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請先生的事兒,就讓姜氏給顏肅之寫信了,顏神佑認為,父母之間必須保持溝通,她不能搶這個差使。她不知道的是,姜氏上了火漆封印的信里,還寫了她制糖的事兒。既然知道大概的流程,試驗就好了。沒幾天,也就做了出來了——當然,制法仍然是暫時保密的。 此后,姜氏對于顏神佑再胡搞瞎搞的,就徹底不管了,哪怕她拆房子呢,掙來的錢也夠再建十座了。 顏神佑也就歡快地繼續(xù)跑去研究冰糖了。算了一算,蔣氏生日快到了,可以拿這個當生日禮物了。唔,唐儀那里也該送一點了。還有本家那里,也不能缺了。 【以后掐甜黨和咸黨,會不會有人掐是糖白還是鹽白呢?】這個腦補戳到了顏神佑的笑點,讓她笑了好幾天。 作者有話要說:滅哈哈,鹽有了,糖還會遠么?!糖醋小排!偶來了!夠不夠驚喜? 祝所有參加高考的同學學霸附體! 【1】科舉選出來的,不一定就比世家出來的好到哪里去,有時候文人無行起來,更惡心。 明代文人里有很多有氣節(jié)的,但是沒節(jié)cao的也有很多,黨爭、依附宦官的就不多說了。明末降清的人,范文程這種危害雖大,比起其他人來說,還算好看的了。范是在明覺得才華沒有得到施展,就去投滿洲的。 像錢謙益吧,明廷對他不薄,他名聲也挺好,結(jié)果晚節(jié)不保。他后娶的妻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柳如是。明亡,柳如是勸他自殺以殉明,他不干,降清,做官。這種文豪不如妓啊! 柳如是當年是秦淮河上的名妓,八艷之一,錢謙益娶她的時候,頗受非議,當時明還在,錢還是個受尊敬的老同志。婚禮當天,收到磚頭(實指)無數(shù)。 錢死后,族人就把錢跟元配葬一塊兒了。柳后來被逼自盡,獨葬的。挺慘的…… 可見穿過去當花魁、嫁高官、得誥命,風光無限被無數(shù)女子羨慕這種夢,就真的只是夢。 另,說到柳如是就多說兩句。還真有妓女出身做到一品誥命的,但是情況相當特殊,在封建社會里要滿足的條件是——社會風氣與倫理道德的敗壞。跟女人好不好無關(guān),跟男人夠不夠無恥有關(guān)。 比如秦淮八艷里的顧橫波。她那個男人叫龔鼎孳,跟錢謙益一樣有名的文人、漢jian、進士、讀書人、高官、貳臣(貳臣是降清后,乾隆時期過河拆橋欽定的,錢、龔二人還都是在乙編,即做著兩朝的高官,對清無益、于明忠義有虧,兩邊都不算好人)…… 顧橫波是龔的妾,不是妻,她那一品誥命,也很有故事。她跟了龔之后,改名換姓,叫徐善持。 龔妻童氏,在龔降清后說,我在前朝(明代)受過兩次誥命了,這次讓給顧太太也可。顧這才成了誥命的。 其實童氏這話,也可以這么說:老娘受了明的封誥,立場已定,不做貳臣。清的品級再高我也不稀罕,讓你們這一對漢jian和妓女去配對吧。就差直說“xx配狗,天長地久”了——個人認為為這句話對龔顧二人情況來說,十分寫實。 不在乎大義,只要個誥命、想要風流婉轉(zhuǎn)留下傳奇的妹子可以顧為榜樣了。反正我覺得這一對兒挺惡心的! 【2】這是真的,再次提醒大家,上課要認真聽講啊!唐太宗他真的是個吃貨啊! ☆、122·丁號的建議 糖是好物,純凈的白糖現(xiàn)在絕對是件稀罕物兒。姜氏比顏神佑更明白這東西的價值,至少目前是得保密的。顏神佑也沒有什么異議,在本朝的常識上面,大多數(shù)情況下,聽姜氏的是沒錯的。姜氏便令單辟一處廚灶,交給顏神佑來做糖。 顏神佑挺想擴大生產(chǎn)的,結(jié)果還是被姜氏阻止了,姜氏與顏神佑一番長談,開門見山頭一句話就是:“這回可不敢再說是做夢了啊。” 顏神佑:“……”您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姜氏皺眉道:“可是……又要怎么說呢?”一拍手,“就說是你下廚的時候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 顏神佑一點都不猶豫地道:“行。” 