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
李晶晶目光落在嬰孩的肚臍,道:“患者臍眼輕度感染,稍后這處要用藥。” 劉大醫師點點頭,牢記在心。 小嬰孩肚子一點點扁了下去,只是開始翻起白眼,像是馬上要斷氣。 “你給患者扎上三針,我給患者吃下保命丸。”李晶晶雙手沾著污穢,迅速去一名醫徒端著的銅盆里凈手,而后取藥丸用溫水化開。 “你來抱著他。”劉大醫師示意一名醫徒。 哪知這名醫徒剛抱著小嬰孩,就慌的叫道:“師父,他太軟了,我不敢抱,怕傷了他。” 劉大醫師只有一手抱著小嬰孩,一手給他扎了針,扎過之后給他把脈,沉聲道:“患者脈搏非常虛弱。” 李晶晶嘴里含了一小口保命丸藥水,俯身嘴對嘴給小嬰孩哺了。 小嬰孩福至心靈,竟是一滴不差的全部喝了。 李晶晶大喜,將藥水都給小嬰孩哺了,見床上沾了許多污穢,臭氣熏天,她聞了都差點暈倒,何況一個小嬰孩。 可是打開門窗放味,氣溫降下來又怕把他凍著,她只有道:“換一間醫室。” 一直站在旁邊的望蓮、李喜,得令出去給隔壁的醫室弄進四個炭盆。 眾人好一陣聽不到嬰孩的哭聲,心里七上八下,都不在醫室里等著,而是站在了院子里。 丁家老夫妻臉色蒼白,雙手顫抖,站在寒冷風呼呼吹的長廊,難過擔憂的說不出一個字。 胖男孩壯著膽子哭著去問望蓮,道:“請問我弟弟怎么樣了?” 望蓮不敢亂說話,謹慎的答道:“稍后我們小姐出來,你問問她。” 何敬焱頻頻望向醫室緊閉的大門。短短的半個時辰,他想了許多。 在他印象之中,潭州的那幾個月里,李晶晶制的藥藥效已接近起死回生的神效。 可是李晶晶的醫術,他不知道如何。 若是李晶晶給小嬰孩主刀動手術失敗,就跟他帶兵打了敗仗一樣。 他怕打敗仗,李晶晶同樣會怕手術失敗。 這個時候,他心里替李晶晶擔憂的程度超過了小嬰孩。 醫室的門打開了,臭氣迫不及待的飄了出來,站得近的梁旭升、白凡鵬、牛正鋒、云飛躍被熏得本能的往后退了兩步。 何敬焱卻是往前走了幾步。 劉大醫師額頭上布滿密汗,拿著醫箱、藥箱大步流星走出來,高聲道:“焱王爺,請讓一讓。患者轉移醫室。” 何敬焱身子微側讓劉大醫師過去。 李晶晶衣袖上沾著污穢,發鬟微亂,臉頰通紅,鼻尖有幾顆晶瑩的汗珠,雙手抱著用整個棉被包裹的小嬰孩,有些狼狽的匆匆往出走。 何敬焱如門神一樣堵住了門,把外面的幾個少年的視線都擋住,一雙眼睛射出熾熱目光,柔聲道:“對不住,又讓你受苦了。” 李晶晶白了何敬焱一眼,嬌嗔道:“又不是頭一次這樣。你快閃一邊去。” 胖男孩的哭聲在何敬焱身后響起,“我弟弟救活了嗎?” 李晶晶高聲道:“他已經活下來了,現在需要的術后精細護理,讓他的病痊愈。” 胖男孩喜得連聲叫道:“太好了。我要看看我弟弟。” 李晶晶拒絕道:“現在不能看他,要等到明早。” 何敬焱轉身給李晶晶開路,讓她抱著小嬰孩迅速進入隔壁的醫室,而后把很是激動的眾人都隔在了門外。 藥院的兩個奴婢進了做完手術的醫室,打理清掃,把臭不可聞的床上單子棉襖全部撤了裝進麻袋里面,拿到院子里焚燒。 一會兒,李世云醫師從家里趕過來,直接進了醫室,跟著劉大醫師一起聽李晶晶指揮,給小嬰孩清理了開刀處的傷口,又給小嬰孩感染的臍眼上了藥膏。 小嬰孩的肚子恢復了正常大小,剛吃了保命丸,不但保住了小命,還恢復了些精氣神。 劉大醫師喜道:“小姐,患者好多了。” 李晶晶給身子非常柔軟帶著臭氣的小嬰孩蓋上了棉襖,跟他柔聲道:“小家伙,你現在身子太虛,不能沐浴。