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我也說,這事做得不夠干凈利落?!?/br> 楚氏道:“他想得倒好,想叫他那愛子與皇帝做親家呢!我不得不搶先將阿家接了來轄制他?!币莱系挠媱?,合該再晚一些,又因時機并未消成熟,留著顏平之是為防顏啟發瘋。 待時機成熟,將三房一網打盡。屆時顏啟已廢,顏平之又死,顏啟還要指望著顏孝之三兄弟開枝散葉、傳宗接代,便瘋不起來了——就是如今這般模樣。再進一步,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顏啟也可以去死一死了。 只恨顏啟抽風太過,早早就存了要顏平之做太子岳父的主意,逼得她不得不提前動手。因準備不足,姜氏又搶先出手,拖拖拉拉,弄到現在,才算舒了口氣。真個惱人! 總之,都是顏啟的錯! 楚豐知道這個meimei過得不容易,卻不再多說“辛苦”之類的話,只為妹子謀劃:“家里如今不可進京,不知圣上能活幾年,亦不知諸王是何意,京城便是是非之地。家里的兵馬,也不好動。如今,你這里便舉足輕重了?!?/br> 楚氏道:“我省得。我兒居嫡長,承嗣乃是天經地義!” 楚豐道:“二郎、四郎,也當要妥善安置。” “嗯?!?/br> 楚豐深深看了meimei一眼道:“我怎么覺著你待二郎與四郎并不如大郎盡心?四郎還罷,二郎確是委曲了?!?/br> 楚氏捏了一下拳頭:“哦?” 楚豐微挑了一下下巴:“嗯?” 明人不說暗話,兄妹倆都是聰明人,啞迷打夠了,楚氏道:“大郎是承嗣之子,擔子重,干系大,自然要更盡心。至于二郎、四郎,他們父親不理事,我沒有將他們撫養成人嗎?沒有教他們禮義廉恥嗎?沒有送他們讀書習武嗎?沒有為他們求娶賢妻嗎?” 楚豐伸出兩指,于身前案上彈了數下:“母代父職,原也不能怨你,能做好一樣,已是難得了。也罷,我看二郎聰慧,他,我來看安排罷。你看好大郎便是?!?/br> “那……”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一個愛酗酒的武人,出意外,再尋常不過了。就用這三年,收攏士卒部曲!” “嗯?!?/br> “大郎不似練兵的材料兒,二郎、四郎或可一試也未可知。順便的,將部曲分交三人罷?!?/br> “這!” “聽我的,有用的兵才叫兵,沒用的,呵呵,不過一群豬羊而已,你還要空耗口糧去喂!” “家不能散。” “不至于?!?/br> 楚氏終于答應了:“那便聽阿兄的?!?/br> ———————————————————————————————— 被他舅重點點名、代為打抱不平的顏肅之,此時并不知道他舅舅要重點關照他了。他正在一本正經地跟他大舅子喝酒,今年是姜戎特意留下來的。眼瞅著這妹夫正常了,外甥女又異常了,作為一個心疼meimei的好哥哥,姜戎覺得有必要跟顏肅之再嚴肅認真地討論一下家庭問題。為此,他特特與蔣溪通了個氣,蔣溪今年留在自家,招待蔣家女婿。就留下姜戎好單獨面對顏肅之。 顏肅之知道自己之前太中二,也知道這大舅子十分關照老婆,對著姜戎,他就有些個心虛。喝酒也比平常快了些。 姜戎見他這般喝法,呼吸不由重了幾分,他還記得上一次提到讓顏肅之給他生個外甥的時候,這貨是假裝醉死過去以逃避話題的。md!姜戎發誓,如果顏肅之再敢給他醉下去,他一定把這貨按酒桶里! 