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董志剛到醫(yī)務室的時候,正看見梁牧澤扶著夏初從里面出了,她瘸著腿,右邊小腿上還用繃帶固定了木板,蹦跶蹦跶的,以超龜速前進。 “咳。”董志剛裝模作樣的清嗓子吸引他們的注意,果不其然兩個人同時抬頭看他。“讓你六點回來報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20分鐘,無組織無紀律。” 梁牧澤不搭理他,扶著夏初慢慢走下臺階。 董志剛看著瘸腿兒的夏初,有些面熟,但是又忘記在哪兒見過,正想她是誰呢,夏初挪到他面前,向他敬禮,“董大隊長,您好,我是夏初。” 熟悉的清脆聲音,讓他的記憶回籠,董志剛特別高興,“原來是夏大夫啊,你看我這腦子,哈哈。” “大隊長您別客氣,叫我夏初就行了。” “好好,夏初,”董志剛指了指她腿上和手上包扎的傷口,“你這怎么搞的?梁牧澤?”他提名帶姓叫梁牧澤的時候,聲音明顯高了一個八度。 “逞能唄。”聲音冷的能凍死一只北極熊。 董志剛脾氣上來了,臉立刻晴轉(zhuǎn)陰,“怎么說話呢,夏初是田勇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們大隊的恩人,在說了要是沒有她們醫(yī)院,你早就尸骨無存了。” 董志剛的話,像一把錘子毫無預兆的捶在她的心上,居然會難受。 梁牧澤撇開臉不說話,拉著夏初把她塞進車里,剛要關(guān)車門,又被董志剛攔著,“夏初啊,你怎么和這個混小子在一起的?” “呃……”夏初舔舔嘴巴說:“路上遇見的,他看我受傷,所以把我撿回來了。”夏初盡量對梁牧澤做出很感恩的表情,結(jié)果被他犀利的眼神徹底扼殺。 “你可是我們大隊的貴客,得好好招待你,那個,”正說著,董志剛抬起頭看了一圈,眼里閃著不屑光芒對著一個方向喊:“別tm躲了,給老子滾出來。” 夏初愣了一下,往那個方向看,看見剛剛在外面碰到的那個小伙子,從不遠處的墻后面撓著頭走出來。 “大隊長,嘿嘿,什么都瞞不過您的眼睛。” “老子上戰(zhàn)場的時候你小子還沒出生呢,跟我斗。” “是是。”一排長一直咧著嘴,到夏初旁邊,還立正敬禮,喊了一聲:“嫂子。” 這一聲,給夏初額頭上喊出三條黑線,差點讓董志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管她叫啥?嫂子?管誰叫嫂子呢?”董志剛馬上炸了毛,恨不得跳起來的樣子。 一排長被吼迷糊了,“不是嫂子嗎?她不是和我們營長一起回來的嗎?”說完,還看了看旁邊的梁木澤,結(jié)果被嚇得冒了一身冷汗。 董志剛狠狠地揪著他的耳朵,說:“你們營長能有那么大的福分?他上輩子沒燒高香,這輩子輪不到他,告訴你,記住了,這位是田勇的救命恩人,我們大隊的貴客,你小子挺清楚了嗎?” 一排長整個臉都扭曲了,雷般的吼聲在自己耳邊炸開,他的耳膜似是要被震破一般,戰(zhàn)戰(zhàn)巍巍的說:“清……清楚了……” 董志剛松開他的耳朵,“去,把田勇喊過來。” “是。”趕緊飛奔跑開,一秒鐘都不敢多留。 夏初真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她原本想,到了特種大隊就讓梁牧澤找人把她送回g市,一分鐘都不多待。可是到地方才發(fā)現(xiàn),他對她的話充耳不聞,直奔醫(yī)務室,出來碰到大隊的頭頭,一群人說著不著四六的話,她想把頭扎進土里再也不□,學鴕鳥算了。 董志剛還想和夏初說什么,可是沒來的及開口,就被梁牧澤推了一下遠離車門,接著關(guān)上車門,橫在車子和董志剛之間,讓他沒辦法靠近。 “她還沒吃飯。” “沒吃飯?你怎么不早說?你這不是耽誤事兒嗎。