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若要真計較,秦雪靈之前并沒有真正的對付她,像今日這般故意告狀的事,以前從未有過,連聚會也故意略過她。 仿佛,想讓人忘記她的存在,讓她老實待在寶云軒哪里都別去。 態度的轉變,是從蘇姨娘出事開始的。 蘇姨娘當日死亡疑點頗多,好端端突然吞金而亡,而且就在秦雪靈去翠竹軒看望過她以后。 之后秦雪靈在家里閉門不出一段時間,就發生了今日的事。 那么,事情就很明顯了。 當日蘇姨娘定然把事情真相告知秦雪靈,秦雪靈知道真相后十分驚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了蘇姨娘,以為這樣就無人知曉秘密。 知道真相后,她必然惶恐不安,也對自己這個“真千金”產生強烈敵意,生怕暴露。 換到秦雪靈的角度,她自然希望“真千金”永遠平庸,少出現在人前,最好早點嫁出去,或者打發到遠方,再也威脅不到她的地位。 今日告狀,估計是想禁她的足吧。 秦雪彤用腳指頭都能猜到,接下來秦雪靈會想方設法讓林夫人把自己嫁出去。 然而說到底,自己在老夫人和秦政岳眼中是聯姻工具,是秦雪靈的代替品,不會輕易答應她的。 這點秦雪彤不急。 秦雪彤對兩丫鬟道:“咱們行的正坐得直,用不著管她。” 兩丫鬟面面相覷,發現自家小姐真的太大氣了! 第二日,秦雪彤剛吃完飯,秦政岳便傳了話,讓她去佛堂為蘇姨娘抄寫經書,算是變相禁足。 秦雪彤并不惱,老老實實地去佛堂抄寫經書。 秦政岳見她去了,心中郁氣才出來,一個小丫頭片子,本侯還治不了你? 然而他還沒得意多久,侯府下人忽然來報,“侯爺,安國公主派人來接四小姐。” “安國公主?”秦政岳大吃一驚。安國公主的身份高貴,又不常和貴族打交道,怎么會忽然邀請秦雪彤? “是不是聽錯了?邀請的是雪靈而不是雪彤?”秦政岳確認。 下人也一臉驚訝,“回侯爺,小的特意確認過,的確是四小姐。” 安國公主的邀請不能推,秦政岳無奈,只能懷著驚訝、疑惑的心情,趕緊派人將秦雪彤從佛堂叫出來。 “你什么時候和安國公主見過面?”秦政岳思來想去,都想不通秦雪彤在哪里和貴人扯上關系。 秦雪彤低聲道:“回父親,雪彤前段時間去白馬寺上香,無意間見過安國公主。” 秦政岳不太相信,“就這?” 一個從偏僻地方來的黃毛丫頭片子,見一面就入了貴人法眼? 秦雪彤微笑點頭。 秦政岳狐疑,“你沒做別的?” 秦雪彤搖搖頭。 秦政岳見問不出什么來,有點失望,若是能問出緣由,讓雪靈去和安國公主打交道,也比秦雪彤好啊! 安國公主的邀約驚動了闔府上下,不消片刻,等秦雪彤坐上公主府的馬車,她被安國公主邀請的消息便雪片般飛進秦府上下耳中。 眾人都很震驚。 大戶人家,向來子憑母貴,庶出的比不過嫡出的,何況那蘇姨娘又死了,連秦成蛟也被送往曲城,留秦雪彤孤零零一個。秦政岳的不喜表現得十分明顯,下人慣會看眼色,都知曉這位四小姐沒什么前程。 那四小姐也識趣,知曉自己處境,天天呆在寶云軒不出門。或許等孝期一過,秦府便把四小姐草草打發了去。 沒曾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四小姐,不聲不響地居然見到安國公主,也不知修了幾輩子的福氣,恰好入了公主法眼,被公主另眼相看。 消息一出,林夫人心里打了個突。 她到沒有落井下石,但怠慢是肯lj定有的,就怕秦雪彤在安國公主面前說話沒輕沒重,說她這個嫡母如何她……到時候場面就難堪了。 便趕緊招來管家嬤嬤,詢問近段時間秦雪彤的衣食住行。 管家嬤嬤眼皮子直跳,不敢說實話,語焉不詳地道:“夫人放心,四小姐的東西,老奴都讓下面的人按份例送了。” 等林夫人詢問過后,管家嬤嬤趕緊差人送物件布匹到寶云軒,悄悄把之前克扣下的擺件兒用品給補上。 她到不敢在明顯的地方欺負秦雪彤,秦雪彤的衣服吃食沒有問題,但是一些不常用的東西諸如擺件、飾品就偷偷做了文章,原本該用真的,弄個假的或者次等貨對付。 這東西就算被發現了,主人家也不好鬧,若真鬧了,大家一口咬定是當初給的是真的,主人家便毫無辦法。 大戶人家慣常用的伎倆,絕大部分的人只能吃了這悶虧。 連翹被留在寶云軒管事,見東西送了一茬又一茬,便捏著帕子陰陽道:“喲,今天咱們寶云軒是什么喜事兒,送這么多東西來?” 管家嬤嬤陪著笑臉道:“連翹姑娘,這些都是寶云軒的份例,前段時間老奴忙得暈頭轉向,忘了給四小姐送來,今兒才補齊,希望四小姐不要計較。” 