姜氏舒了一口氣:“好了,過不久就是你外婆的生日了……也不對,做出來就給你阿婆送去罷。”說到這里,不免又念叨了顏神佑一陣兒,給她講了好些個婦道。譬如眼前這件事情,做出了潔白的糖來,不可只送給外婆,嗯,以后顏神佑出嫁了,有了寶寶,也不可以教寶寶只跟娘家親近,那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兒。 顏神佑望著這位天朝好媳婦兒,心說,阿爹是得對您更好一點才是。想了一想,建議道:“要不,往京里送的時候,就說是您做出來的?” 姜氏嗔道:“我都一把年紀了,要這個名聲做什么?這又是你做出來的,這般胡鬧做甚?此物雖好,也是你的。你們姐弟好了,才是我最大的成就。” 姜氏沒說的是,既然已經(jīng)變態(tài)了,那就死命刷聲望吧,把聲望刷得高高的,看有哪家不開眼的冤大頭要求娶個能干的媳婦兒,你就能嫁得出去了。 顏神佑這個樣子,嫁得低了吧,姜氏也不能樂意。往高了嫁,現(xiàn)在就有點高不成低不就了。以往顏肅之出息不夠大、顏神佑變態(tài)得不太明顯的時候,姜氏還有一種“差不多的人家就得了”的想法。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低嫁了,姜氏自己都覺得委屈。必得給顏神佑把檔案弄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顏神佑道:“那還跟鹽一樣,平價配給了賣?” 姜氏道:“這個我就管不著了。不過呀,這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起的,尋常人不吃也不會死。再者,這也需要甘蔗,眼下咱們這里的甘蔗也不多了,且等多產(chǎn)甘蔗的時候再說。” 現(xiàn)今是個身體所需的鹽都未必是人人能夠保證足夠攝取量的年代,若將糖歸入奢侈品,大部分勞動人民是沒有什么意見的,小朋友們一年到頭能吃到幾塊麥芽糖,那就是過節(jié)了。 顏神佑想了想,道:“那就暫緩吧,且當個秘方保存了下來。若是食糖有暴利,恐人不種糧食而種甘蔗,這對眼下的昂州,可不大好。” 姜氏道:“你看著辦就是了——你爹那里,有新消息了么?” 顏神佑笑道:“都是好消息,阿爹這一路可威風哩。” 姜氏被女兒弄得皺起的眉頭終于舒展了一些,問道:“怎么說?” 顏神佑便揀顏肅之的豐功偉績說與姜氏:“接了好多狀紙,查出了許多隱戶,嗯,已經(jīng)判了八家豪強了。我估摸著,等他巡完了全州,至少能再括出兩萬戶來。” 姜氏道:“豪強那里,反應如何?我反而擔心了起來,昂州地方不小,這才開了個頭兒,未巡到的地方受了刺激,生出不法之事來,又當如何?” 顏神佑低聲道:“阿爹是朝廷任命的刺史,帶著萬余精兵巡視州境,這已經(jīng)夠了。再者,又誘之以利。早就巡諭各縣,阿爹到處,便是平價配給售鹽之時。” 姜氏道:“穩(wěn)妥便好。給六郎請先生的事兒,你爹是怎么說的?” 顏神佑道:“阿爹說,且聽丁先生的,也寫好了邀請李先生的書信。丁先生不日便要來議事,上回他已經(jīng)說回去給李先生去信了。估摸著離得遠,現(xiàn)在不一定有回信。都等了這些年了,也不在乎這幾天。牛車已經(jīng)備下了,禮物也齊全的。其實,晚一點來也好,不然,李先生來,住在哪里呢?” 姜氏道:“住的地方怎么也能挪出來的,這你便不要cao心了——去,將白糖送你四娘一罐兒嘗嘗去。” 顏神佑笑道:“要不請四娘過來?也好跟娘說說話兒。” 姜氏道:“你可別再添亂了,她現(xiàn)在忙著呢,有個小六丫頭要看,家里還有兩匹不肯讀書的野馬。叫她平白跑這一趟,等回去,那兩匹野馬不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 顏神佑道:“三郎五郎是真的不喜文,那也是無法的事情。讓他們讀兵書罷。” 姜氏道:“眼下還看不出來,你不要亂插口,你四郎與四娘兩個也不是沒有譜的人。總能找得到辦法的,實在不行了,也要你爹或者是你阿婆、大郎去說。” 