顏肅之一面喝,一面偷眼看姜戎。姜戎見他看過來了,也不顧什么風度了,沖他呲牙一笑,顏肅之也跟著陪笑。姜戎越看顏肅之這貨,長得也不錯,身材也保持得不錯,上回坑顏平之也坑得十分靠譜,怎么就不肯……給他生個外甥了呢? 姜戎將手里的朱漆耳杯往案上重重一頓,顏肅之非常配合地看了過來。姜戎咬著牙,扯出一個深刻的笑容來:“顏郎近來可好?” “呵呵,挺好。” “回家都做什么呢?” “那個,讀讀書,練練字,先前功課都荒廢了,要重新揀起來。有空就陪陪神佑,小孩子,得教?!?/br> “哦,呵呵?!?/br> “呵呵。” 呵你妹!“除此而外呢?不陪陪娘子嗎?” 顏肅之心說,來了!“那個,我們……一道教導神佑功課哩?!?/br> “你少與我打這機鋒!我就問你,什么時候給我生個外甥?婚姻波折,錯在我家不假,卻又不是我妹子做下的。我這妹子,自嫁與你,德言功容,哪樣不好?是不曾敬上撫下,還是待你不夠周到?” “息怒,息怒,令妹自是極好極好的?!?/br> “好到你不肯與她個樣生兒子是吧?” 顏肅之臉上忽地一紅,有點扭捏,又有點羞澀地道:“這個,我與令妹,并不很熟,這些年又……我有些不好意思呢。令妹對我,也是陌生得緊。她心里,怕也是有些不自在的。你……總得容我,與她處一處罷?總要你情我愿,這個水到渠成,水到渠成,才有心情嘛。不然令妹,那個,該多難過呢?” 臥槽!姜戎虎軀一震,不可思議地看向顏肅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個死中二,這會兒玩什么小清新???這么裝純你害不害躁啊?人品呢?節cao呢?我外甥女兒是你用意念生出來的?。?/br> “你tm閨女這過了年都七歲了,現在告訴我,你不好意思跟老婆睡?”你這是還要再談一場戀愛嗎?你腦子沒病吧你? 顏肅之搓了搓手:“那是我當時年輕不懂事兒,這個,男女之事,除了傳宗接代,也該……身心愉悅,你說是不是?心里只為著生個兒子行夫妻之事,多么沒品啊。” 姜戎快被這個妹夫給雷焦了!坐那兒搖搖晃晃的,伸手撐了一下身前的桌案,才定了神兒,抬起頭來,用一種凡人膜拜雷神的眼光看著顏肅之:“你……要給我耗到什么時候?” 顏肅之苦笑道:“我令娘子失望太久,總要好好哄她回轉不是?” 姜戎的三觀都被雷成了渣渣,大口把一杯酒都干了,才有力氣與他談判:“就算這樣,你也不能對神佑不好?!鳖伾裼拥某錾?,還真不是什么兩情相悅的產物,姜戎怎么看這妹夫還是不太正常,必須給外甥女爭取一點權益。 “那是那是,那是我閨女。以前沒有盡責,是我的不是。” 姜戎真想哭,這妹夫怎么看都不正常啊啊啊?。∧呐卢F在說要洗心革面,對老婆孩子好,這腦子還是跟正常人不一樣! 姜戎不得不灰心地道:“那你……可用著點兒心?!?/br> 顏肅之就差點頭哈腰了:“放心,放心?!?/br> 姜戎被他打敗了:“來來來,喝酒,喝酒,你們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旁的都好,就吃虧在出身上了,楚太尉歸來,你將來會順許多?!?/br> 顏肅之道:“也不太虧?!?/br> 姜戎看他這會兒又神色淡然,眉間并無以往之戾氣與憤懣,心道,這又正常了。不知道他要怎么跟meimei聯絡感情呢?怎么想,都想像不出來。 顏肅之卻在想:不知道老婆孩子在干嘛呢?