連翹翻了個白眼,知道她是林夫人身邊的紅人,不好得罪,道:“咱們四小姐今兒去了安國公主府上,等她回來再清點一遍吧。” 管家嬤嬤說是。 等管家嬤嬤一走,連翹便敞開大門,故意讓丫鬟婆子們過來收拾東西。 寶云軒里的丫鬟婆子們見著送來的東西,瞬間打起了精神。最近因為蘇姨娘,四小姐幾乎都快在秦府待不下去,寶云軒里自然有人動了另尋高主的心思。 今日一過,大家的心又穩了下來。 四小姐的前途,不一定不好啊。 秦府這邊心思各異,秦雪彤這邊安安靜靜地來到公主府。 進入公主府,秦雪彤感覺里面十分壓抑。 仆人按照公主規制,比秦府要多,然而個個都跟木頭人兒似的,沒點兒活氣。 沒見著駙馬。 有上一世的經驗,秦雪彤知道,公主與駙馬不和。安國公主對韓國公家小公子一見鐘情,韓國公家的小公子,外表俊俏,卻是個徒有外表的紈绔,心比天高,一心想著繼承爵位。 誰曾想居然被公主看上了。 那感情好,韓國公正不知該如何處理兒子們暗地里的爭權奪利,干脆廢物利用,把韓小公子尚給公主。 尚了公主,便斷送仕途,也不能繼承爵位,韓小公子自然恨透了安國公主。 安國公主一帆風順慣了,從未遭遇過挫折,也不知其中的彎彎繞繞,歡歡喜喜地嫁進來,結果卻被冷了心腸。 加上后來安國公主一直沒懷孕,韓小公子便吵了很多次要納妾,安國公主不讓,兩人關系更加緊張。 再后來,安國公主懷了高樂郡主,有了女兒后,安國公主便把感情全投注到女兒身上,對駙馬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從那段時間開始,駙馬其實不常住在公主府。 安國公主有了女兒便厭棄了他,也不想他在眼前晃,徒惹討厭,便讓他在外面住。 于是,兩人實際上不住在一起。 偌大的公主府,只有安國公主和高樂郡主二人,高樂郡主死后,只留下安國公主一人。 一個失去愛情,把全部感情寄托在唯一女兒身上的女人,在女兒死后自然會傷心欲絕。所以高樂郡主走了幾年,安國公主依然無法從高樂郡主的死中走出來。 快要過年了,金陵城里喜氣洋洋,但公主府里,卻沒有外面的歡聲笑語。 秦雪彤在婢女的帶領下來到暖閣,她今日又特意披上了丁香披風,淺紫色,綴滿細碎的花朵,和高樂郡主喜愛的披風一模一樣。又梳著和高樂郡主畫像差不多的百合髻。 步履輕盈地走進暖閣。 暖閣垂下重重白色細軟的帷幔。 秦雪彤從帷幔后走進,前方的軟塌上,安國公主拿著什么東西凝視,目光迷惘又哀傷。 似乎覺察到動靜,安國公主轉過頭來,眼睛微微睜大,霍然起身:“高樂?!” 秦雪彤從最后一重帷幔后走出,來到她身前福了福身,“拜見公主。” 安國公主臉上恍惚了一瞬,露出失望的神色,“原來是你啊。” 秦雪彤抬起頭,“公主又在思念高樂郡主嗎?” 安國公主放下手里的玉簪,臉色恢復正常,“雪彤啊,你來啦。” 又招手道:“過來坐吧。” 秦雪彤一點兒也不矯情羞怯,應了一聲,直接走到軟塌上坐下,和安國公主挨在一起。 秦雪彤道:“這是郡主的玉簪嗎?” 安國公主拿起玉簪,微笑道:“是啊,這是高樂生前最喜歡的一根簪子,她呀,很喜歡飾品……” 安國公主又開始控制不住地滔滔不絕,說許多有關高樂郡主的事兒,而且一說起來便沒完沒了,反反復復。 若是真是個十四五歲的姑娘,估計是聽不了那么久的,早就煩悶不堪了。然而秦雪彤卻依舊認真地傾聽,沒有一點兒不耐煩。 她知道自己的目的,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什么。 除了想從安國公主這里得到庇護外,心里也對安國公主有幾分同情。 她不介意陪著她。 這一陪就陪了很久,中午秦雪彤特地下廚做了一盤素齋,絕妙的手藝讓安國公主連連稱贊。 這一陪,就陪了好幾天,就連除夕,也被拉去陪了小半天。 宮里邀請安國公主吃除夕宴,安國公主拉著秦雪彤的手,很失望地說:“若你是我女兒多好,我就可以帶你入宮一同吃席去。” 秦雪彤心想:好啊公主,趕緊收我為義女啊! 但安國公主沒有,讓人送她回去。 秦雪彤面色不顯,心里卻又幾分失望。 她知道自己和高樂郡主長得不像,所以從不在容貌上下功夫,在打扮、飾品、習慣、喜好上做足了文章,務必事事朝高樂郡主貼近。 秦雪彤自認為做得極好,安國公主也被她哄得十分開心,然而安國公主卻從沒提過收義女的事兒。 想起前世,安國公主在大街上見到和高樂郡主長相相似的姑娘,一見就要收為義女,便有些無奈。 果然,有些人靠天吃的飯碗,哪怕她什么也不做,別人就算花百倍努力,也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