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江興盯著那個設定為“武功高強、沉默寡言、崇拜蘇式、女扮男裝”的始終不離不棄的侍衛,略微微妙了一下。 以前看電視的時候還沒有特別的感覺,女扮男裝的護衛反正是個電視劇的老梗,但現在看原始劇本,就不免覺得這個既視感…… 總之去掉后邊那個女扮男裝,也許會更好一點吧……? 他將目光從劇本上移開,呼出了系統。 在剛才的時間里,系統已經將這個劇本讀入,共情空間的下拉菜單中,除了《小大夫》之外,又多了一個《蘇式傳》的選項。 江興將《蘇式傳》的下拉菜單打開,密密麻麻二十個共情片段,登時出現在他的眼前。 江興問:[《蘇式傳》的共情片段比《小大夫》的多了一倍?] [共情片段的抓取視劇本重要的具有代表性的片段,數字并不固定。一般來說,d級以下劇本的共情片段在10個以下,b級以下到d級劇本的共情片段,在1020個之間,a級及s級劇本的共情片段,在2030個之間。] [就是說《蘇式傳》的劇本剛剛卡在a級劇本上?] [是的。]0021回答。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江興再次將目光自那二十個共情空間上滑過,那些共情片段的簡介逐一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共情片段一:中舉謝師,不卑不亢。 共情片段二:善書會書,名傳京師。 …… 共情片段五:紅袖添香夜讀書,小兒女喁喁述情衷。 …… 共情片段十三:懲刁吏,破謎案,晴天朗朗照蘇堤。 …… 王安這時候已經和陳良一起坐在練習室之外的沙發上。 他手里頭的魷魚條又換成了一盒小曲奇,拿著吃的時候還問陳良:“要不要一起來嘗嘗?早知道小江手藝這么好,去年我就該把他拉到我的劇組中來了。” 這年頭會做點東西也是拿劇本的加分項了,呵呵。 陳良面無表情地拒絕了王安的好意。 王安咔嚓咔嚓地吃東西,透過單向可視玻璃,看著在房間里的江興,對陳良說:“這年頭這樣肯下苦工的明星已經不多了。你知道你手下藝人的問題嗎?” 陳良連忙做出傾聽的模樣,說:“老師請說。” “小江的天賦我看不太行。”王安一陣見血地說,“但這種問題是先天性的,是沒有辦法解決的,老實說他能在剛剛出道一兩年中就擁有這種直逼老派的二線明星的實力,我看了也感覺很驚訝。” 陳良正在準備說話,王安輕輕一擺手,制止了他或者贊同或者辯解的說辭:“但這不是我之前要說的。” “我真正想要說的,是你手底下的藝人,為了角色,有點太拼了。” “王老師的意思是……”陳良試探性地接話。 “嗯,按現在的說法就是心理出現問題,認知上的障礙什么的。要按照我們過去的土話,就是你進去的太多了,早晚就出不來了。”王安說,“不過以他的天賦,現在能有這種實力,我猜正是因為他進去了的緣故” “不過就我個人來說。”他用手指敲敲自己的腦袋,花白的頭發在指縫間穿梭,“我不是很贊同以這樣的方式來提升自己的演技。” “嗯……他還年輕,他還可以再多的去揣摩,再多的去積累。從而到達一個量變到質變的變化。演技歸根到底是什么呢?一個是能夠引起人共鳴的感情,一個是能夠引起人聯想的動作。” “他現在擁有了前者,但這種不適度的進入不是一個長遠的健康的做法;他現在要鍛煉的,就是怎么以一種夸張但到位的肢體動作,以其來直接影響觀眾的感官和感情。” “小江現在需要鍛煉的,他所缺乏的,就是這種夸張而又到位的肢體語言。” 王安一邊解釋一邊有點遺憾:“時代是變了,要不是現在早就不流行師徒那一套了,有時候還真想收一兩個弟子。” ……王老師和妻子是沒有孩子的。 陳良眼珠輕輕一動。 雖然說現在不時興師徒了,但認個親戚什么的—— 他看了一眼悠閑坐著的王安,又看了一眼單向玻璃之后,已經在空曠練習室內做出種種表情和動作的江興,面無表情地截斷了自己的想法。 算了,這個畫風不適合眼前的這兩位。 娛樂圈里的干爹干媽干兒子干女兒,還不夠大家笑的么。 第三十一章 崢嶸 在王安家里額外培訓的江興很快就意識到了王安的想法:不融入感情,僅僅是通過動作和神態感染他人。 如果說他今年只有二十三歲,那么這些并沒有什么不對的,感情能夠融入了之后,當然需要更多的能夠撐起這一份感情的肢體語言,去將這樣的感情完美地表達和傳遞給觀眾。 但問題正在于王安并不知道江興不止二十三歲。 實際上,已經在娛樂圈里度過了二十年的江興,雖然可能并沒有被名師指導過,但二十年日以繼夜的努力,還是讓他的不管感情的重合也好,肢體語言的鍛煉也好,都到達了某一個臨界點。 他已經到達了某一個瓶頸處。 這個瓶頸并不是常規的訓練和講解能夠突破的。 ……這一點從王安看江興訓練,越看越糾結的表情之中,就能夠顯而易見地窺探出來了。 距離《蘇式傳》正式開拍已經剩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但江興的訓練并沒有太多的進步。 從開始到現在,他幾乎都是在原地打轉——光從肢體語言上的渲染力來講,他不能說差,畢竟還有之前二十年的基礎在那里。 但不差并不意味著有多好。 江興現在的肢體語言除了能夠相對準確而恰當地表達出其表演的內容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了。 更確切地說,他的肢體語言流于眾人,沒有亮點,甚至沒有多少自己的特色。 在差不多陪著并指導江興一周的王安看到最后,也不得不評價說:“我現在倒是知道你為什么一定要沉浸進去表演了。” 實在是撇開最直接的感情的感染,光光從動作演技來講,在內行的眼中,最高也就打個六十及格分罷了。 江興當然知道自己的問題所在,但知易行難大概就是用在這里的。 ——他知道問題所在,但問題能不能靠著他的力量去解決,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連幾天的毫無突破讓江興終于決定先放一放,去向王安請一天的假。 對于江興的這個決定,王安倒是挺贊同的,還說:“有些事情也急不來,你到處逛逛做點別的事情找些靈感,或者再去看看那些經典的影片琢磨一下別人的演技,如果時間不夠,也不用急著馬上回來。” 但從經典影片之中借鑒這個法子,江興不是沒有用過,甚至他還不止看過過去的經典,還看過未來的經典。 而其看過的結果——就是現在這副模樣了。 所以江興笑著答應了王安的建議之后,并沒有真正照著王安的指示去做,而是開著車子在城市里慢慢逛著。 這個城市是國家的首都,車流、人流,擁擠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往這里前進一樣。 但也不是真正沒有一點安靜的地方。 江興走在小小的如蛛網一樣的巷子里,青石砌成的小路有一種被雨水淋濕之后的油潤感,幾只不知名的小花從墻院里頭探出來,遙遙垂在行人的眼瞼前。 因為瓶頸而一直緊繃的神經在這種悠閑的氣氛下漸漸放松,江興一直在這里徘徊著,中途在一家小店里坐了一會,吃一些小點心,和店里的老板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直到中途接了個電話才起身離去。 那家店的老板是做小吃的,年已過四十。 他在華燈初上的時候目送著和自己聊了小半天的陌生人離開,還有些聊得十分愉快卻沒有問對方名字的遺憾,然后他又想了想,突然嘀咕說:“嗯……怎么覺得那個人長得有點面善?哎呀,每天看見這么多人,都記不起來了!” 將江興從這條陌生的小巷子叫走的電話,是來自于陸云開的。 江興一接到陸云開的電話時候還有些驚訝,和對方閑聊了幾句發現對方正在他出租屋的外頭—— 這想一出是一出的! 江興乍一聽見的時候都有點哭笑不得,兩個人都是明星,干明星這一行,最明顯的一個特征就是你永遠有做不完的工作和應酬。沒有提前約好就想要上門堵人?十有七八是要落空的! 好在這天晚上江興只是不在家里,不是有工作要做。 他在電話里和陸云開說了稍等一下,就匆匆從小巷子里出去,開車繞回家里,好在他走得并不算遠,路上也沒有太多的車子,十五分鐘剛到,他就已經回到了居住的小區里,停好車子走到樓下抬頭一看,就看見在自己所住的那個樓層中,站在走廊上的人張開雙臂,身體向前傾,似乎馬上就要從樓上直摔下來—— 江興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立刻打開防盜門,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上樓梯,跑到自己樓層的時候伸手按著墻壁身體飛快一轉,視線就和剛好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的陸云開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陸云開這時候還保持著雙臂平伸身體微微向前傾的姿勢呢,他看見明顯是跑著上來,呼吸并不均勻的江興,有點詫異:“江哥?” “……你,”江興平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和心情。如果說在底下的時候他有所誤會的話,那到了現在,兩個人面對面的時候,他就發現剛才那種‘陸云開馬上要跳下來/摔下來’的想法僅僅是自己的錯覺或者誤會,他一面放下心來,一面忍不住問,“你這是什么姿勢?” “剛剛想模擬一下飛下去會是什么樣的感覺啊,就張開雙臂試試看了。”陸云開嘿嘿笑起來,“我之前和你說的要拍的那部電影,會有挺多動作戲的吧,到時候應該要吊威亞什么的,想想都覺得有點期待呢!” 這種答案。 江興簡直不知道怎么回答對方,只好說:“行了,先進來吧……你要過來怎么不提前打個電話給我?” “因為是臨時決定的,加上剛好走到這附近,就給江哥你打了個電話,現在看起來也不遲啊。”陸云開笑道,從自己的腳邊把半打啤酒給提起來,和江興一起進了屋里。 江興打開電燈,給陸云開找了一雙替換的拖鞋,詢問道:“你參演的電影劇組什么時候開機?” “說是再過十來天。”陸云開想了想,“也沒多久了吧。” 江興點了點頭,他沒有去問陸云開準備得怎么樣——反正這種事情,肯定是不用詢問的吧。 但江興不問,陸云開卻忍不住詢問:“江哥,我們的劇組開拍的時間差不多,拍攝也是在同一個攝影城里頭,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碰到一起?” ……這個可能性。 江興也不由得愣了一下,說:“很有可能……” 誒嘿! 陸云開暗暗揮舞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拳頭,高高興興地問:“江哥準備得怎么樣了?我能看看江哥的劇本嗎?” “沒什么不行的。”江興說,從房間里把簽合約之前王安給的最初的劇本拿給陸云開看。 陸云開接過翻了起來。 江興又在一旁說:“準備得有點問題吧……” “有點問題?”陸云開抬起了頭。 “唔——”江興琢磨了一下措辭,“就是腦海里有些混亂,不是特別的清晰。” 陸云開低頭看了一下劇本,又抬頭看了一下江興:“怎么說?” “我也不知道怎么說。”江興笑著說,他拿了一罐陸云開帶過來的啤酒,拉開拉環后抿了一口,“就是那種有點無措的感覺,嗯……腦子里像是一團漿糊,不管怎么去做,都毫不出彩,毫無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