那個,”董志剛四周看看,“你,對對就是你,過來。” 一個下士端著洗臉盆子,褲腳挽到膝蓋,頭發(fā)上還閃著水珠,一看就是剛洗完澡的樣子,聽見大隊長喊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過來,生怕自己哪兒做的不好惹到這位閻王老爺,他可不想吃不了兜著走。 “去食堂,讓他們準備晚飯。” “現(xiàn)在?”戰(zhàn)士聽得有些愣怔,不是剛吃過飯了嗎? “廢什么話,趕緊的。” “是。” 夏初可是大隊的貴客,可不能怠慢了。董志剛敲敲車窗,夏初將車窗降下,“大隊長。” “小夏啊,我看你這腳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就在這里住下,不要客氣,也不用拘謹,什么時候傷好利索了,我再派人把你送回去,醫(yī)院那邊你放心,我來處理。” “不用不用,”夏初的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似的,“大隊長真的不用,你們有軍事機密,我一個外人在這里不合適,您找人把我送下山就行了。” “這怎么行……”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梁牧澤,又一次擋在董志剛和夏初之間,對人人敬重懼怕的大隊長說:“大隊有女廁所嗎?” “胡鬧,特種大隊一群爺們,要tm女廁所做甚?” 行了,梁牧澤想要的答案有了,點點頭轉(zhuǎn)身準備上車,并留下一句,“把飯送到我家,夏初住在那里。” 車子一個左拐,出了側(cè)門。董志剛還在原地犯愣,他覺得,剛剛一排長的話不無道理,這兩個人,真的就沒什么嗎?雖然他線條粗,但還是覺得不簡單。” chapter 17 “我要回家,你找個人把我送回去吧。”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肯定的命令。沒錯,是命令。 “不行。”命令怎么了?首長不愛聽。 夏初回過頭怒視他,看著他不受絲毫影響的發(fā)動引擎。“我死也不住這里。”一個男人扎堆的地方,讓她一個女人怎么能住嘛? “沒讓你住。” 車子緩緩駛出側(cè)門,是和剛剛走的不同入口,不過,一樣有戰(zhàn)士把守,守衛(wèi)依然森嚴。 出了大門,有一段柏油馬路,路邊綠樹成蔭,花草樹木,長度大概只有二三百米,馬路的盡頭,就是特種大隊的家屬院。因為涉及到保密工作,每棟家屬樓只有三層,這樣就不能登高望遠,遙望特種大院里的種種裝備或是訓練情況。 所謂的不住特種大隊的大院,住的就是這里——梁牧澤的家,坐落在部隊的家。夏初還是不愿意,不下車,軟著聲音和他商量:“營長,您把我送回家吧,我請假在家里養(yǎng)病,絕對不留下病根,絕對不會讓你不好向我媽交代,您看怎么樣?” 梁牧澤扶著副駕駛的車門,語速緩緩可是很堅定不容商量的吐出兩個字,“不行。” kao,除了“不行”還會不會說別的?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啊!!! “我不下車,送我回家。”夏初也賴上了,坐在車里裝佛爺。心里琢磨著,還不是因為你要照顧偏遠山村的老人,我?guī)湍阕龊檬虏排銮蓭痛謇锶丝床〉模f來說去我腳受傷也有你的錯,你還挺橫!! “現(xiàn)在不是胡鬧的時候。” “誰……”夏初本能的想說tm,可是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胡鬧了,我回自己的家算胡鬧嗎?” 梁牧澤抽著嘴角冷笑,“夏初,那是我的家。我說了算。” 不再理會她的抗議,打橫把她從車里抱出來直奔家門。夏初也因為他的那句話蔫了,她所謂的家,不是她的家,她在這里沒有家,只是借宿。