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李晶晶單手背負,瞧都不瞧何義揚一眼,跟著何義蕓進了書房。 何義蕓正在瞧著墻壁上掛著的《愛蓮說》,扭頭道:“小晶娘,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你猜是什么?” 李晶晶笑答道:“公主考上了醫師文書?” 何義蕓自豪的道:“你真聰明。我前年參加朝廷舉辦的醫師考試,去年參加了白云觀舉辦的醫師考試,都通過得到了文書。” “恭喜公主!”李晶晶心說:你這樣子才像是個少女。 何義蕓眼睛閃放精光,問道:“你的藥室在哪里,帶我去瞧瞧?” 李晶晶搖頭道:“大過節的去藥室可不吉利。” 何義蕓上前來抱著李晶晶的胳膊,嬌聲道:“小晶娘,我好不容易來你家一趟,你帶我去吧。” 李晶晶笑道:“你就直說想要什么藥吧。我要有的就給你。” 何義蕓可不像幾年前那樣矜持,立刻道:“羊乳玉肌膏、珍珠冰肌膏。” 李晶晶道:“這兩種藥膏來自古藥方,非常難制。我現在沒有,要過些天才有,到時我讓義揚給你送進宮去。” 何義蕓本來有些失望,聽到最后一句,立刻笑道:“小晶娘,你可是善解人意。我母后就盼著我弟弟能進宮去。” 李晶晶心說:讓我二哥送,別去了直接成了你的駙馬。別的人送我也不放心,只有何義揚最合適了。 何義蕓繼續問道:“你還有沒有使容貌變得年青、美貌的藥?” 李晶晶故意疑惑道:“你年青美貌,用這些藥干什么呢?” “我是給我母后要的。”何義蕓目光漸漸黯淡,用極低的聲音幽幽道:“馬上要選秀,后宮又要進新人。我想讓母后變得年青美貌。” “原來是這樣。”李晶晶非常想揉揉眼睛,眼前這個少女是前幾天在皇宮里、荷園威嚴無比的嫡公主嗎? 何義蕓問道:“那你有沒有?” “有。藥效沒有剛才的兩種好,不過也是相當不錯。”李晶晶主動拉著何義蕓的手,離開這里去了她的院子。 “我在這里等著。”何義蕓剛才已知道李晶晶不讓她進藥室,那就順著李晶晶的意思。 中午的飯宴因著何冬、慕容英仍在孝期,沒有葷腥及美酒,北地的四個廚子廚藝自是沒得說,整桌的素菜做的仍是非常可口。 用過飯后,曲氏將早就想好的話說出來,問道:“陛下,臣妾想問您一件事,我夫君之前說是開春就回到長安,如今已至端午節,他仍未歸家,您可知他何時回來?” 何冬迎上曲氏期盼的目光,斟酌著語句,答道:“嫂嫂,你放心,先生年前總是能回來的。” 曲氏目光有些復雜,低頭喃喃道:“原來他與青伢子到年前才能回來。算了,他們只要平安就好,晚幾個月回家無妨。” 帝后帶著嫡公主親臨李府共度端午節的事很快就傳遍長安上層貴族。 眾人認定帝后要與李炳聯姻,只是非常好奇怎么個聯姻法。 端午節過后,帝后出了孝期,皇宮禁忌全部解了,皇室的女子不約而同的換上了顏色鮮艷漂亮的美裙。 緊接著有十幾位文官上書,請求何冬恢復停止了兩屆的選秀。 何冬低沉的聲音緩緩道:“朕的大軍還在北地作戰,選秀的事待大軍凱旋再議。” 黃昏,正二品的開國郡公尚郡公帶著嫡長子尚勝山夫妻、嫡孫女尚嵐來到李府拜訪曲氏。 尚郡公年近六旬,原配幾年前病逝,他隨著性子娶了一個比兒子還小貌美如花出身不高的繼室。 繼室剛進門不到一個月就要動用元配的嫁妝,元配的幾個兒女哪里肯干,鬧得不可開交。 嫡長子尚勝山夫妻直接搬出去另開了府,其余的兒子也跟著搬出去。 他的繼室倒是霸著了郡公府,可是肚皮不爭氣,到現在都沒有子嗣,也不允許兩個妾、四個通房侍奉他。 他現在的日子過得比當年元配在世時差遠了,這個繼室又舍不得休,也是自作自受。 李炳曾在多年前提攜過他,才有他今日的榮華富貴。 