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不過……這個辦法別人用了,可行,她用了,應該也可以的對吧?畢竟有成功的經驗呢。大不了,再被pia一回嘛!想到這里,她鼓起勇氣,決定——破罐子破摔! 說到做到,她當場就宣布:“平日你們獨個兒練的時候,只管瞄準自己的靶子。我舉弓搭箭,你們便要看我,我的箭往哪里射,你們也往哪里射,不管我射的是什么!” 小姑娘們并無異議,來就是聽她使喚的。這半個月來發現,也不用做什么鋪床疊被的工作,就是訓練武力值,估計是幫忙打架的——這種現象雖少,也不是沒有。喜歡兵事的小娘子們,只要養得起,都會弄至少一、二十侍婢,一個個披堅執銳。這樣的姑娘,史不絕書。 小娘子的要求,也不算離譜,不就是聽話么?不就是“主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敵人”么?ok!比讀書識字容易多了。 當時便齊齊托起了弓來。 顏神佑:……親,你們要不要這么配合啊親? 忽然就對通過這樣的訓練給小姑娘們洗腦,又生出一絲愧疚感來了。要說冒頓只靠射箭的巴甫洛夫反應就干掉親爹,當上老大,顏神佑就算傻了也不會相信。這只不過是一個有代表性的事件罷了,通過一件件類似的事情,進行反復的洗腦,直到腦子里形成了“凡事都聽他的”的盲目觀念,只認這一個人的命令,就是大功告成了。 顏神佑正是要通過對小姑娘們的訓練試驗,來檢測這個方法是否可行。 半天下來,效果不錯。陪在一旁的阿竹看了,都驚訝不已。 ———————————————————————————————— 當天晚上,姜氏問顏神佑:“今天你做了甚么?”的時候,顏神佑有點忐忑地將她的事情說了出來。 姜氏自顏神佑過了七歲生日,就頗注意不再通過事事詢問阿竹等人來掌握顏神佑的情況了。這樣做得時間久了,阿竹等人算是誰的侍女呢?顏神佑也會跟她們生疏。 姜氏詫異地道:“你怎么想出這等法子來的?” 顏神佑可不能說她穿越前歷史老師教的,含糊地道:“就是,跟她們一塊兒射箭的時候,想到的。” 姜氏倒吸一口涼氣:“虧得我將你生作女兒,若生成個男兒,你要掀開了天去了。” 顏神佑問道:“不好?” 顏肅之一直裝壁花,老婆訓閨女,他十分自覺地消音。此時十分扼腕地道:“十分地好!哎呀!該早些與你人手,叫你訓來!如今他們要忙秋收了,練不得,我要再依此法練兵,又要過兩個月了。” 顏神佑放心地笑開了,原本拔高了的身子也松了下來:“那就好!” 姜氏嗔道:“你就慣著她,還有你,給我坐正了!還是要恩威兼施方好。” 顏肅之狗腿地道:“那是,那是。” 顏神佑道:“我也跟她們聊天兒來的,她們以前玩什么,現在吃得怎么樣,有不合意的,我都看來。叫多給二女些吃的……” 顏肅之與姜氏對望一笑,笑道:“是她能做出來的事兒,這下你可放心了罷?她有著數兒呢。” 姜氏啐道:“呸,她還有數兒,就鬧著要往那村子里去?還要與客女住在一起?” 顏肅之低頭聽訓,轉一轉脖子,對著顏神佑扮了一個苦瓜臉:你爹對你夠意思吧? 顏神佑捂著嘴巴笑了。姜氏看他們父女這樣,也忍不住笑了:“快洗手用飯,還要給阿家問安呢。” 