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喜讀經史,鉆研律書,妥妥兒的boss的節奏啊! 顏肅之,已面癱。 半晌,方道:“聽你娘的話,先去沐浴更衣,灑點鹽巴。回來晚間我與你講解分說。” 顏神佑開心地道:“好。阿爹阿娘,我去沐浴了。”還腹誹一句,灑鹽巴……您當您親爹是神馬啊? 顏神佑跑了,顏肅之開始學他閨女剛才的表情,也堆起一臉討好的笑來,對姜氏道:“她有這精力,與其讓她亂想,不如我來把控。” 姜氏這才嗔了他一眼:“你有數兒便是了,我說的話,又沒什么用。” 顏肅之涎著臉湊了上來:“誰個說沒用來?我最愛聽了,你說的句句有用呢。” 姜氏手有點癢,真想一巴掌把他糊到墻上去。可是一看他這張臉,又有一點舍不得了呢。只好別開臉去:“你有與我混鬧的功夫,也看著將書房收拾整理出來。過了這一陣,也好搬遷。” 顏神佑洗完澡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阿圓在指揮著侍婢端上飯菜來,一看,牛羊rou雞鴨鵝的,還有小青菜。聽著父母商量什么收拾行李搬家,什么東西都要帶走,忍不住問道:“咱們要搬家?” 姜氏拿手絹捂了一下鼻子,才說:“這是自然,這是朝廷分撥與驃騎將軍的府邸,前面建衙皆依其禮制,你阿公去了,咱們自然是用不得這么大的了。” “那咱們去哪里呢?” 顏肅之哼唧道:“放心,老……你阿公可會攢好東西了,城外好大的莊園,連著幾座山頭呢。唔,我不久將練兵,又另有一處呢。” 顏神佑一聽,她來勁兒了:“到外面住的?很寬敞的?比為里還大?盛得下許多部曲?” “對呀。” 顏神佑很歡快地宣布:“那我也要練兵!” 顏肅之姜氏:“啥?”完蛋嘍,閨女長歪嘍! ☆、49·出奔的姬氏 聽說自己家是真土壕,不但有田有地,還有兵有房,顏神佑一個不小心說禿嚕了嘴。姜氏一聽她閨女“也要練兵”,懷孕反應馬上就出來了,左手拿塊手絹兒捂著嘴,右手指著顏神佑,還一抖一抖的。顏神佑瞪大了眼睛,在她的動作中,發現自己……其實也沒太出格呀~ 顏肅之夾在老婆和閨女中間,左右為難,想了片刻,還是狗腿地先安撫妻子:“你先別急,聽她怎么說。你有什么理由?” 顏神佑心說,壞了,說得太快了。然而話已出口便是覆水難收,只得裝可愛,眨眨大眼睛,十分無辜地道:“還能是什么理由啊?以后出門兒,就不用我自己打架了。多掉份兒啊。阿爹不是說以后可能不太平的么?” 姜氏疑惑地看向顏肅之,顏肅之心說,壞了,忘了跟閨女說要保密了。萬一老婆被嚇到了,怎么辦? 豈料姜氏也不是無知婦人,聽了顏神佑這般說,轉頭問顏肅之:“郎君說的,可是真的?” 顏肅之郁悶地道:“還早呢,總得等今上晏駕了再說。” 姜氏剜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了顏神佑口無遮掩的時候是學的誰了。見顏肅之也開始裝起可憐相來,眼睛再一掃,顏神佑也是裝可憐。一大一小,長得還挺相,擺出一種“我都這么可憐了,你就不要再欺負我了吧”的樣子來,姜氏感覺特別無力。想了一想,小聲道:“主少而國疑,倒也不是妄言。罷了,待搬出去罷,與你選些生得強壯的丫頭。” 顏肅之馬上接了一句:“成丁得我來練呢,等你長大了,再給你。” 顏神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是要小娘子們啊,要男人做什么?又不能帶在身邊。” 顏肅之被女兒鄙視了,也不覺得生氣,反而放心了:要小姑娘好,頂多糾集起來揍個小朋友。這要是想要大兵了,豈不是要造反? 幸好幸好,她只是要揍小朋友。 于是顏肅之十分痛快地答應了:“咱們手上人多著呢,到時候由你挑。” 顏神佑開心了:“阿爹真好。” 顏肅之:……忽然覺得自己好廉價。 姜氏道:“再說下去,飯該涼了。” 正常吃飯,講究個食個語,在這一點個三個人都做得挺不錯,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餐飯。顏肅之見姜氏雖吃得慢,卻將阿賀與她撕的半碗雞腿rou嚼著咽了,不由心下大定。 