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 顏肅之攜妻兒踏上返京之路的時候,京中正在忙著呢。泉安侯府的宅邸,也跟邰陽侯府在一個街區,同時跟清遠侯府也在一個坊內。這家原先也是一處侯府,不過這兩年據說似乎跟某藩王走得頗近,所以被皇帝使了些手段連爵位都搞掉了,全家被踹出本街區了…… 有爵位的人家,或曰大家大族權貴之家,要說找不出犯法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甚而至于,再嚴謹的家風,也不能保證沒有超出道德的事情出現。一家之中,什么諸妾爭寵根本都已經是小事了,真正人頭打成狗腦子的,是諸子之爭。又或者是許多難以啟齒的生活作風問題。 這些不能說每家都有,然而要深挖掘一下,不觸這個雷,也要觸那個雷。趙忠家不用說了,就是公認的歷史又短、人品又好的郁陶家,主人家無故打死奴婢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的。打死個奴婢不算個事兒,別說家里人不會往外傳了,就算是奴婢的父母知道了,頂多訛點燒埋錢了賬。【1】但是犯了事兒就是犯了事兒,一旦被政敵知道了,下回你要晉升的時候,就會有人參你“性情暴虐,刻薄寡恩,不堪為主官”。這也是妥妥一筆黑歷史。 總之,在某人有重大政治問題又不好拿這個理由放到臺面上的時候,通常都會有人翻類似的不法案件,然后借此事而達到整治的目的。 這一家人搬走的時候還不長,雖然也是瓦生枯草,到底構架還是好的。撥些人來一打掃,拔一拔草、修一修樹(冬天,葉子都落光了,也不用怎么大修,修也看不大出來),碎了的地磚換一換,大門重新油一油,蜘蛛網掃一掃…… 上頭催得緊,工程進行得很快。 只是顏肅之是帶著老婆孩子入京的,走得慢,沒能趕上正旦的慶典,路上發了兩封賀表,一個給皇帝、一個給太子。然后他就又慢悠悠地上路了,他一點也不想走那么快。新房子還沒修好,回去還要住在舊府里,說起來,顏肅之是一點也不想住回去的。總覺得壓抑。 他算好了時間,留下了寒暄、掃祭之類的時間,剛好這些事做完,他就能一個頓兒不停地搬到新府,展開屬于他的社交活。這就足夠了。 這一路上雖然離春天越來越近,但是越往北走還是覺得越冷。姜氏已經預料到了這個情況,柴炭裘衣都準備得齊全。又將郎中給一路帶了來,預防路上有人生病。尤其是六郎,年紀又小,還要往冷的地方去。姜氏是十分擔心的。看看六郎,姜氏就在路上催著顏肅之快些走。 顏肅之道:“你不知道。” 姜氏道:“你要我知道什么?六郎那么小,天氣又冷,不該早些回京好好休養的么?你再不快著些,這個年就要在路上過啦!不是好兆頭。” 顏肅之耐心地道:“京中的情勢看不透,圣人還不知道有幾天日子呢,正旦時節,各地藩王又入京。呵呵,我才得了爵,又是軍功。一個弄不好,與他們走得太近,便要招忌諱啦,不如慢慢走,好歹避嫌。可與藩王鬧得僵了,見天兒板著臉,也不大好,以后的事情,還未可知呢。就說我路上染了風寒,耽誤了時間就是了。” 姜氏聽顏肅之提到“藩王”二字,便不多嘴了,哪怕是六郎生病,只要不是太嚴重,都比不上藩王的威力大。病只是一時受點罪,跟藩王扯上關系,不定會有什么下場。 一家三口就帶著一百護衛,一搖三晃地在路上晃。一天就在太陽最好、溫度最高的時間走上幾十里,天不亮,不動,天一變暗,就近尋驛站,窩在驛站里烤火。為了不讓京里著急,還特意寫了信回去解釋,無非是兩地溫差大,有點小風寒,怕奔得太急了,半路病倒走不動……之類的。 顏神佑看著信中“恐京中寒冷不適”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看來她爹是有打算的。真要是逼急了,一晝夜奔了三百里的事情顏肅之也不是沒干過呀。