一家人十分愉快地吃了晚飯。往楚氏那里去的路上,姜氏忽然道:“阿婆也上了年紀了,三房的三個孩子放到她的跟前,這個……似乎不大妥當。也不知,阿家是怎么想的。”她如今懷孕,不免心軟幾分。 顏肅之如今對顏平之的怨氣也散了大半,倒是公平地說:“是有些受虧,縱衣食無憂,只怕也要心情抑郁。” 顏神佑道:“阿婆才不會落下這么大的口舌把柄呢。”一下子養廢三個?不大可能。她總覺得,楚氏或許是另有盤算,比如讓顏老娘這個討厭三房的人唱黑臉,讓三姐妹,尤其是顏靜姝認清事實,再出手解救。 顏肅之夫婦聽了,想了想,也是。顏肅之便對姜氏道:“阿娘做事,你該放心的,她總是……咳。” 姜氏一笑:“也是。” 往楚氏那里去時,楚氏又問了姜氏往京城姜家的賀禮可準備好了,且說蔣氏生日也將要到了。姜氏笑道:“已備下了,連阿娘的壽禮一并的。”楚氏道:“那很好。”又問顏肅之要做什么。 八月里農忙了,再練兵就要誤了農時。顏肅之道:“兒欲往村里轉轉,看看他們如何收獲。再者,聽說冬天還要挖溝渠,我須去看看,要修挖的有多少工程,要多少人工,耽誤不耽誤事兒。”他想得明白,到時候一分家,他能分到的并不很多,尤其是他不襲爵,少了很大一部分收入。他想當個好爹,保證一家子的生活品質,這些事情就得懂。 再者,他孝滿了要出仕,對他來說如今是中央不如地方。顏孝之是要回中樞的,他倒不如謀個地方官,想干出政績來,也要懂一些農田水利之類的。 顏神佑不覺有什么不對,楚氏亦覺可行。只有姜氏有些擔心,她心里當然是覺得,如果分家,顏肅之眼下這些,也算不錯了。只是還沒有分呢,這父女倆就跟把那個小村子看成自己的了一樣,到時候分不到,又或者有別的變故,豈不尷尬?再者,楚氏還在,她總覺得顏肅之父女這樣,有一點不妥。 豈料楚氏卻覺得這樣挺好,顏肅之甭管怎么樣吧,肯回歸主流社會,她就松了一大口氣。顏家如今在她的領導之下,是正在起步階段,又沒有同族幫扶,自家人可不能拖后腿了。 顏肅之做事肯用心,楚氏是支持的。甚而至于,她還許諾:“你若將那一處治得好了,它便是你的了,連人帶地,都是你的。” 顏肅之嚇得伏拜于地:“阿娘何出此言?”這種分家的節奏,是萬不可如此的。 楚氏道:“這個主,我還是能做的。”她也想看看,這個次子能做到什么樣,若是再有驚喜,她就要調整一下布局了。 正說話間,卻又有一個梳著婦人發髻的女子急趨而來,楚氏微一抬眼:“怎么?” 來人有些喘,小聲道:“太夫人被……三小娘子氣著了,有些接不上氣兒來。” “什么?!” 顏神佑也傻了,心說以太夫人的經驗,怎么可能被個小女孩給氣著呢?這不應該呀。 來人有些怯意地道:“三小娘子因不得出門秋游,卻又挑唆太夫人,道是……太夫人是夫人長輩,夫人總該聽太夫人,否則便是不孝……太夫人便生氣了,說三小娘子壞心。三小娘子卻說太夫人膽小怕事,又沒用,只知道拿她們出氣。” 最后一句話,一聽就知道是死了的趙氏的口氣,多半是跟顏平之哭鬧的時候說的。 這下談話也談不成了,走到門口的四房與大房也被驚到了,一起去看顏老娘。 說來顏老娘還真跟顏靜姝說的一樣,她就是膽不怕事,很會欺軟怕硬。楚氏看著軟糯的時候,她往死里欺負。現在楚氏頭上的boss字樣紅名了,她乖得不得了。