rou止損。再收容河間王,郁大將軍打過來,他們是附逆。顏肅之打過來,他們是肥羊。 荊州方面公推了個使者,過來見顏肅之,表達了自己的意愿。 顏肅之沒見他們,推了南宮醒出來跟使者打了個照面,傳達了他的意思:不想見跟河間王有關的任何人。不砍了使者,已經是他禮貌,遵守戰時公約了。 使者大急,請南宮醒代為轉達:“是我們被河間王騙了!如今棄暗投明來了!” 南宮醒天生是個編劇導演影帝一肩挑,張口就問:“何不投郁大將軍?”顏肅之這個,還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私仇呢,郁大將軍才是正經的朝廷大將!對了,郁大將軍那里,也啃下了一郡之地。不是郁陶不行,而顏肅之戰斗力比郁陶強。而是郁陶對陣的是河間王的隊伍,河間王的部隊,久經戰陣,自然難啃。荊州兵之前沒打過仗,就被顏肅之完虐。 使者道:“大將軍處,音信不通。” 南宮醒道:“既如此,我家使君為諸賢進言大將軍,可乎?” 使者苦笑道:“既如此,可否請使君容我等播種?百姓何辜?去歲大旱,存糧千罄,再不耕種,可就要餓死人了。” 南宮醒夠無恥,答曰:“無妨,既然是棄暗投明,自有我等擔待。” 使者:“……”正常人跟不要臉的沒法兒說話啊!雖然使者自認臉皮也不太薄,對上南宮醒這么個骨子里賤到家,面上卻憨厚得要死的人,真是敗給他了! 使者不得已,再次請求見顏肅之。不是不明白現在昂州的態度,只是再不委曲求全,就連委屈的機會也沒有了。使者聽得明白南宮醒話里的意思,明著看,是“只要跟我們走,就讓你們能過安生日子”,實則是“別玩虛的,你們沒有講條件的自由,要么聽話要么死”。 南宮醒也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只說會轉告顏肅之。 顏肅之和盧慎、南宮醒、霍白等人商議,這四個人,就沒一個是正常人。比較起來,顏肅之居然還是最有人性的一個,因為,除了他有點猶豫之外,其他三個人一致認為——絕逼不能答應! 他們在荊州做的事情,已經把荊州上層得罪慘了。現在要改弦易改?開始跟荊州上層合作?那荊州上層就加入他們的統治圈子,再形成一個荊州俱樂部,到時候……呵呵。 南宮醒首先捅刀:“恐其有詐。” 盧慎補刀道:“彼不得已而降,其心不誠。先叛朝廷,后叛河間,焉知不會再叛使君?” 霍白默默地又劈了一記斧頭:“使君已沒諸逆之田產分授百姓,彼既降,發還乎?” 顏肅之一口茶噴出,徹底斷了猶豫:“不許其降!只是,我恐他們散播謠言,說我不恤民。”這種賤招,是昂州常做的。換了顏神佑,早就讓人四處說:他們太壞啦,不讓大家春耕,就是要讓大家沒吃的,餓死大家。餓死是死,戰死也是死,戰死還能拉幾個墊背的,也不虧,何況打仗還不一定會死呢?一起揍他們! 南宮醒微笑道:“難道就他們長了嘴?”這一位也是嘴炮流的高手!當場就寫了許多宣傳詞,比如他們這些混蛋是要綁架百姓當墊背的……之類的。 顏肅之一口老血,萬萬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比他更無恥的人。默默地擦擦嘴,點頭道:“可。” 于是趕走了荊州上層的使者。 “沒人性”霍白,又捅一刀:“既然河間曾有好意于使君,使君何妨投桃報李?” “?”啥?沒聽懂啊! 還是賤人知道賤人的心,南宮醒道:“是極是極!霍世兄果然高明!使君,亦可使人散播消息,令河間知曉今日之事。” 挑撥防間呀! 顏肅之樂了:“此計大妙!” 事情到了這個時候,顏肅之的表情還是很輕松的。 直到河間王也派出了使者過來! 這就讓人不開心了! 