顏神佑心情很好,吃什么都香甜。真純天然無污染的食材,頂好的廚子做的飯菜,她吃得很認真。吃完了,小心地將筷子橫放好。說起筷子來,她是順手豎放的,卻被姜氏糾正,原來,這筷子的擺放,是要與身前的案沿兒平行的。否則便是不懂禮儀了。 認真做好這些,再漱口、洗手。一整套做完了,再無可挑剔了,顏神佑又討好賣萌地道:“阿爹阿娘,咱們給阿婆問過安后,給我找書看吧。” 姜氏算是怕了她了,無奈地道:“回來再說。”語氣里已是允了。她與丈夫的心情漸漸一致: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教這孩子了。將來縱使真的遇上亂世,只要顏家不敗(顏啟死了,應該不會敗了),顏肅之無恙,都不用顏神佑像楚氏那樣受罪。說句到家了的話,還有大房頂著呢。 然而顏神佑十分“不受教”,任何要將她變蠢萌的行為,都會被她帶到溝里去。姜氏也只好“順其自然”了,現而今總比前二年處心積慮要教導得閨女老成的時候好多了。 當下一家三口往楚氏房里問安,除了當天輪值守靈的顏孝之,其他人都在。連出嫁的顏氏,都帶著丈夫、兒子在客房里住下了。 楚氏今天說的,也是安排準備搬家的事兒:“各房將各自的東西收拾好,離開之日,須灑掃干凈,不要弄得亂七八糟,不像個樣子。” 諸人都應下了。顏肅之左看右看,他大哥沒來,這時候哪怕跟楚氏有些芥蒂,他也得頂上。所以上前半步,垂手恭敬地問道:“那……那個小偏院兒地里埋的東西……怎么辦?” 這個小偏院兒,說的便是昔年吳氏的院子,不久之前楚氏趁早逼得顏啟將吳家人斬殺于此。然后就地掩埋了。現在顏家要搬走,總不好留這些尸首給后來住進來的人發現吧? 楚氏一邊唇角微挑:“不是還沒出殯么?”到時候一起扔出去就是了。 顏肅之心里倒吸一口涼氣:“是。”便再也不多問了。 楚氏卻問了一下姜氏身體如何,姜氏答道:“阿家體恤我,可比她們輕松多啦。”楚氏點頭道:“你無事,我便放心了。”顏氏向來偏疼一點顏肅之,姐弟倆雖因一件囧事弄得不大講話了,顏氏心里還是有些愧疚的,此時便說:“你有身子了,多歇息一些又有何妨?” 柴氏又匯報了一點關于喪禮上的事務,楚氏也不多管,只說:“知道了。各人只管管好自己手上的事就好。哪一樣只管問那一個人,免得攪不清楚。” 郁氏卻又問:“那……阿婆那里?” 楚氏道:“有我。” 一時話也說完了,楚氏說乏了,讓眾人皆散了去。 ———————————————————————————————— 顏神佑十分好奇,什么是小偏院里埋的東西,但是在楚氏面前,她是不敢發問的。好容易回到了自己家里,她便忍不住問了出來。吳家的事兒,她只影影綽綽聽說是團滅了,具體的細節,她是不知道的,是以有些一問。 姜氏聽了,臉上不由一白,連顏肅之都喝道:“這里家里秘聞,不許多問。” 難得他有這么嚴肅的時候,顏神佑有些瑟縮:“我不問。” 顏肅之又有點心疼起閨女來了,這要是不心思細膩一點呢,他也不會病得那么久,也不會想跟老婆婚后戀愛。眼下這點細膩的心思又發揮了作用,顏肅之好聲好氣地解釋道:“是吳家的一些舊物。” 顏神佑“秒懂”:“哦。阿婆不愿見的東西?” 顏肅之樂得她誤解,肯定地點頭:“好了。你也去歇了吧。” “書呢?” 書…… 姜氏恐顏神佑再糾纏于吳家的事情上,寧愿她去看書,便說:“郎君,給她吧。” 顏肅之道:“我去與她講解罷。” 顏神佑看著這一對小爹娘眉來眼去心領神會的樣子,心說,你倆這是心有靈犀要涮我嗎? 不不不,顏肅之沒有涮她,而是很認真地拿了本律法給她講解去了。 顏神佑十分好奇:“我還沒看過整本的律書呢。” 顏肅之道:“那是你還小,來,你想聽哪一段?”小祖宗,求求你,隨便看一點,興趣過去了就得了,小孩子不要總想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呀。 顏神佑道:“那有關奴婢的,是什么樣的?” 關于奴婢的條款,分散在整本律書各種角落里…… 顏肅之扶額,差點沒詞了,過一刻才說:“我給你講個大概吧,講到哪,翻到哪,說完了,你就去睡,行不行?” 顏神佑道:“好。” 顏肅之開心了,才要說:那就好。 