正在那兒一喘一喘地罵:“孽種,我顏家的事也要你來說?我這許多孫兒,用得著你一個毛丫頭來插嘴?跟你爹娘一樣壞!” 阿米豆腐,這老太太自打搬過來,就一天照八頓給這姐妹仨念叨三房如何不好,要不是楚氏說,她早把這仨扔馬桶里淹死了之類。 顏靜姝之前被嬌養得程度十分之深,對此非常不感冒,每每反唇相譏。顏老娘如今體力不行了,又要指揮著侍女將曾孫女兒捉來暴打。反被侍女勸住:“太夫人,使不得?便要動家法,也不能您親自動手啊,再者,小娘子還小,可不能打壞了。” 顏老娘只好祭出傳統的小黑屋,關她一天,只給吃一頓飯,居然也沒將她餓得老實了。弄得她meimei顏靜媛哭天抹淚的,這孩子命苦,不如jiejie受重視,跟她妹顏靜嫻一樣都是布景板,等趙氏被關禁閉的時候,還要被罵一罵來解恨。她妹還小,聽不懂,她半懂不懂的,就養成了一副軟糯的脾氣。 這回顏老娘扭了腰,不能出行,顏靜姝其實是為了刺激她來的。顏老娘氣得要命,侍女連忙將楚氏請了來處理。 楚氏這才說:“先前才搬過來,家務事太多,我不及看顧她們姐妹,才勞動了阿家。如今阿家有傷病,我便再忙,也不能再叫阿家累著了。” 顏老娘嘶啞著聲音問道:“家里事情很多么?” 楚氏道:“秋收啦,大郎在京里又還沒回來,這才忙了些。” 顏老娘道:“沒事兒,將她們放在我這里,我還治不了她們!你們忙正事去!” 顏神佑嚇了一跳,心說,您要怎么治她們啊? 楚氏卻硬接了三姐妹走,且說顏老娘:“如今您養傷才是大事呢。” 顏神佑沒有錯過顏靜媛眼中一閃而過的開心,心說,還真猜著了。可顏靜姝,是那么好調教的嗎? 顏靜姝好不好調教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楚氏說好了,她那里房間都準備好了,明天一早再打掃一遍,今天晚上三姐妹收拾行李,明天入住,之后。當天晚上,顏老娘就死了。 ☆、56·又一場葬禮 顏老娘走得無聲無息,也沒有留下什么臨終遺言。 顏老娘之前因扭到了腰,腳也拐了,倒是靜養居多。更因死了兒子,心情一直不好,又年高,還帶著病,被顏啟伯父這么一鬧,她便一直“臥床養病”。天氣又熱,長期臥床的人——尤其是老人——極易生褥瘡,楚氏便安排了人,白天每個時辰給她翻一次身,夜里每兩個時辰翻一回身。 半夜里,服侍她的人來給她翻身,這才發現她死了。 當時剛過寅時,眾人尚在熟睡,猛聽了這一聲,都嚇得不輕。最先受到驚嚇的是顏靜姝姐妹三個,顏靜姝性格有些扭曲了,吃了顏老娘不少苦頭,猛聽得顏老娘死了,她還笑了一下。然后才發現不妙——顏老娘死了,她們三姐妹怎么辦呢? 現在沒人管她們仨了,都火急火燎地往楚氏那里報信兒。楚氏又吩咐:“速報與二郎他們!叫他們先往我這里來!” 顏神佑被拍醒的時候,人是十分暴躁的。白天又要學習又要訓練的,累得像條狗,沾枕就睡,這會兒正在深度睡眠,再累得厲害一點,是失火了都不想爬起來的。其實吧,凡人只要在熟睡的時候被吵到,都會帶起床氣。顏神佑恨恨地一捶身下的席子:“又怎么啦?!” 阿竹白著臉道:“小娘子,太夫人老去了。” “啥?”顏神佑還在半夢半醒,聽了跟沒聽一個樣兒。 阿竹還以為她嚇著了,急忙對阿梅道:“再點兩枝燭來。”