放下信,她便一搖三擺地去楚氏那里見客了。 ———————————————————————————————— 隨著顏肅之封侯的邸報發了抄,顏神佑的身價也水漲船高了起來。原本楚氏見客也喜歡帶著孫女兒們隨侍的,現在顏神佑更是不離楚氏左右了。似這一回,到訪的客人乃是李苗的遺孀和顏希真未來的婆婆,顏靜姝姐妹三個便被楚氏打發去趙家見趙忠。顏神佑卻留下來一同見客。 顏靜姝姐妹三人最恨回趙府,兩個小的是讀了些書,知道了些禮儀,一看趙府如此之亂,打心眼兒里三觀不合。顏靜姝的情況就比較復雜了,她小的時候趙氏是沒少教她要跟趙忠、趙氏的生母親近的,然而后來顏平之夫婦身死,趙家不聞不問。顏老娘的喪事兒,弟兄四個的岳家都派人去吊唁,旁人家的舅舅都來看外甥、外甥女兒,獨趙府的兒子們理都沒理她們。 當初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恨。 可楚氏說得對:“只要沒撕破臉,那就是你們外祖家!不但要去,還要恭恭敬敬地去。沒讓你們正過年時去,就是為防他們那里亂人多。如今登門的客還算少的了,亂客不多,趁早了去。” 顏靜姝不得不帶著兩個meimei去給趙忠拜年。 李苗的夫人到了之后就見到姐妹兩個,還驚訝了一回,問楚氏怎么不見另三個。李苗夫人的眼里,楚氏是個懂規矩的人,不至于偏心得這般明顯。楚氏便輕描淡寫解釋了兩句,李苗夫人秒懂。這位夫人一直寡居,見客也少,因訂親等事,倒見過顏希真幾面,顏神佑對她卻沒什么印象的。 婆媳兩個此時來,也是因為兩家有淵源,也是因為結了親。通常情況下,還是男方家里要主動一些。否則,每年這個時候,李家也是關起門來自己過日子的。 顏神佑看李苗夫人,這位夫人年紀比楚氏應該略大些,但是乍一看,又似比楚氏大了得了將近一輩兒。也是楚氏保養得好,也是這位夫人一不會打扮二遇了不少愁事兒,比如老公兒子都死了之類的。腰桿兒卻是挺得很直。 旁邊她的兒媳婦,也是略有點瑟縮的,行動都帶一點“無所措手足”的意味。每說話,身子總不由自主往前傾,然后似乎是意識到了這樣不太夠高雅,又硬生生扯回來坐正了。仿佛一個被點名提問的小學生,純樸是真純樸,然而與顏希真說話,她們也有那么一點點違和。 這樣可不太好,對顏希真是不利的。如果你的婆婆、太婆婆見了你,都有那么一點不知道怎么親近,這日子想過下去就需要特別強大的內心了。 對付這種情況,顏神佑是有辦法的。跟李苗夫人婆媳倆先認了一回人,什么阿婆、阿嬸叫一通。然后逮著兩人一頓狠夸,什么“見著就覺得親切”之類的。在李苗夫人不太好意思地說:“我們寡婦人家,也不好總出來見人,村。” 顏神佑便說:“誰這么說您的呀?真是瞎了他們的眼!人好不好不在浮在面兒上的事兒上,得看人品。我們都很敬佩您的。您看我阿姊,她心里很喜歡您的,就是不好意思說呢,她害羞了哩。”總之先扣給顏希真一頂“仰慕又靦腆”的大帽子,一切大家之間的隔閡,都不是因為屬性不相融或者旁的什么,全是因為“我喜歡你呀,所以要尊敬又慎重”。 所以呢“您要是瞧有什么新鮮的,沒見過想玩的,只管問她,她心里可樂意侍奉您了呢。阿姊就是害羞了嘛。” 楚氏默默給這個小變態點了三十二個贊,再看顏希真,也配合地低下了頭,做出羞澀的樣子。行了,兩個孫女兒都不蠢,這開局開好了,下面就都不是問題。 楚氏滿意地道:“我看等你娘入京,也該好好管束管束你了,離了你娘,你便淘氣了起來。” 顏神佑笑道:“我才不淘氣呢,我很好的,上回在舅家見蔣家七娘,她還說我好,邀我去她家里玩耍呢。” 作者有話要說:【1】主人殺奴婢,按律也是有罪的,因為古人有一種和為貴以及重視人命的觀點。但是肯定會輕判(在確定是主人殺奴婢的情況下,大多數時候奴婢死了沒人告,也就沒人理會了),不會讓主人給奴婢抵命,相反,主人可以拿錢、官之類的來贖罪。如果是奴婢殺主,就死定了。