顏神佑又被上了一課,乖乖跑去給郁氏送糖了。 ——————————————————————————————— 郁氏現(xiàn)住在顏神佑之前督辦過的塢堡里,顏神佑花了恁多功夫,建出來的塢堡自己沒住上。郁氏住了進來,對于塢堡贊不絕口,認為從結(jié)構(gòu)到花木的移植、假山的堆砌,都很符合她的審美。 如今的塢堡,掛個牌子就能當縣城來用,比原先的歸義縣城還要大那么一點。顏淵之用起來頗不安心,極力建議另建新城。這倒不是他想換個好環(huán)境,而是為他二哥著想,要不,顏淵之升了官兒,不做縣令了,那這城,給新縣令?這塢堡是顏肅之的私產(chǎn),這就充公了?怎么可以?!現(xiàn)在看來,這件事情是做對了。 只是新城未建,他還住在這里。他外甥徐昭,還跟顏肅之一家住舊城里,短時間內(nèi),那里搬不了的了。昂州新建,尤其是歸義這一塊地方,混亂一點也是難免的。 是以郁氏不介意一直住在塢堡這里的,住得舒坦。什么時候新城建好了,什么時候再搬就是了。 聽說顏神佑來了,顏希禮、顏希義兩個痛快地放下了手了筆,一齊大叫:“我去迎阿姐,這是禮數(shù)。”飛一樣地跑掉了。 留下郁氏干瞪眼。她自認雖不是名門,卻也是個淑女,丈夫更不用說,也是個老實人。便在本家,上到婆母、下到各房之男丁,都是文明人兒,先生也是正常,怎么自己倆兒子就是這樣不肯讀書? 知道拿迎接堂姐當幌子,這書好像也沒有白讀?摔!你們那點小聰明能不能用到正經(jīng)事上去啊? 顏神佑還沒走進后院兒就,就遇到了兩尊小門神。小門神們臉上帶著喜悅的笑容,一齊躬身道:“阿姊好!” 顏神佑:“……”這種領(lǐng)導視察的即視感是怎么一回事兒?“你們……這是有什么事兒么?” 顏希禮和顏希義單看長相,屬于中等偏上那一款,此時卻都笑得十分諂媚,讓顏神佑忍不住一人腦袋上給他們來了一下:“不要笑得那么傻。” 兄弟倆收斂了一下笑容,還是很開心地道:“看到阿姊來了開心嘛。” 顏神佑狐疑地看了他們兩眼:“不會是不想寫功課吧?”看著堂弟們垮下的臉,顏神佑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考慮到小朋友們的奇妙自尊,她便不在說下去,只說給郁氏帶了些東西來,同時來轉(zhuǎn)達姜氏的問候。 在兩個小門神點頭哈腰的引路之下,顏神佑到了正堂去見郁氏。郁氏見了她就笑開了:“神佑來了呀?近來不忙?” 顏神佑笑道:“還好啦,做順手了,且也沒有多少事兒要我做呢。這不,閑下來搗鼓出來些東西,給四娘嘗嘗哩。” 郁氏問道:“是什么?” 阿竹就奉上一個四系耳罐,郁氏看這罐子,乃是銀制,上有蓋,紅綢系耳,罐身上還有細細的祥云神仙鳳鳥紋。罐子只有半尺高,圓腹,徑五六分。看一件東西好不好,先看包裝。如果盛放的器皿就很貴重,那就知道這里面裝的東西也不簡單了。郁氏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 顏神佑親自揭開罐蓋,蓋子里面還扣著把小銀勺子,取了銀勺,從罐子里挖了一勺子白糖。打開蓋子的時候,郁氏已經(jīng)看到罐子里面放的一堆白花花的顆粒了,心說,這是鹽?值得這樣送了來?可看著又不大像鹽啊。 這位果然是混過廚房的高人,一看就知道了。并且,還不自覺地抽了抽鼻子。抬起眼睛,郁氏看到顏神佑正一手執(zhí)著銀匙,一手托著蓋子放到銀匙下方,郁氏道:“仿佛有些甜味?” 顏神佑:=囗=!臥槽!這都能聞得出來,糖其實沒啥味道啊!好靈的鼻子啊,給跪!心里的os快要溢出來了,面上還是一片平靜地道:“正是糖,四娘嘗嘗?” 郁氏張口舔了一下,帶下一點點細碎的糖粒,然后睜大了眼睛:“甜味不必說,只是——”重下眼睛很震驚地看著勺子,“這顏色是?” 顏神佑彎彎眼睛:“對呀,這就是新?lián)v鼓出來的。”說完,將勺子往蓋子上一放,一起擱到了桌子上。 郁氏拿起勺子又嘗了嘗,道:“滋味很好呢。” 顏神佑笑道:“泉安那里送來了些甘蔗,阿娘說要曬糖,我看了,也就試試手,略改了改手段,就成這樣了。我那里還要弄其他的呢,做好了冰糖再給四娘嘗。” 