瞬間她覺得好心酸,眼眶微紅,眼淚蓄滿了眼眶,愛面子的不想他看見自己流淚,用手背擋住自己的臉。 從小沒有受過這么嚴重的傷,一點點的破皮都會讓蘭梓玉緊張不已,而現(xiàn)在,又是脫臼又是血rou模糊,身邊沒有了母親,夏初覺得自己分外可憐。在陌生的城市,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家,暫住在別人家的屋檐下,以一個悲憫的姿態(tài)面對房東,甚至她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沒有勇氣反抗。可憐又可悲,不是嗎? 梁牧澤將她放在沙發(fā)上,她始終用手背捂著眼睛,沒有出聲,但他知道她哭了。他有些后悔,剛剛的話似乎說的有些重了。 嘆氣,把抽紙盒遞過去,她不接。把紙抽出來放在她手邊,還是不要。這個時候,溢出的眼淚從她的手臂上滴落,滴在了他的手上,也滴在了他的心上,guntang的感覺讓他愣怔。 “別哭了。” 夏初不理,眼淚流的好似更加有勁了,看起來呼吸已經(jīng)有些不順的樣子。她其實有一個毛病,哭的時候不理她,過會兒就好,但凡有人勸,就會哭的更兇。 梁牧澤把抽紙盒放在她旁邊起身離開,夏初是悲從心中來,此時如何也收不住眼淚。人們總說,受傷的孩子會分外思念家鄉(xiāng),就像現(xiàn)在的夏初。她想家,想n市的福窩,她后悔為什么不聽父母的話,非要一個人出來。自以為是的覺得會過上自由自在的小日子,可是結(jié)果呢,太不盡如人意。她至今還記得,蘭梓玉說她如果在外面生了病沒人照顧,到那時候想再回來就晚了。 現(xiàn)在的真實寫照,她真的有沖動回n市,一輩子不出來,在父母身邊,再怎么樣自己不會受欺負,不會受委屈,而且,有自己的家…… 梁牧澤站在陽臺上,修長的左手食指和中指間夾了一顆煙,右手拿著電話放在耳邊,“藥不起作用。” “什么不起作用?” “她一直哭。” 軍醫(yī)在電話那頭哭笑不得,接骨、用藥,根本不會痛到讓一個成年人哭的稀里嘩啦。“梁營長,人家是女孩子,經(jīng)不住你的冰山獅子吼。” “……” 梁牧澤摁滅煙蒂走回客廳,夏初的腳邊扔了一地的衛(wèi)生紙團,白花花的一片。 “對不起。” 此時的夏初已經(jīng)哭累了,眼淚不再噴涌,一直不停的抽紙擦鼻子。聽到他說“對不起”,她伸到抽紙盒附近的手在空中停滯,他居然會道歉?她還以為全天下都欠著他的人情呢。 夏初不理他,梁牧澤遞了一杯水水過來,她看見透明杯子中那透明純凈的液體,舔舔自己干澀的雙唇,也顧不得什么面子問題,抓過杯子一飲而盡。 “在這里住下,這是為你好。” 夏初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水漬,啞著嗓子勁兒勁兒的說:“反正都是你的地盤,我沒有發(fā)言權(quán)。” 傳來一陣敲門的聲音,梁牧澤過去打開門,是大隊長的警衛(wèi)參謀帶著食堂的人來個夏初送飯。這一下午又是受傷又是傷感又是痛哭的,她早已忘記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說起來,特種部隊的伙食是很好的,因為平日的訓練、任務強度很大,據(jù)說要要吃的好一點兒才能補回來。夏初還有些擔心會給她端上大魚大rou的,看到了白粥和清淡的小菜,食欲一下子就被勾起來。 自動把對面的人忽略不計,端起一個小碗,一口一口的慢慢吃著。要好吃好睡,這樣傷才會好的比較快,才可以早點兒離開這個地方。她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來特種部隊是瘸著一條腿進來的,當初肖騰田勇邀請她來特種大隊做客的時候,她對這個神秘的地方充滿了向往,可是今天呢?