別說殺主了,就算是首告主人,第一,官府先把奴婢揍個半死,有的就直接打死了,第二,一般官府不會接狀子。 什么殺了丫環之后為了不抵命掩蓋真相,然后為了掩蓋真相又殺知人滅口之類的段子,那純粹是胡扯……因為不用他掩蓋,正常人都不會說出去的。就算說出去了,他也不用抵命。甚至隨便說個什么這家伙偷了家里東西被撞見了之類的理由,就能減刑。 這類遺風一直延續到雇傭制上,哪怕仆人是簽了雇傭契約,而不是賣身為奴的,主殺奴,在斷案的時候都會被輕判。因為主仆名份已定,按照禮法,君臣主仆這樣的名義是優先考量的。所以看到為了報仇委身為奴什么的,從做出這個蠢決定的那一刻起……這復仇就已經是徹底失敗了。 做了人家奴婢,告發主人造反都要被砍頭(前文有話說里已經說過了),就別說其他的了。除非是一路做到貼身侍衛,然后砍了仇人的頭。那樣這個人也是以奴殺主論的,是得不到主流輿論認可的。 ☆、106·顏肅之返京 顏神佑如今在京中小娘子里,是一個另類的存在。不是因為她是暴發戶家的孩子,所以沒人跟她一起玩。暴發戶家的孩子也不少呀,遠的不說,光自己家堂姐妹就好幾個呢。而是,她跟暴發戶家的孩子,也有不同。 問題就出在她那個夢上了。 事實證明,夢,是不能隨便做的,如果是很靈的夢,那就更不能隨便做了。夢靈了不要緊,問題是它應驗在鹽上了。這個問題就大了,是以連楚氏,都不知道要拿這個孫女兒怎么辦了。只是做夢,沒關系,誰不做倆奇怪的夢呢?如果是開了掛,發明了新的制鹽方法,也沒有大問題,頂多成個香餑餑,很多人來搶。 兩樣加一塊兒,就平添了一抹神話色彩,讓不少有心提親的人,又躊躇了。 顏神佑將這包袱一甩,她自己無憂無慮地玩耍去了,楚氏只覺得這事兒比弄死顏啟還要難。顏啟再二,楚氏也制定出攻略來了,時間長一點沒關系,照著做就能成功。對上顏神佑這樣自動進化功能的變態,楚氏也傻眼了。人是可以用,留下來當奇兵使。可她是個女孩子,跟男孩子的處理方式不一樣呀!好歹是親祖母,也不能讓親孫女兒一直不嫁人吧?顏神佑不說親,下面的三個堂妹咋辦?越了次序,那顏神佑就真的難嫁了。 如果說顏希真對于顏家的價值最大還是體現在聯姻上的話,顏神佑自身的價值已經超出聯姻了,所以她的婚姻反而比比較直白的聯姻要難——因為,沒辦法估價。顏肅之放閨女進京,就是因為他自己先前的規劃也完全被打亂了,沒想到閨女能進化到這個地步。 不止楚氏,滿京中的人都愁上了。聚寶盆誰不愛要呢?可眼前這個盆,不但聚寶,還裝著熱炭,燙手! 然而要放過了,卻又實在可惜。便有不少人家借著兒女名義,又或者尋些幾彎八拐的親戚關系,邀她上門,觀察一下,她到底正不正常。 蔣家便是一例。 蔣廷尉是姜氏的親舅舅,顏神佑與母系親友的關系一向不錯,蔣家小七娘子邀她,她便也去了。 蔣廷尉的心里,只后悔沒早一點下手將顏神佑給訂下來。現在再想下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顏肅之還沒被貶到歸義的時候,只要蔣廷尉開口,大概除了一個不怎么正常的顏肅之,所有人都會點頭答應。現在么,大概誰都不會那么痛快點頭了。 蔣廷尉很是悵惘,越發覺得投資是門大學問。想要獲得高回報,就不能架子端得太高,一端二端的,等你從梯子上爬下來想下手的時候,人家早被識貨的人帶著走了。 不過,不是還沒定下來嗎?一切都還是有機會的。只可惜蔣五因為年紀已經不小了,已經定下了柴家的女兒,否則蔣五是相當有競爭力的。縱使是蔣廷尉,也得承認,現在顏家握著主動權呢。而世家,也還真沒有那么“高尚”。 顏神佑答應七娘的邀請答應得很爽快,她爹娘還在路上晃著,保守估計是不會在年前回來了,這些社交就得由她來做。顏家的社交是顏家的,二房的社交是二房的,有重疊的地方自然也有各自獨立之處。 再見七娘,便覺她與招娣越來越像了。