郁氏道:“那我可就等著了。哎,估摸著你娘也該說過了,可不敢忘了給京里本家送上。” 顏神佑道:“阿娘還說呢,須得給長輩們嘗嘗鮮兒。” 郁氏道:“我想你娘也忘不了。”又留顏神佑吃飯。 顏神佑不客氣地在郁氏這里吃了一餐飯,郁氏從母親蔡氏那里學了數(shù)道蔡家的私房菜,味道十分之好。往年在家的時候,顏神佑也吃過,頗為懷念。 吃飯的時候顏淵之也從前面過來了,又問了一回顏肅之的消息。顏神佑也是與對姜氏一般的回答。顏淵之舒了一口氣,道:“那便好,只盼二郎能旗開得勝,從山上多弄些人下來,咱們的城,還沒修呢。” 顏神佑咬著筷子尖兒,郁悶地道:“丁先生上回又與我說了一次,要改,刪了些東西。再者,就算是阿爹弄了人來,修那么大一座城,我們算過了,少說也得上萬人修上二年。” 顏淵之悶聲道:“可先不用全部修好,且修官衙與內(nèi)城,外城可徐徐添置、留出空地來就成。” 顏神佑道:“那里面辦事兒,外面修墻也不像樣兒呀,還是得看阿爹能搞下多少人來。” 顏淵之道:“不會少的。不是與山郎約好了么?除了首惡,奴隸歸咱們的。” 顏神佑道:“我又怕人多了難辦,擱過來修城,要不想誤咱們的農(nóng)時,就得弄上萬把人,住哪?吃什么?天又要冷了,凍死了怎么辦?” 顏淵之道:“二郎不是向朝廷那里請下來免租賦了么?這些挪三分之一都夠使的了。” 顏神佑點點頭:“也對。” 郁氏等叔侄倆說完了,才道:“好啦,飯都涼了,吃完了再說正事兒。”什么食不語的,暫時就別計較了,不是計較的時候兒。 ———————————————————————————————— 顏神佑跟她四叔聊免賦的時候,還覺得占了便宜了。顏肅之跟朝廷申請的免賦,并不是說不收百姓的稅了,而是跟朝廷申請,將昂州租賦截留下來,部分充作軍餉,部分充作建城資金。徭役也是如此,不向朝廷方面輸送了,都用來修城。 實際上,昂州方面對于筑城的勞動力另有來源,這就省了不少民力,有利于昂州的生產(chǎn)建設(shè)。 小算盤打得噼啪響,第三天丁號又過來核對信息的時候,一把將算盤珠子給按住了。 顏神佑瞪大了眼睛:“您說要主要向朝廷納貢?我阿爹才向朝廷請免的,這不是前后矛盾了么?” 丁號一捋須,用特別能磨練別人耐心的電子合成音分析道:“今時不同往日。往年使君做縣令時,初來乍到,又是墾荒,又有海賊,又招山民。地既貧困,請求免賦是應該的。那時也只有一縣之地,免與不免,朝廷并不甚在意。如今使君代天牧民,執(zhí)掌一州,雖有四郡,人口并不甚多。然以土地計,抵得人人家八、九個郡的州了。昂州之人口,也抵得上一、二上郡了,這樣全免了租賦徭役,太顯眼。再者,使君自為官,為民請命是好,免了苛捐雜稅徭役是好,百姓自然是稱頌的。下官巡鄉(xiāng),也見有為立生嗣的。可在朝廷看來,自使君出鎮(zhèn),就是虧本呀!” 顏神佑好容易聽完了,張張嘴巴,想要反駁,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尼瑪說得太對了!誰家老板攤上這么個員工,都得嘀咕吧?讓你去是讓你掙錢的,你這賠錢貨一搞兩三年,不說拿利潤回來了,還一直讓咱倒貼,這是幾個意思? 丁號道:“又有一條,先前米丞相為人好,又年高,不欲生事。如今這位柴丞相,雖然也是府上尊親,卻不如米丞相那般厚道呢。新君也是,能說動新君的,可不止是忠臣,還有開拓。年輕人,銳意進取呢。眼下昂州止步不前,又算什么呢?” 顏神佑道:“可也不能太多,我怕做得太過了,固顯阿爹之能,卻又少了本州之積蓄。先生是知道的,昂州本來就是窮困地方,沒攢下什么家底子。也就我阿爹來了之后才有些起色,也是倚仗的鹽,這鹽,可是我家私產(chǎn)。若是太肥襯了,誰都想來咬一口,怎么辦?” 丁號嘿嘿一笑:“給朝廷嘛,意思到了便好。朝廷諸公若是識趣兒,收下了,那是千好萬好。若是收下之后還想貪更多,又或者借機插手本州之人事,安插私人過來刺探制鹽的秘密……嘿嘿,本地不太平啊,左有海賊右有山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