神佑雖然在家里活潑,在外面還是很文靜的,不會太悶了,人家不搭理唄。 他擔心的這些,真是毫無道理。到了姜家,大舅母范氏、大表姐姜宗、二表姐姜寧將她圍起來好一通看。范氏看完她的臉,還說:“阿家說沒事,我固知是沒事的,可不親眼看一看,總是不肯放心的?!?/br> 姜宗道:“那等人,離她遠些,你該多帶幾個婢子的。養她們就是要護主的,否則要她們何用?” 顏神佑道:“事兒來得太快了,我阿姊險些要拿臉撲地了,我怎么能不管呢?沒想到這么寸,把我給弄倒了。阿琴嚇得臉都白了?!?/br> 姜寧道:“阿琴也是小,沒用,當時阿琴就該上前給她兩巴掌?!?/br> 蔣氏越聽越覺得不對勸頭,咳嗽一聲:“你們都在說什么呢?胡鬧!” 這才將三個小貨給鎮住了。 蔣氏道:“行了,你們都沒事,一處玩去罷?!?/br> 姜宗對顏神佑道:“來,我有好東西給你呢?!鳖I著顏神佑去了她那里,將準備好的禮物送與顏神佑。卻是她在學些女紅,聽說顏神佑想練箭,從她舅舅家拐了個扳指,正好給顏神佑來用。還說:“這個小些,給正好合用。” 姜氏母女,在姜家是相當受愛護的。顏肅之真是多慮了。 不說顏神佑,姜氏也被母親、嫂子問好些個關于夫妻生活的話題。姜氏一聽蔣氏起了個話頭兒,連脖頸兒都透出粉紅色來了:“呸!誰稀罕他。” 蔣氏與范氏交換了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怎么看姜氏這樣子,都有點像是不好意思,而不是憤怒。兩人識趣地不多談,將這件事交給姜氏自己處理。 蔣氏道:“也好開飯了,我記得你小時候就愛吃家里糟好的鵝掌,早就備下了。喚神佑她們一道來吃罷?!?/br> 酒足飯飽,顏肅之一家三口打道回府。因夫妻二人都分別被提及這同房的話題,府門口送別之時,顏肅之與姜氏打了個照面,又都別開了眼睛。顏神佑覺得,這氣場,明顯地不太對。捂著嘴巴,她偷笑了兩聲,再乖乖地跟外婆道別。又跟兩個表姐拉了拉手兒。 一路上,顏肅之騎馬跟在車邊兒上,不大好意思開口,就想等姜氏在車里跟閨女說話時插兩句,顯得自然。姜氏帶著女兒坐在車里,卻也心內紛亂,都不曾問顏神佑跟表姐們說什么。 到得家里,顏肅之自覺地跑到書房那里洗漱換衣裳。姜氏與顏神佑換過了衣裳,姜氏有些心神不寧,便拉顏神佑說話:“我再教你彈去曲子?!?/br> 顏神佑道:“好。”叫阿琴去取她的琴來。 恰顏肅之理好衣裳,打起精神,折了枝梅花過來。見阿琴進了顏神佑的屋子,他便以為阿琴這貼身侍候的是去照顧顏神佑了,他媳婦兒落了單。登時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被姜戎一說,他也……挺想跟老婆親近了呢。 再聽室內響起琴聲,似乎有些猶豫、有些彷徨。聞弦歌知雅意,顏肅之總覺得這是媳婦兒也有點想他了的意思。仔細辨一辨聲音,這聲音似乎是臨窗的…… 于是這個燒包的男人,他悄悄悄悄地踱到窗子下面。藏起了腦袋,將窗子慢慢地掀開一道縫兒。這窗子不是合扇的,乃是上沿固定,打開時從底下撐起的。顏神佑耳聰目明,聽著窗子響,便趴過去看。 就看到一枝梅花慢悠悠地從窗框子底下慢慢升起,映在了雪白雪白的窗紙上面,特!別!好!看! 再然后,她就看到她爹的一張帥臉,眉間的朱砂痣都透著“我們戀愛吧”的愚蠢氣息。 顏神佑:︽⊙_⊙︽艾瑪,不好!當電燈泡了,快跑! 