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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討人厭的人類女孩,而是一個穿著破破爛爛,扎著黑色馬尾的青年。對方的臉很白,白到了幾乎透明的程度,他人甚至可以從外面看到皮膚下面的青筋偶爾的鼓動。 “什么玩意兒……”無慘咒罵了一聲,把自己被對方的手臂壓住的被子唰地一下扯了出來。 青年沒有一丁點反應。 無慘噠噠噠地跑到廚房里,大聲質問道:“喂!那個男的是誰!” 日輪抹了一把因為灶火而出的額汗,“倒在我們家門口了。” “那也不能隨隨便便把人帶進來!還把人放到我的床里面!” 日輪無奈地聳了聳肩,“可是你也是這樣來的……還有,那是我的床。” 無慘腦門上問號與感嘆號交織著蹦來蹦去,“我說不可以就可以!”他是個傲慢的男人,變成小孩子以后就是驕縱的小孩。 感覺……和紅花夜有一點像呢。 想到了不知道在何處的弟弟,然后想到了已經離自己遠去、不在這個世界里的父母兄妹,日輪突然感到好悲傷。 他一不注意,炭火燒到了手。 “噫呼呼——”他連忙吹自己的手指。 火光打在他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睛上。 無慘歪著頭,抱著胸,想看看這個家伙突然之間周身氣氛的轉變是因為什么。 日輪側著頭,臉與光芒與熱量間接接觸。他感覺自己的臉就要被燒著了,他的這顆心里,卻滿是冰涼的水。 他好像忘記了無慘的存在,抱起自己的膝蓋,無聲地哭了起來。 鬼舞辻無慘一點也不覺得抱歉,他的詞典里就從來沒有「抱歉」這個詞。 他覺得日歌好奇怪,突然之間笑,又突然之間哭什么的……真是怪人一個。 他哼了一聲,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日輪坐在灶臺前,眼睛里全是水。 鯰八云終于起來了。因為今天是個雨氣還彌漫的日子,所以沒必要用黑灰色的斗篷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他喜歡這樣的日子。 雖然也不是很討厭晴天,但那對于他來說畢竟是致命的。天知道他給自己裹得那么嚴實,但還是被太陽的熱灼燒了。要不是他有著超強的自愈能力,怕是渾身上下都會留下灼傷的痕跡。 “小歌——早飯燒好了嗎?”他的語氣散漫,似乎整個人還沒有從夢里面完全醒來。 日輪趕緊擦了擦眼睛。 “還沒有,快了。” “哦,那我再去睡個回籠覺。” 鯰八云又踏著步子回房間了。 …… 「哥哥……該怎么辦啊哥哥……」「小歌」的哭聲。 「小歌」她,總是在哭。 身為meimei的「小歌」,似乎永遠在流眼淚。 鯰八云躺在被子里面,眼睛望向有些發霉了的天花板。 他努力去回憶meimei的臉,卻得到了一片空白。 本應該牢牢記住的親人的臉,一張也不剩了。 于是他就想起剛才自己所看見的一幕。 他隱約覺得,一直在哭的人,是個很可憐的人。 小歌/日歌她,一直都在哭。 她簡直不正常。 …… 并不是在罵人什么的,而是真的很奇怪。 就算是說多愁善感也無法解釋這個。 每個人都會有喜怒哀樂多種情感,但是日歌的情感過于奇怪了。她在某方面會有很大的感觸,但是在另外的方面則什么感覺都沒有。看到誰生了病,誰逝去了會感到很悲傷,但是對于自己,則一點感觸也沒有。 第一次見到她,和她回家的那一天,她說:“這樣子,「他」就不會感到孤單了。” 「他」指的是“無哉”,被她撿回家里的孩子(實際上是那位大人。) 鯰八云一開始以為她是覺得自己很孤單才想要撈蝌蚪回去的。 可是不是這樣子的。 她根本就不在意關于自己的事情。 只要是一般人,在在意別人的時候也會在意自己。但是她不是這樣的…… 就好像,她是從某一個人身上剝離出來的、殘缺的一部分。 ※ 睡得昏昏沉沉的。 夢境很深。 百鬼丸夢見了以前的事情。 一年以前,他離開了緣一和無名,獨自一人離開了。在離開之后,他有一段時間的漫無目的,最后還是去尋找了素未謀面過父母。 見到了父母,還見到了被富養的、非常樂觀活潑的弟弟——多寶丸。 遠遠觀望他們的時候被身為父親的那個人——醍醐景光發現了。 那個男人——醍醐景光他——毫無憐憫之心地想要殺死百鬼丸,但是去被母親阻止了。 阻止了父親的母親,因此而死去了。 被憤怒(他竟然會有這種情緒)沖昏了頭腦的百鬼丸,與醍醐景光在魔神聚集之地決一死戰,最終殺死了對方。 …… 百鬼丸終于殺死了所有的魔神了,他終于得到了自己曾經所有被奪去的東西。 但是他一點也不快樂。 他感到很悲傷。 曾經被奪去了情感,因而從未接受到過「悲傷」這樣的感情。 在那一瞬間,他快要崩潰了。 只存在于記憶當中,只有哭聲的母親的面容,深深地映在了視網膜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