顏神佑又綴上了一句:“后天接著講哈。”明天輪到顏肅之值班了。 顏肅之差點沒趴到地上去。 拋開這個小插曲,教學活動進行得還是挺順利的。顏神佑終于弄明白奴婢的地位了,就是凡事比普通人低一等的那種。婚姻上是良賤不婚,敢跟良民通婚,婚約不合法,還要判刑。哦,判刑的時候——不管犯了什么事兒,奴婢的罪過都要“加良民一等”。正常人打二十板子,奴婢得挨四十。 奴婢分官奴婢私奴婢兩種,顏家的就是私奴婢,這種呢可以放免為良民。但是即使放免了,還得受幾代歧視。 平民打死奴婢,比打死平民要減等,即,不用償命,如果有錢,可以贖了。如果是主人打死奴婢,多半不會鬧到外面去,幾乎是白死。當然,如果真有較真的要來收拾你,沒關系,打死奴婢,更要減等。基本上,有權有勢的是不懼于殺奴婢的。事實上,如果主人不開心了,想殺奴婢,只要有個差不多的理由,可以拎著奴婢去官府,備個案,官府本著“人命關天”的原則審核——其實多半也會讓通過。 奴婢要是打死平民,或者更嚴重的殺主,那就不好意思了,親,你死定了。 顏神佑原本也知道這等級的問題,只是沒想到會有這么嚴酷。一時有時發怔,伸手撥了撥書幾上的卷軸,卻又撥到了“不道”一條上。這“不道”更有意思,造個什么毒蟲巫蠱之類的就算是“不道”了,同樣的殺人家一家沒有罪的三口人或以上,也算是“不道”。 顏神佑又小心地前后左右一看,這時候沒有什么“十惡不赦”的條款,但是“不道”無疑是重罪,屬于不在大赦之列的。她猛然想起一件事來,皆因今天聽到了一個“吳”字,便問顏肅之:“那……吳家,是不是全折在咱們家里了?這要是找不到人?找過來……怎么辦?” 顏肅之:=皿=!怎么還是想起來問這個了?!青著臉,他不得不跟閨女說:“他們家好好的呢。” 顏神佑翻他一個白眼,目光是滿是不屑。顏肅之道:“好好好,告訴你,沒事的。凡事得講個證據,再說了……又不是咱們干的……”對呀,下令的人已經死了呢。 顏神佑,顏神佑開始啃手指頭。 顏肅之擔心地輕輕碰了她一下:“神佑?” 顏神佑猛地一回神兒,又指著“不道”一條問道:“那……聽說姬少傅被爹坑了?他這是不是不道?” 顏肅之百無聊賴地道:“算吧。只不過要定罪也難,誰人的家,是能憑人捕風捉影一點猜測便得進去搜的呢?等到要搜的時候,已經是無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了。” 顏神佑心道,原來如此。 顏肅之給女兒講了一晚上的課,血槽耗盡,見顏神佑還要再問,板了臉道:“好了!到你睡覺的時候了!” 顏神佑被他這挺大的聲音驚了一下,整個人都驚悚在那里了。 顏肅之又后悔了起來,連忙放緩了聲音:“神佑乖,聽話,明天還要早起呢。” 顏神佑“哦”了一聲,道:“那阿爹也早點睡,還去看看阿娘,看看小弟弟。” 顏肅之很擔心女兒的心理健康,伸手將她抱到膝上坐著,給她順著頭發:“爹娘很疼神佑的,跟疼小弟弟一樣的疼。并沒有因為要多一個孩子就對神佑不關心了,神佑不要多想,去安心睡覺好嗎?后天阿爹接著給你講課。” 顏神佑:……#想太多#又有點感動,腫么破?她把小腦袋埋到顏肅之的頸窩里,蹭了蹭:“好。那阿爹幫我問小弟弟好。” 顏肅之看著她到床上躺下了,又看了看屋里的冰,一切都檢查好了,才對阿竹道:“你們幾個輪值,不要讓小娘子蹬了被子。” 阿竹連忙答應了。 ———————————————————————————————— 顏神佑并沒有什么“要有小弟弟我就失寵了”這樣的感想,且不說心理年齡什么的。之前的好幾年里,沒有兄弟姐妹,也不見顏肅之有多關心她,一點落差都沒有呢。不過顏肅之能想到心理問題,她還是很感動的。所以她睡得很香甜。 另一個地方,另一家人,就過得十分不痛快了。 姬前少傅,也要收拾東西,他這是在把他那套太子少傅的行頭給裝箱。 說來姬老頭真是倒霉,與楚家世仇這是祖宗給的,自楚豐入京,他就難受——這也就罷了。老伴被個中二病當鈴鐺給搖了,兒子們被中二病給當沙包打了,末了,這中二病還弄了他家周圍一地雞毛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