吃水不忘挖井人。他特意帶著嫡長子夫妻及貴重的禮物過府。 曲氏道:“我夫君在信里提到你,說是你要是到府里來,就讓府里的劉大醫師給您的嫡孫子尚亮瞧看斷腿的傷能否醫治好。” 尚家人哪里想到來了還有這樣的好事,不管劉大醫師能不能醫治好尚亮的斷腿,就是沖李家人的這份熱心,也是要感謝。 尚郡公連忙鞠躬行禮謝過,道:“嫂子,多謝先生想著我家的事。我那嫡二孫亮郎去年四月在驪山打獵追梅花鹿時滾落山谷,腰以下骨頭粉碎,毫無知覺,太醫院及佛、道教的大醫師瞧過都說無法醫治。” 李老實道:“叔叔,府里的劉大醫師擅長醫治此病,在潭州時醫好過幾個類似的患者。叔叔就讓他先去瞧瞧令孫。” “好。那就勞煩了。”尚郡公、尚勝山夫妻、尚嵐連聲道謝。 曲氏理解尚家人心情,這就讓劉大醫師與李世云跟著他們去了尚府。 劉大醫師、李世云診斷之后回來跟李晶晶稟報,三人商議拿出一個治療方法,然后知會尚家。 尚勝山夫妻得知治療的第一步要把尚亮的腰以下的骨頭全部敲碎,便婉拒了。 尚嵐用過李晶晶制的清涼香,藥效非常好,心里莫明的信任李府,攔住了劉大醫師與李世云,直接把他們帶去見了尚亮。 尚嵐急道:“哥哥,兩位醫師說按照治療方法醫治,不出百日你就能痊愈恢復如初。你已擁有舉人功名,若是能把癱瘓醫好,就能參加秋季的會試、殿試。” 尚亮蒼白的臉上目光堅韌,身體的疼痛比起退親受到的巨大傷害算什么,慎重點頭道:“meimei,你給爹娘說去,無論如何我都要試一試。” 尚嵐去稟報了,尚勝山夫妻連忙過來。 尚亮躺在床上,懇求道:“爹、娘,哪怕有一線的希望,孩兒也要試試。孩兒不怕疼痛。” 他從知道斷腿的那天起,心里非常痛苦,但是一直想著要治好,從未放棄,也從未自抱自棄過,就算是知道被秀郡主退親,也未有過自盡的念頭。 杜氏忍不住伸手抹淚,道:“我的兒這么好,老天怎忍心讓你受此劫難?” 尚勝山輕嘆一聲,讓尚嵐把杜氏請出去了。他坐在旁邊瞧著。 劉大醫師讓尚家奴仆給尚亮脫了下褲,道:“尚公子,敲骨并不痛,痛的是后期骨頭愈合過程,一天至少痛一個時辰,連著痛一個月。” 李世云已配好麻醉粉水,給尚亮腰以下肌膚全部涂抹,又給他吃了一粒麻醉丸。 敲骨手術只用了兩刻鐘就順利完成,跟劉大醫師所說一樣,整個過程尚亮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兩位醫師給尚亮腰以下肌膚涂抹了蟻虎再生骨膏,講了注意事項,說好第一個治療階段每天過來,便離開了。 尚嵐問道:“哥哥,你感覺如何?” 尚亮緩緩道:“目前為止是清涼。” 尚勝山拉著眼淚汪汪的杜氏出去后方激動道:“夫人,我瞧著亮郎的腿這次真的要治好了。” 杜氏只是哭著。 尚勝山給杜氏說了剛才敲骨的過程,后者淚眼露出期盼的目光,道:“老天保佑我的亮郎的癱瘓好了,讓他的人生再也不要經受苦難。” 尚勝山突然間目射寒光,冷聲道:“那邊退了親事,亮郎好了,咱們也不能跟那邊恢復親事去!” 杜氏咬牙氣道:“亮郎就是娶個尋常百姓家的小娘,也不能娶那邊的郡主!” 秦國公府與尚家是聯姻關系,兩家走動的較勤。 很快,鄧氏到了尚書府就從杜氏嘴里得知了李炳授意家里給尚亮治腿的事。 “我家妯俚從不夸大其辭,她曾給我說過,只要患者有一口氣在,吃了晶縣主的藥就能好。晶縣主手下的兩個醫師醫術非常高明。你且放一百個心,你家亮郎的腿定能治好!”鄧氏給杜氏吃了一顆定心丸。 杜氏如今最愿意聽的就是這樣的話,喜道:“我的亮郎終于要好了。” 鄧氏問道:“兩個醫師可曾說過亮郎何時能下地行走?” 杜氏點頭,如實答復。 鄧氏露出笑容,真誠的道:“你這就讓亮郎溫習功課,好在秋季科考中了進士。” 