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就讓郝大人躺著。”胡醫(yī)師見郝家人要把郝大人扶起來,急忙伸手制止,蹲下就給郝大人把脈,接著翻看眼底,眉頭緊蹙,失聲道:“氣息微弱,心跳無力,這是臟腑要出血的癥狀。郝大人以前曾經(jīng)患過什么病?” 郝大人的二子急得搶話道:“我爹曾患有胃心痛,此病一發(fā)作起來,就痛得無法忍受。” “是人就受不了胃心痛。”胡醫(yī)師嘀咕了一句,繼續(xù)問道:“郝大人剛才可是吃了酒?” 郝大人的長子滿臉自責(zé),低聲道:“吃了,還吃了些涼菜。” 胡醫(yī)師痛聲道:“這么冷的天氣,身子康健的人吃涼菜腸胃都受不得,何況郝大人患有胃心痛。這又是酒又是涼菜,他自是犯病。” 郝大人的長子接過奴仆遞來的一指高葫蘆型的青白小瓷瓶,交給了胡醫(yī)師,問道:“這是三年前我們府里向白云觀大藥師求的專制胃心痛的藥粉,上次我爹吃了半瓶,兩日后就好了,還剩下半瓶,您看能不能給我爹吃?” “竟是白云觀大藥師制的藥,真是難得。”胡醫(yī)師神情激動,打開小瓷瓶,嗅了一下,目光驚詫,又狠狠的嗅了幾下,表情古怪,抬頭盯著郝大人的長子,把瓶子交給他,問道:“你確定沒拿錯藥?” 郝大人長子接過瓶子嗅了幾下,臉色陰沉,扭頭就朝剛才取藥的奴仆怒道:“藥瓶的藥粉被人換成脂粉你都不知曉!” 奴仆嚇得臉色慘白,撲通跪地都不知道怎么解釋。 胡醫(yī)師搖頭,急道:“我另開藥方,趕緊派人帶著我的醫(yī)徒去藥館取藥。” 郝大人的二子一腳將奴仆踢倒在地,咬牙切齒的吼道:“你個蠢貨,一個藥瓶都看不住。來人,拖出去重打五十棍!” 奴仆右手捂著被踢中的左腿,突然間想起什么,瞅著郝大人的長子高聲道:“大老太爺,小的想起來了,年前超少爺?shù)搅死侠咸珷斉P室,瞧中了裝藥粉的葫蘆瓷瓶,小的當(dāng)時(shí)沒有給他,后來他曾幾次來過老老太爺臥室。” 不等郝大人的長子開口,郝大人的二子就氣呼呼叫道:“郝超,是不是你換掉你曾爺爺?shù)乃幏郏俊?/br> 一個四、五歲站在郝家人當(dāng)中穿著紅襖生得唇紅齒白的小童嚇得身子一哆嗦,在眾人注視之下,哇的張嘴大聲哭泣,搖頭道:“我是生氣得不到葫蘆瓷瓶。我不知道藥粉這么重要。” 郝大人的長孫急沖沖走到小童跟前,急問道:“瓶里的藥粉呢?” 小童哽咽道:“藥粉被我曬到曾爺爺?shù)幕ㄅ琛!?/br> “藥粉能救你曾爺爺?shù)拿;鞄|西,我打死你!”郝大人長孫氣得把小童一挾按到座椅上狠狠打他屁股。 小童痛得哇哇大哭,叫道:“娘,救我。” 他是郝大人長子的孫子、郝大人長孫的兒子,又是嫡出,深得郝大人疼愛,這樣的身份在郝府人人都捧著。 他以前無論做了多大的錯事,頂多是罰跪半個時(shí)辰,這回竟是當(dāng)眾被打,小身子疼痛,心里害怕懊悔。 郝大人的長孫媳臉色忙跑過來,還未開口,就被公公也就是郝大人長子訓(xùn)斥道:“慈母多敗兒。超郎就是你平素慣的,才惹出這么大的禍?zhǔn)隆!?/br> 郝大人的二孫子跟長孫一直是面合心不合,這回忍不住瞪眼叫道:“大哥、大嫂,你們出去打兒子,別在這里吵了爺爺。” 郝大人的二孫媳冷哼一聲,嘲諷道:“大嫂,藥瓶里裝的脂粉可是你平時(shí)用的?今個若不是胡醫(yī)師謹(jǐn)慎細(xì)微的嗅了一下藥粉,發(fā)現(xiàn)是假的,爺爺就要吃下脂粉,病情加重!” 郝大人長孫媳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 夫妻倆多年在府內(nèi)外積攢的名聲全沒了。