更讓顏肅之不開心的是,河間王一點也沒有吸取教訓,他還是想賣兒子。 河間王已經別無他法了,私下跟郁陶媾和顯然是不行的。郁陶是朝廷的大將軍,并且一直忠于朝廷,從來不跟藩王勾勾搭搭。河間王,說實話,有點怕郁陶的。凡立身正直之人,總是令肖小害怕的。 再者,郁陶現在是孤身領軍在外的,也沒有個地盤,降了他,就是降了朝廷。朝廷對于藩王的態度很明顯了。至少,不可能迎河間王去做皇帝了。到時候……哪家藩王謀反失敗之后還能活得滋潤的? 是以降郁陶,跟朝廷談條件是不現實的了,河間王也感覺到了,荊州的暗潮洶涌。這個時候河間王才感覺到了后悔!開始到荊州的時候,他是很開心的,因為河間國……并不大。河間這地方,不是說不夠發了,想先帝給他的地盤,已經算是不錯的是,只是先帝小氣,給的地方小,離京城還遠。不如荊州地大物博,離京城比河間國近。 河間王原本的家底子不如穎川王厚,接到邀請,確認無誤之后,就顛顛地跑了過來!來了之后,荊州上層愿意跟他合作的時候,一切都好。大家一團和氣。 現在荊州人越看越覺得不劃算,想跟他拆伙,河間王這才發現,他在本地沒什么根基的!兵靠人家養著,后面還有個郁陶追著打。管理層里面,雖然能夾幾個人進去,卻不如本地人根深葉茂。一旦本地人反水,河間王就算是落進外人的包圍圈里來了。 補給是人家的,地盤進人家的,(這時候不視荊州為囊中之物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怎么就離開河間了呢?派個誰來治理都比親自來還好啊!郁陶這個老東西斷了孤的后路呀!河間回不去了qaq】 河間王是真的后悔得偷偷哭過了,別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沒逼到份兒上。哭完了一抹眼淚,出來還得裝成沒事兒人一樣。召來越峰商議事情。 到了這個時候,越峰也后悔得不行——當時怎么就不忍一忍了呢?非得即時捅顏肅之一刀解恨?等顏肅之上了賊船再捅刀不行么? 兩親家執手相看淚眼,最后也沒個辦法。再想出逃,這會兒河間王的身份就不如以前了。還不如越峰呢,好歹越峰還是個“名門著姓”。怎么辦呢? 兩人一合計,越峰一咬牙還是建議:“不如奔益州?益州離朝廷既遠,殿下手上又有兵,劃一地而居,當是不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再圖以后。” 河間王當時答應了。 后來想想,越想越不劃算。越想越懷疑越峰是在坑他!不對啊!當時怎么就好多人勸我往京城散播流言坑顏肅之的呢?這里面一定有鬼!我智商正常的時候,肯定不會這么干!留著顏孝之當內應也是好的!一定不是我的錯,肯定是別人忽悠的我,搞不好還給我下了咒。 越想越覺得是越峰做的。 河間王叫來兒子虞杭,跟他商議:“郁陶不可降,何如降顏肅之?” 虞杭大驚:“阿爹何出此言?阿爹高祖骨血,豈可降一下臣?” 河間王一擺手:“事到如今,高祖骨血又如何?先帝骨血不是也被廢幽死了么?難道要等到這些賤人將你我父子縛交顏肅之?” 虞杭瞬間沒了脾氣,嘟囔道:“他恨我父子恨得咬牙切齒,提兵而來。他父祖之墓遭掘,不好跟朝廷翻臉,只好拿我們出氣。孝字當頭,他怎么能容我們從容歸降?再者,他還號稱是朝廷忠臣,不將我們交上去便不錯了。” 河間王取一份竹簡,遞與虞杭道:“你看完再說。” 虞杭狐疑看去,眼睛越睜越大:“這是真的?” 河間口角露出一絲笑來:“自然是真的。” 原來,卻是阮梅那里有了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