杜氏輕聲道:“不瞞你說,亮郎從今個開始就在讀書,他躺著不方便,由陪讀念來聽,他口述做策論題。” 鄧氏夸贊道:“亮郎真是個好孩子。” 她琢磨著下次要不要把女兒秦婉靜帶過來,只是靜心一想,尚亮若是痊愈又中了進士,海王府肯定要重新跟尚家修好,恢復尚亮與何秀的親事,這樣讓她的秦婉靜置身何處。 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天降小雨,整個皇宮籠罩在細細的雨絲之中,金壁輝煌的宮殿,莊嚴肅穆的宮墻,一切都朦朧如畫。 何義揚騎馬帶著林海等四個隨從,手持令牌進了皇宮,直接去了何義蕓居住的宮殿。 “你向晶娘要的藥。”何義揚把沒有雕刻任何圖案不太起眼的一尺正方形的紅木木盒放在桌上,原本想囑咐何義蕓不要老找李晶晶要藥,卻是怕何義蕓誤會是李晶晶的意思,就沒有說了。 何義蕓拿開盒子,里面放著兩個青白瓷壇子,壇子下面壓著寫有藥名、藥效的字,看過之后,面露喜色,抬頭道:“母后這幾天一直等著你。你又未見過義玨。我們去立政殿。” 何義揚是打算見見丁素然夫妻,再瞧瞧何義玨,這就爽快的答應了,跟著何義蕓去了立政殿。 宮人稟報之后,兄妹倆進了偏殿,慕容英瞧到兒子,喜出往外,都顧不得看美容的藥物,拉著他坐在一旁說話,見他心不在焉,也不生氣,讓大宮女去把丁素然夫妻及何義玨請過來。 何義玨梳著包子頭,穿著紫衫,肌膚微黃,眼睛大而明亮,睫毛彎長,嘴唇紅潤,噔噔跑過來,張開雙臂奶聲奶氣的叫道:“哥哥。” 丁素然笑道:“義玨今年五歲了。你瞧著他長得像誰?” 何義揚看著何義玨仿佛看到一個小版的自己,雙手抱起來,驚詫道:“姥姥,義玨真的好像我。”接著擔憂的問道:“他的臉色怎地不太好?他比業郎、飛郎大一歲,個子怎么沒有他們高,是跟我兒時一樣身子有病嗎?” 慕容英目含淚光,嘴唇微動,欲言又止。 丁素然氣道:“你娘被你爹的妃嬪氣著了生病,早生了義玨近一個月,義玨自小身子有點弱,是以我跟你姥爺一直呆在宮里照顧義玨。” 何義揚臉色鐵青,問道:“哪個妃嬪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惹皇后生氣?” 丁素然沒好氣道:“還能有誰,就是三大妃子。她們仗著娘家是大家族,不把你娘放在眼里。” 何義揚瞪眼問道:“陛下沒有懲罰她們?” 丁素然笑道:“每人罰了一年的俸祿,一年不得侍寢。” 一年俸祿對于三大妃子不算什么,只是一年不得侍寢,那就是等于失寵,這等于把她們打入冷宮一年,這樣的懲罰對她們來說不算輕。 何義揚自是不知道三大妃子最怕什么,目射兇光,叫道:“這也叫罰,怎么沒有杖懲?” 慕容英見兒子這么護著自己,心里非常欣慰,卻是怕他魯莽的惹出事來,忙道:“揚郎,你父皇已經懲罰過她們,她們現在都老實的很,你可千萬別去找她們麻煩,惹你父皇生氣。” 何義揚陰聲道:“她們不過是個妾,就是個玩藝,我身為嫡子別說找她們麻煩,就是把她們打殘打死又如何?” 何義玨滿臉歡喜,拍手道:“哥哥好厲害啊。” 慕容英急道:“莫說這樣的渾話。皇家的妃子都是正一品的品級,你無緣無故打殘打死她們,就把你自個搭起去了。” 丁素然指著何義揚訓道:“你這話要是被你父皇聽見,定會猜忌你!” 何義揚連忙道:“姥姥,我只是在你們跟前說說,若是這樣也能傳到陛下耳里,那就證明這殿里的奴才有背主的。” 慕容英跟幾人說道:“我這殿里的人嘴巴都嚴的很。”瞟了一眼何義玨,小人兒是她最大的秘密,幾年了也沒有傳出去,足矣證明殿內的宮人非常忠誠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