可是此時(shí)若出了飯廳,日后在這個家都抬不起頭,也會被外人恥笑。 郝大人長孫又氣又愧,下手更加的重。小童哭聲尖銳,翻白眼快要痛死過去。郝大人長孫媳心痛的直落淚。 李云霄忍不住過去求情,道:“叔叔別打小弟弟了,他只是個細(xì)伢子,什么都不懂啊。” 郝大人長孫頭也不回叫道:“我不打死他,他下回還混帳!” 李晶晶開口道:“他犯了錯是該打,只是不能打得這么重。他是郝爺爺最愛的曾孫,他這么哭,郝爺爺聽到心里會很難受。” “住手!”郝大人長子板著臉上前用力拉開兒子,沒好氣道:“你沒聽見晶縣主、世子爺?shù)脑挘俊?/br> 小童哭著身子顫抖從座椅上滑下來,李云霄忙上前兩步抱住他,道:“超弟弟,你以后別再犯類似的錯了。” 突然間,郝大人的小孫女哭道:“爺爺吐血了。” “爹!”“爺爺吐了好多血!” 胡醫(yī)師正在旁邊酒桌上寫著藥方,聽到郝家人哭叫聲,放下紙筆過去瞧到躺在地上的郝大人微微睜開眼睛口里不停的往外冒鮮血,長嘆一聲緩緩道:“郝大人內(nèi)臟出血,如今吃什么藥也無用。你們給他老人家準(zhǔn)備后事吧。” 此話一落,郝家人十有八九都失聲大哭,賓客當(dāng)中有一半的人悲痛抹淚。 胡醫(yī)師帶著醫(yī)徒離開了飯廳。郝家人從始至終都未問過李晶晶。 賓客當(dāng)中有穿著藍(lán)袍的俊美少年快步走出來,朝郝家人高聲叫道:“潭州書院香果會百人中了蜂毒,就是用了晶縣主制的藥好的。晶縣主藥術(shù)爐火純青,又通醫(yī)術(shù),你們快請晶縣主給郝大人瞧病,遲了后果自負(fù)!” 此人正是潭州書院的狄玉杰,香果會當(dāng)日在事發(fā)現(xiàn)場。 狄玉杰今個來得晚,坐得位置偏僻,聽同桌的賓客說,才知道龍鳳胎坐在主桌上。 龍鳳胎身份今非昔比。 若不是胡醫(yī)師宣布郝大人等死,狄玉杰也不會出來證實(shí)李晶晶的藥術(shù)高明、懂醫(yī)術(shù)。 秦雄晃攤開黑粗的雙手,跟狄玉杰大聲道:“我早就給他們說了,我外甥女晶縣主藥術(shù)高超,他們竟然不信。” 狄玉杰內(nèi)心慚愧,當(dāng)初也曾犯過郝家人同樣的錯。 剛才在池塘邊陪著李晶晶說話的郝大人小孫女急忙過來鞠躬行禮,懇求道:“求求晶縣主救救我爺爺。” 李云霄牽著走路腿打晃的郝超的過來,急道:“meimei,你救救郝爺爺吧。” 郝超撲通跪在地上砰砰磕頭,幾下便額頭一片烏青,嗚嗚哭道:“晶縣主,曾爺爺最疼我,這次我做錯事害了他,求你一定要救活他。” 眾人瞧著郝超如此,都覺得這孩子雖頑皮但是有一顆至純的孝心。 郝大人長子、長孫跟著跪下磕頭求道:“晶縣主,求您救救我爹(你爺爺)。” “好。我盡力而為。你們都起來。”李晶晶出府之前就聽李炳夸贊郝大人,剛才就想出手救郝大人,可是郝府的人見她人小,沒有一個認(rèn)可她是藥師。 望月早已去了府門外轎子把小籃子取來。 “內(nèi)用止血粉半瓶、胃舒丸一粒。”李晶晶趁著郝大人醒過來吐血還有意識,趕緊從小籃子里取了白色、黑色小瓷瓶,打開往空碗里倒入藥粉、藥丸,用溫水沖開,叫郝大人長子給他喂了。 郝大人嘴里仍往外冒著鮮血,紫袍胸前一大片被血染紅。他的長子悲痛失聲道:“爹,這是晶縣主制的藥,你張嘴把藥水喝了。” 郝大人微睜的老眼目光瞟到站在子孫中間的李晶晶,抬抬手表示感激。 他好不容易把藥水與自己的鮮血一起咽了下去,兩眼一閉暈了。 郝家人以為郝大人逝世了,哭爹喊爺爺,好不凄慘。 郝大人的二孫媳開始傳令下人趕緊去把棺材、壽衣取出來,再去外院的大廳布置成擺放棺材的靈廳,去庫里取了去年老老夫會逝世時(shí)用過的麻衣孝服白布。 郝大人府里原是大孫媳管家。 沒有郝大人及郝大人長子發(fā)話,二孫媳婦哪里指使的動府里的管家及奴仆。 