你吃過奶水,我們才能拿熱呼的濕帕子給你擦身。” 小嬰孩睜開純真無邪的眼睛,不知瞧著什么地方,白嫩的小手抬起來在空中抓著,像是要抓住什么,張大無齒的嘴啼哭。 李世云目光憐憫,道:“小姐,他餓壞了。” 劉大醫師忙道:“小姐想得最是周全,她派了李喜去請大夫人去給患者尋奶娘。” 李府的廚房里面有新鮮的羊乳,只是小嬰孩的腸胃已經非常弱了,最好讓他吃人乳。 李晶晶細細的給劉大醫師與李世云囑咐護理小嬰孩的注意事項,特意強調道:“從現在起的三十六個時辰,患者身邊不能離人。你們每人帶著兩名醫徒輪流守護。” 兩人自是一口應下。 李喜拿著一大包袱的衣服來了,道:“小姐,咱們府里沒有嬰孩的衣服。大夫人派奴婢去商鋪買的新衣。” 劉大醫師目光歉意,道:“小姐,咱們在潭州的藥院給嬰孩患者備著衣服,到了長安,是我的疏忽沒有備著。” 李晶晶的藥院在潭州時,天天要收許多的病人,到了長安按著李炳的吩咐,只醫治他點頭同意的患者。 劉大醫師這幾個月對外醫治的患者不超過二十人,輕閑的忘記給嬰孩患者準備病號服。 兩個醫徒上前要給小嬰孩穿衣,李世云伸手攔住了,道:“你們未曾有過兒女,沒有給小嬰孩穿衣的經驗,還是我來。” “患者的臟腑輕度感染,我剛才已經他吃了藥,至少一個時辰才能讓他喝奶娘的奶。”李晶晶等著小嬰孩脈搏恢復正常,這就離開了醫室。 迎面冷風吹來,何敬焱正好站在門外,問道:“可是都弄好了?” 李晶晶點點頭,想著衣袖上沾了污穢,刻意的離何敬焱遠些,抬頭見他一臉失落,笑著說了一句“你喜歡聞臭?”就帶著奴婢走了。 “晶娘,病嬰情況如何了?”“meimei,你是不是累著了?”何義揚、李云霄追了上去,被李晶晶兩句話說的停住了腳。 這時劉大醫師出來專門把丁家人叫到了醫室里去說了小嬰孩的病況,“我們小姐說了,你們是焱王帶來的患者家屬,藥院里有空著的醫室,你們今晚可以在這里歇下,飯食也管。明天一早你們就能瞧看患者。” 丁家人連忙跪下磕頭謝恩。劉大醫師已經不知多少回被患者家眷跪謝,心情平靜的將他們扶了起來。 藥院的奴仆要安排丁家人去用飯、住宿。 胖男孩懇求道:“我娘在家里等著我弟弟的消息,我想回家給她說一聲。” 何敬焱高聲道:“你在此陪著你爺爺、奶奶。你娘那邊我安排人去報信。” 丁家人連忙謝過。 眾人得知此事紛紛稱奇。 他們親眼見證一個患了怪病奄奄一息的小嬰孩保住性命,也是日后的一個談資。 李晶晶給病嬰動手術的插曲過后,李府主客歡聚一堂用晚飯。 李晶晶在月清院沐浴換了干凈的衣裙,濕發用帕子擦干,用了些點心之后,方去了主院的飯廳,跟女眷坐在一起小飲了兩杯說了些話。 晚飯過后,李晶晶見孔葉眼里有話,特意挽著她到了正院的一間客房說話。 孔葉從藥院起就開始糾結了,好不容易單獨跟李晶晶在一起,問道:“閨女,嬰孩從胎里帶出來的任何病都能治好?” 李晶晶答道:“這個要看患者具體的情況。” 孔葉再次問道:“那要是沒有今個的小嬰孩病重呢?” 李晶晶反問道:“您能給我描述一下嗎,這個嬰孩幾個月了,病癥是什么?” 孔葉雙手舉起在空中比劃了兩下,就停止動作,喃喃道:“他們已經不是嬰孩了,都長大了,長得見不了人。” “嬰孩從胎里帶出的病,越早治越好,越晚治恢復的越慢。”李晶晶冰雪聰明,自是知道孔葉替誰問的。 孔葉想了想,問道:“難道小嬰孩長到十幾歲了還能治好胎里帶出的病?” 