預備著顏神佑要是再迷糊下去,是不是讓廚房燒碗寧神湯來給她灌下去。 顏神佑慢慢地抬起雙手,捂住臉,一通揉。放下手含糊地對阿竹道:“方才你說什么?” 阿竹小心地道:“太夫人,老去了。” 顏神佑:……這死得……也太巧了吧? 阿梅又點了兩枝燭,一手一個燭臺,都放到顏神佑臥榻前的矮幾上了。顏神佑慢吞吞地扯開薄被:“拿衣服來穿吧,反正都是素服。”她于顏老娘是曾孫女兒,要服的喪儀比給顏啟服的為輕。正好掩了。只是不知道這兩個孝期,要不要疊加? 她疊加是無所謂啦,加起來還不夠三年呢。楚氏也沒關系,就怕顏孝之,他是承重孫,這一加,要加成六年了。【1】加的話,再加三年,不加,就是被顏啟的喪期給覆蓋了。 這么想著,她已經被穿好了衣服。又對阿竹道:“打盆冷水來,我擦臉,好清醒些。” 阿竹道:“不可,夜里寒氣本就重,萬一風邪入體,可要不好。小娘子要是覺得悃了,我們攙著小娘子就是了。”取了溫水給顏神佑來洗臉,倒也清醒了些。深一腳、淺一腳往姜氏臥房那里去。 姜氏有身子的人,本就睡得淺,醒得比顏肅之還快。顏肅之十分擔心:“你這樣子怎么好夜里過去?” 姜氏道:“又渾說了,豈能不去呢?” 顏肅之恨聲道:“天明便叫他們收拾出一副肩輿來。” 姜氏道:“你有這功夫,去將我妝匣底下那個梨子樣兒的小盒子取了來。” 顏肅之聽話去取,一面問:“是什么?” 姜氏道:“打開來看看。” 作弊器! 一看這里面的東西,顏肅之就覺得鼻子發酸,這就是上回顏啟死后,楚氏叫他上去聞的那種東西。離著尺遠,顏肅之都能聞到那股刺鼻的味道!聞了一下,眼睛就紅了,對姜氏道:“你有身子,聞不得這個,到了你就哭兩聲,說傷心得昏過去了,我送你回來。” 顏神佑踩進門檻就聽到這句話,囧住了。囧立的功夫,顏肅之已經過來揪她去聞香囊了。 姜氏卻不用聞這個,只覺得顏老娘這一生,真是可嘆,倒灑下幾滴同情的眼淚來了。 到了楚氏房里,除開還在京城打官司的顏孝之,其他人都回來了。顏肅之不得不開口問:“阿娘,驟聞噩耗,我等實在不敢相信,這……可是屬實?” 楚氏便命報信的侍女又重復了一回。侍女說得也有技巧:“白天被三小娘子氣著了,說心口疼,晚飯只用了半碗粥。寅初婢子為太夫人翻身時,只覺得她老人家不對,說話她也不答應,再細看時,已是老去了。” 顏神佑心里咯噔一下,心道,這氣死曾祖母的罪名要是安到了顏靜姝的頭上,那顏靜姝這輩子就抬不起頭來了。 姜氏妯娌三個想的卻是,真是混賬!要是傳出去,顏家女孩子可能都要受影響。 楚氏已喝道:“休要胡言!定是那一日老家來的幾個畜牲鬧事,竟害死了阿家!” 愚蠢的凡人all給跪! 顏神佑讀一點律法,雖然還沒通讀完,但也是知道一點的。所謂毆傷人命,不是說當時不死就算完的,還要有個觀察期,如果在觀察期里死了,那也算殺人。如果超過了,那就不算,只能算打人。 顏老娘這個,都過了好有一個月了,明顯不在觀察期里了。但是楚氏要這么算,誰也不能反對。楚氏對顏肅之道:“你速去外面喚人,連夜赴京去尋大郎!我要問那群畜牲一個毆傷叔母致死的罪過!再上表,給朝廷報喪。” 顏肅之領命而去。 楚氏這才著人去哭顏老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