顏肅之:=囗=!臥槽! ☆、44·溫暖的新年 【給老婆送花結果被閨女迎頭遇到,羞恥play】vs【突然就成了爹娘戀愛中的電燈泡】 到底哪一個更慘一點? 這個,就目前來說,父女倆的感覺都不怎么美妙。 顏肅之自打中二病好了之后,就力圖做個好爹,給閨女樹個好榜樣,在閨女面前做個有理想有道理有內涵有擔當的四有新爹。這愣頭青一樣地捧著枝梅花來給給老婆制造浪漫,好誘拐老婆這種事情被閨女給看到了!顏肅之有種被雷劈到的感覺。這以后還要怎么用去面對女兒???形象全毀了呀!!! 他這情景,比到女生宿舍底下攔著心中女神送花,結果錯攔了宿舍大媽還慘!宿舍大媽,你畢業了就不用見她了。親閨女就……這是一輩子的事兒啊,你死了,她還能講給兒孫聽。 顏神佑這里,她卡在這里更尷尬了!她是正對著她爹那張“求交往”的臉了!實在是太驚悚了!呆了一下,她當機立斷就學起了螃蟹,來不及轉身就橫著往右蛇了出去,直到眼前出現了墻壁,才就地面壁蹲地抱頭。 姜氏正撫琴,初時并不曾注意窗子那里的動靜。顏神佑爬過去的時候,她才注意到女兒的動作,正待說:“這樣舉止不好……”就看到她閨女蛇到墻角蹲著種蘑菇了——好大一團毛茸茸的蘑菇! 再一看窗戶,就看到顏肅之那張深受打擊的臉,連他手里拿的那枝梅花,都仿佛蔫頭耷腦了。 姜氏:……表情已空白。 顏神佑蹲著蹲著,就覺得這周圍也太安靜了。然后她就蹲著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看到一對蠢爹呆娘眼對眼。連忙拿手捂了眼,從指縫里偷看。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腳都蹲麻了,這倆還在那兒練對眼神功。要說這女的漂亮男的俊美,就這么隔窗遙望,真的挺賞心悅目的。 前提是——別是她爹娘,尤其是還沒有恩愛的爹娘。 顏神佑按捺不住了,心說,你們就這么對看到明年,也解決不了問題呢,可我的腿快要站不起來了。這么看來,不能指望她爹娘就這么一對眼,然后就能當以前那幾年的冷淡關系不存在,歡歡喜喜去談戀愛生孩子。 怎么看都像是她爹有改過自新的意愿,也有一些比較上道的表現。她娘這里呢,或許是大環境的原因又或者是自幼的教育之類的,也可能為了這個小家庭、為了她,又看她爹有改過的行為,有那么一點點動心。但!是!兩人又都有那么一點小資情調,想要擦點火花再……嗯。 現在缺轉折,這個顏神佑無能為力。那就只能讓他倆來個“日久生情”了,反正兩人都有那個意愿,也許看著看著就順眼了呢,就跟顏肅之的中二病突然就好了一樣。還是給他倆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吧…… 想到這里,顏神佑扶著個墻就站了起來,可憐兮兮地道:“阿娘,我腳麻了,想出去走走。” 姜氏回過神來,尷尬又羞惱的表情比以前高了好幾個百分點,剜了顏肅之一眼才過來抱著顏神佑:“阿娘帶你出去走走。” 顏肅之將花枝往屋里一擲,恰好落在了琴上,自己卻嗖地從窗子鉆了進來,窗子在他身后又合上了,帶出一聲悶響。顏肅之道:“外頭冷,別出去了,就在屋里走走吧,仔細著涼。我看這天像是要下雪了?!?/br> 顏神佑怕姜氏害羞,連忙岔開話題:“好身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