來的時候萬般的不情愿,沒有功夫心潮澎湃的對這里的一切感到激動興奮…… 梁牧澤住的房子是一個面積不大的兩居室,雖然有些樸素但是很干凈,從這些天的相處就能看的出,他是個挺講究并且愛干凈的人。 他這一天也沒怎么進食,可是現(xiàn)在完全沒有要吃的意思,只是坐在側(cè)邊的沙發(fā)上,盯著桌子的盤盤碗碗,一動不動。整個客廳里只有夏初咀嚼發(fā)出的輕微聲音。(夏初已經(jīng)可以做到對他的矚目無動于衷,多強的電壓都能照吃不誤。某蟻覺得,這是好兆頭。) 夏初將空碗放在茶幾上,撫著肚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似是剛才哭留下的后遺癥,喘氣的時候還哆嗦了一下。梁牧澤看著她咬著牙撐著沙發(fā)晃晃悠悠的站起來,過去想扶她一把,可是落在她面前的大手被她華麗麗的忽視,她的胳膊擦著他的指尖過去,高傲的仰著頭顱挺著胸膛,一步一步“蹦”到衛(wèi)生間。 “傷口不能碰水。”梁牧澤提醒道。 “我放水。”夏初瞪著他恨恨的的說,接著把衛(wèi)生間大門使勁關(guān)上。 梁牧澤站在沙發(fā)邊,眼睛盯著緊閉的衛(wèi)生間門,不再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復雜的表情,大概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夏初還是沒能斗過梁牧澤,請了假在山上住下。還好梁牧澤有點兒良心,把家空出來給她住,自己窩在辦公室的小小折疊床上。 第二天,大隊李政委去g市開會,梁牧澤讓文書小劉跟著去g市,去把他事先讓鐘點工阿姨整理好的夏初的衣服帶回大隊,一起帶回來的還有她的二喵。 夏初看見了二喵,跟見了親人一樣,熱淚盈眶。把二喵抱在懷里,眼淚滴在了二喵的背上,二喵整個小身體被眼淚砸了一個哆嗦。 小劉將她的行李放在客廳,也不敢多留,打了招呼就趕緊離開。 夏初蹦跶到沙發(fā)邊坐下,二喵盤坐在她的腿上,它的毛絨絨的掃著她的皮膚,癢癢的感覺,讓她這兩天的陰霾壞心情好了很多。 “有沒有好好吃飯啊?” “喵喵~” “想我了嗎?洗澡沒有?” “喵~” 夏初聞了聞,香香的,應該是寵物中心的人員每天給它洗澡的吧,“還行,很干凈,保持的不錯。” 梁牧澤每天很忙,整天整天泡在訓練場上,但是每天晚飯的時候總會抽出一點時間回來看看夏初,供她差遣。他會讓人給她送一日三餐,小劉每到飯點兒就會往家里打電話問她想吃什么,或者家里缺了什么。夏初一直沒給人家好臉色,尤其是知道了小劉是梁牧澤的文書之后,更甚!她覺得他們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人,往好聽了說是照顧她三餐,其實就是變相的監(jiān)視。 小劉鬧不明白夏初和營長是什么關(guān)系,說是一對兒吧,但是看著夏大夫沒有給過營長好臉色,連帶著自己也被怒視,又覺得不像。特種部隊的兵找個女朋友不容易,可是但凡找到了女朋友,嫂子對待他們格外親切,絕不是現(xiàn)在這樣一副欠錢不還的樣子。 “夏大夫,營長在開會,他說過一會兒會回來看您。” “嗯。”夏初悶悶的應了一聲。 小劉揉揉板寸腦袋,放下晚飯就離開。他聽肖騰說,夏大夫是個好人,人好心善,長得也很漂亮,是田勇的救命恩人。漂亮是挺漂亮,也的確救了田勇的命,善不善良他不知道,反正對自己挺不善的。 夏初的飯菜,應她的要求都是以清淡為主,不過餐餐都會有一份大骨頭湯。軍隊是個大家庭,不分你我,大家都是親人,他們把夏初當自己人照顧。可是某些人呢,什么什么都是他的,是個沒有同情心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