兩人都會略收一點下巴,口角也微帶一絲笑影,又都不重。轉頭也是緩緩的,穩眼睛也是緩緩的,仿佛拉了個慢鏡頭兒。說話的時候,句子都不長,卻吐字清晰。要讓顏神佑來說,那就是帶著點兒培養出來的王妃范兒了。 也許是跟招娣更熟悉的關系,顏神佑與招娣在一處的時候,招娣過不多時就不這樣了,表現得更符合她的年齡。蔣七娘即使熟了些,也還是斯斯文文的,這大約與她沒有一個中二爹有關。 蔣家人口頗多,七娘的兄弟姐妹也不少,有些個是顏神佑小時候見過的。然而數年不見,彼此又不是一個圈子里的人,共同話題也沒幾個。巧的是顏神佑在梅園里與大家評詩,據蔣五回來贊嘆,說是“信手拈來皆是佳句”,蔣七娘等人便以此為突破口,與顏神佑論起詩來。 顏神佑想死的心都有了,終于明白“謊言就像滾雪球,撒一個謊要用一百個謊來圓”是個什么意思了。她的臉都要笑僵了,無奈之下只得裝個羞澀什么的,死活不肯“作詩”了。心道:只是評詩現在都要被你們逼死了,我要再“作詩”下一回就真得死了。 蔣七娘嘆道:“阿顏真是太謙虛了。” 顏神佑:“呵呵。是七娘太客氣啦,這世上哪里沒有人才呢?府上家學淵源,我是只是怕得意忘形出丑罷了。” 便又互相吹捧著,蔣家的孩子大半以蔣五之馬首是瞻,既是蔣五稱贊過的,自然也會跟著對顏神佑高看幾眼。蔣廷尉又對顏神佑評價不錯,是以顏神佑并沒受什么歧視。顏神佑到了蔣家來,是走關系又不是結仇的,說的自然也是好話。 末了,還吃了個便飯。蔣七娘還說:“上次往阿唐她家里去,她家鹽焗雞做得味道好。阿唐說還是你教的,不知府上的又是何等風味了。” 顏神佑笑道:“你來嘗嘗,便知道了。”因新年將至,便約年后顏肅之夫婦來時,到新府宴請諸位。 這一餐倒也歡快。 顏神佑走后,蔣廷尉便問蔣五:“如何?” 蔣五想了想,這回他大概知道祖父的意思了,搖頭道:“難。”滑不溜手,還會裝死,整一個無賴脾性。蔣家這小一輩兒,就沒一個能降得住她的。這樣的媳婦兒娶回家里來,是要請個祖宗來嗎? 蔣廷尉瞅瞅孫子,郁悶地嘆了口氣。他知道蔣五說的都對,想要能干的妻子是一回事,沒人愿望娶一回一個不好掌握的妻子。 想了一想,蔣廷尉道:“罷罷罷。” 蔣五:“?” 蔣廷尉道:“既沒這個本事,就別招惹這樣的人。我看她與七娘倒好能說得上話……”說到這里,又頓住了。坑爹啊,顏神佑她是個女孩子呀!如果是個男孩子,能干一點,可以招來當女婿。當不了女婿,也可以和自家兒孫當朋友。可是個女孩子,不能娶來當媳婦兒,讓自家姑娘和她交好,姑娘也會出嫁,這是幫親家打關系嗎? 想要讓女眷跟人家結交呢,顏神佑還沒出嫁,一般情況下,未婚的有未婚的圈子,已婚的有已婚的圈子。 蔣廷尉快要愁死了!只盼外甥女兒姜氏早點入京來,好通過這一條線來打通關系。 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好幾個人家里,包括郁陶家,蔡夫人都怨郁陶出手不夠及時:“早早說了,多好!非要等。” 郁陶道:“都是命吶。” 生存形態的關系,使得郁家對于“聽老婆話”并不抵觸,但是左看右看,這么大一件好事兒,想來不會輕易落到他們家里了。估摸著顏家是想把顏神佑往世家里嫁的,只要有可能,誰不想跟世家聯姻呢? ———————————————————————————————— 顏神佑滿京城轉了一圈兒,以未滿十五的年齡,就成了個婚姻困難戶,她自己還挺開心的。雖然是臨近年關了,顏家的事務不用她cao心,二房的事情還是需要她張羅一些的,這都沒能影響得到她的心情,她幾乎要哼起小曲兒來了。 楚氏與顏孝之是拿她沒辦法了,只得決定等顏肅之夫婦進京了,再來商議顏神佑的婚事。卻又將顏希賢的親事給提上了議程。 顏希賢作為兄長,自然不會在meimei后面說親。楚氏與顏孝之自然是希望能夠娶到世家女的,以顏希賢作為邰陽公世子的身份,又有后臺背景,想娶個世家女,也難也不難。