李晶晶握住了孔葉停在半空中的雙手溫柔的放下來,星眸定定瞧著她,柔聲道:“您得讓我親眼見到患者,我當面給患者把脈,才能告訴您診斷結果。” 孔葉瞧著李晶晶如花似玉的臉,想到今個在大廳、偏廳那么多求親的人,欲言又止。 客人陸續離開李府。何敬焱請何慶、孔葉先回去,特意留下來在書房觀看李炳與白族長下棋。 兩位長者都吃了酒微醉,塞翁之意不在馬,下著棋婉轉的談了聯姻的事。 白凡鵬坐在了白族長的身后,偶爾抬頭打量何敬焱,見他氣定神閑非常淡定,可是手指在沒有規律的敲打著青花瓷杯的杯蓋,暴露了真實心情。 “白老弟棋藝高超,我輸了。”李炳哈哈大笑,揮手讓李立將手里的小錦盒交給白凡鵬,道:“鵬郎,你是極好的,我只有一個孫女,已有了孫女婿人選,若是再有一個孫女,定會嫁給你。這里面是兩粒保命丸,我的一點心意你收下。” 白凡鵬今日是初次見李晶晶,從她救小嬰孩到細心安排丁家人,再到跟女眷吃酒,心地善良,面對緊急事件不慌不亂,處理人際關系八面玲瓏面面俱到,絕對是當家主母的好人選,對她印象很好。 這樣的女子容貌美,家世好又是大藥師,正是他理想中要娶的人,可是就這樣被李炳的話否了。 他心里不甘,收了保命丸,只能感激道:“多謝您對晚輩常識,還贈了珍貴的藥丸。” 白族長苦笑著搖搖頭,瞧了一眼何敬焱,道:“焱王近水樓臺先得月。我領先道一聲喜。” 李炳并沒有否定白族長的話,這讓何敬焱心里狂喜,劍眉上挑,嘴角上揚,差點沒大笑出聲。 白族長、白凡鵬走后,李炳又用同樣的方式單獨見了牛族長、云院長祖孫,贈了一粒保命丸。 為何給白凡鵬贈了兩粒保命丸,是因為他是嫡長孫,未來白族的族長,身份比牛族長的嫡孫牛正鋒、云院長的嫡孫云飛躍尊貴。 李炳搖搖頭,跟何敬焱訴苦道:“你瞧瞧為了你,我一晚上就沒了四粒保命丸。我每次向晶娘要藥,她都盤根問到底。” 何敬焱無比歡喜,跪下很是激動的問道:“師父,我明個請官媒來提親可好?” “好。”李炳點點頭,瞪眼威脅道:“以后你小子敢聯手晶娘算計我一次,我就把晶娘多留在府里一個月,讓你爹娘跟我老人家一樣氣得直跳腳。” 何敬焱離去之后,李炳叫李立把還在廳里坐著的梁家的家主梁定山叫了進來。 梁定山是李炳在少年時就收服的小弟。 梁定山人品正直,武功比李炳略低一點,兵法上得到李炳的指點,在攻打匈奴軍隊時是李炳的左膀右臂。 李炳請了兩鬢雪白瞧上去比他年紀顯老的梁定山坐下說話,道:“定山,你的心思我知道了。今個我實話告訴你,晶娘的夫婿我已有了人選就是敬焱。” 梁定山輕嘆一聲,失望道:“先生,我瞧出您對焱王不同,早就跟我家升郎說過,您不會選他做孫女婿。升郎偏偏不聽,磨了我與他奶奶幾天,讓我們來您府里替他求親事。” 李炳微笑道:“你家的升郎不愧是我家晶娘選婿的第二人選。好,他能有這份執著,也不枉我要為他尋門好親事。” 梁定山驚詫道:“先生要給我家升郎保媒?” 李炳低聲道:“定山,實不相瞞,之前我給我家霄郎選的女方是洪族長的嫡孫女。陛下與皇后讓我家霄郎尚了玨公主。我給洪族長寫信道歉,說一定要為給嫡孫女找個比霄郎還要好的。” “先生把洪族長的嫡孫女說給我家升郎。請受我一拜。”梁定山聽到這里哪會不明白的,面露喜色起身便要跪下。 李炳立刻拉住梁定山的胳膊,笑道:“你不問此女容貌、人品如何就要跪謝我?” 梁定山激動的道:“能讓先生瞧上做嫡二孫媳的小娘豈能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