難在顏家姓氏,不難在他的身份地位,誠意求娶,還是能求到的。不幸的是楚氏與顏孝之為他千挑選來的未婚妻居然病死了,兩家都已經定下來了,現在未婚妻死了,這不坑爹呢么?還得從頭再挑選。 楚氏與柴氏都趁著年節時四下交際的功夫,又將目光放到了各家妙齡小娘子的身上了。這一回,卻碰上了軟釘子。挑選這件事兒,是雙方都在挑,你挑我、我挑你,挑得合適了,才能湊作一對兒。然而已經“克死”一個了,想再求,難! 弄得楚氏和柴氏都頗為憂愁,琢磨著是真的再放下身段以加倍的誠意改求另一家呢,還是放低要求,娶一個不是世家卻又家教良好的呢? 顏神佑隱約聽到一點風聲,在這事兒上,她爹尚且沒有多少發言權,何況于她?聽完了她也就拋到腦后了,卻抽空與四房的堂弟們一處玩耍。四房的兒子們正處一個狗都嫌的年紀,雖然有父母管束,但是兩邊的基因都帶著一個跳脫,十分好武。 顏神佑就每天約好了時間揍他倆,一次揍倆,揍得他們從開始的斗志旺盛到后來的心服口服。兩個(自認為的)男子漢,被一個女孩子打得嗷嗷叫,不服也不行了。顏神佑的棍棒外交取得了成果之后,也給人家幾顆甜棗吃,比如貢獻一些限制性的零食之類。順便就套個話,問他們府里先生怎么樣,京里還有沒有什么好先生之類。 六郎也到了開蒙的年紀了,歸義逮到一個盧慎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按照概率,想在歸義這片土地上再逮著另一個這么樣的人給六郎當老師,不定得挖掘到猴年馬月去了。量變引起質變,京城人口多,又是精英云集之地,有合適的人的機會應該更大一點。 現在只怕人家來京城謀發展的,不肯到歸義這等小地方。 沒想到這兩位老弟是真對學習不感興趣,屬于每次考試都只有及格水平,上課從來不記老師的臉,因為課本已經讓他們暈頭轉向了。 顏神佑:……算了,還是等爹娘回來再說吧。 在顏神佑抽空揍堂弟的時候,新年的腳步也悄悄地來了。 ———————————————————————————————— 京城的新年大部分還是與往年一樣的,一樣的四處拜年,到一定品級的人,無論男女,都得入宮去朝賀領宴。 要說有什么不同,對于顏神佑來說,那就是她比前幾年都大了,所以能聽到、見到的事情也就更多了。譬如到得姜家,坐在蔣氏身邊兒,被她攬在懷里,聽著女人們八卦,道是諸王入京,一個個都老實得緊。據說穎川王、濟陽王都將世子帶了來,不帶也不行了,兩位的嫡出長子年紀都不小了,卻還沒有得到朝廷認可的世子封號。皇帝扣著人家兒子的繼承權不肯撒手,且又抬出了先帝來,道是今年要大祭一下先帝,因為先帝死了整有三十年了,周年大祭。 沒辦法,藩王們不得不回來。 縱使回來了,也都住在自己在京的府邸里,大兒子帶來了,小兒子也沒帶來。擺明了不相信這個拿爹做文章,拐他們入京來的親哥。 皇帝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卻也拿這些弟弟們沒辦法。難道真的要把他們一勺燴了嗎?這豈不是坐實了他殘害骨rou?更重要的是,就算將這些人一勺燴了,他們根本是把底牌都留在了封地,以種種理由,譬如“” 皇帝不能跟別人說,只好帶著兒子們一起罵娘,虞喆聽的尤其多。皇帝每天都有新詞。今日罵他的弟弟們:“忘恩負義,先帝去得早,他們都是我養活大的,延師娶妻,哪樣不是我張羅的?現在長大了,反將兄長當賊來防。我要弄死他們,何必等到現在?” 明日便說:“不孝的畜牲!先帝臨終前還不放心他們,必要后來之君善待他們,他們倒好,不是我提起,他們連兒子都不肯帶來祭一祭先帝!” 后天又改了新詞:“裝成一副可憐相是要做給誰看?這是要憑空陷朕于不義嗎?有這樣做弟弟的嗎?有這樣做臣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