郝大人二孫子見妻子出師不利,親眼上陣當(dāng)著家人及賓客的面訓(xùn)斥給郝府當(dāng)了二十幾年的老管家。 “二少爺,老老爺剛吃了藥粉,只是痛昏了過去。”老管家婉轉(zhuǎn)的拒絕。 二孫子怒氣沖沖將老管家推得差點(diǎn)摔倒。走到郝大人身前,要把他抱起送到外院的大廳,準(zhǔn)備給他洗身子穿壽衣放入棺材。 李晶晶抬頭盯著二孫子,大聲道:“你不要動郝爺爺,一刻鐘后,他就會醒過來。” 二孫子雙眼噴火,好不容易收住沒朝李晶晶發(fā)怒。 李歡、李喜同時(shí)雙眼射出殺光,喝道:“不得對縣主無禮,退下!” “你小子發(fā)渾,也不瞧瞧對方是誰,竟敢對我的外甥女無禮,滾一邊去!”秦雄晃上前老鷹拎小雞似的拎起二孫子后衣領(lǐng)轉(zhuǎn)過來,啪啪連著扇他兩記耳光,直接丟出一丈外去。 二孫子身材高瘦,沒有練過武,摔倒在地,臉頰像被火燒過,渾身骨頭要散了架,痛得大聲叫疼。 秦雄晃牛眼一瞪,朝二孫子喝道:“渾小子再叫,老子拍碎你!” 郝大人長子怒道:“快給縣主賠禮!” 郝大人二兒子臉色更加陰沉,上前給了郝大人二孫子一腳,罵道:“蠢貨,沒聽到你大伯的話?” 郝大人的長子只有一個兒子,就是郝大人的長孫。 郝大人的二孫子是二兒子所生。 長孫與二孫子年齡相差不大,各自娶妻之后,長孫媳第一年就生了郝超,二孫媳婦到現(xiàn)在還沒有懷上子嗣。 子嗣的事是個由頭,又有管家的利益,使得堂兄弟之間變成今天這樣。 二孫子被秦雄晃扇了兩記耳光,又被大伯、親爹罵了,腦子靜醒了,連忙過來給李晶晶鞠躬陪禮。 李晶晶對二孫子夫妻印象差,揮手讓二孫子站一邊去。 李云霄單手叉腰,瞪著二孫子,大聲道:“大人不記小人過。我meimei不跟你計(jì)較。” 狄玉杰蹲下伸手放于郝大人鼻前,很快站起扭頭朝已經(jīng)站起來臉頰紅腫出血指印清晰的二孫子嘲諷道:“晶縣主藥到病除,你爺爺氣息平穩(wěn),活得好好的。你這次奪不了你大哥大嫂的掌家權(quán)!” 眾位賓客剛才聽著二孫子夫妻指使管家、奴仆的話,都以為郝大人已經(jīng)逝世了,正感慨世事無常,壽酒變成了喪酒,喜事變成白事,直到狄玉杰說出這番話,才知道郝大人活著。 一些賓客暗幸沒有離開,不然出了府將郝大人逝世的消息傳出去,就是造謠。心里均埋怨二孫子夫妻魯莽。 李晶晶等著郝大人醒過來,給他把過脈,又給他吃了一粒保肝丸,這才讓人把他輕抬回臥室。 眾人親眼目睹郝大人活過來,震驚無比,對李晶晶刮目相看。 長安書院來的博士決定回去一定要將此事專門說給牛副院長聽。 郝家人這才知道李晶晶的藥術(shù)不亞于白云觀大藥師,為剛才的輕視深深懊悔。 “郝爺爺需要靜養(yǎng),像那些只知道謀家里權(quán)力的晚輩就不要打擾他了。”李晶晶給郝大人的長子留了止血粉、保胃丸,細(xì)細(xì)囑咐這幾日飲食注意事項(xiàng),跟狄玉杰打個招呼,便與李云霄、秦雄晃離開。 三人都沒吃飽,隨從就更別說了還沒吃呢。 等到了侯府,秦雄晃見李家人正在用午飯,直接與龍鳳胎上了桌。 李炳瞧著秦雄晃狼吞虎咽的吃相,比往常更加的“兇猛”,疑惑道:“素聞郝大人清廉,不至于壽酒都不讓你們吃飽。” 李晶晶真心不愛吃人多亂哄哄的酒宴,再說家里四個北地廚子的廚藝能把郝府的廚子甩兩條街去,抬頭道:“爺爺,郝大人今個胃心痛發(fā)作吐血,差點(diǎn)逝世,我們哪有心情用飯。” 李炳與何敬焱相視對望,目光均閃過驚詫。 李云霄吃著大雞腿,含糊不清的道:“爺爺,我們都好餓的,吃飽飯?jiān)俳o你說。” 李炳點(diǎn)頭道:“好。用過飯你們都到偏廳,我有事宣布。” 他與何敬焱同時(shí)放了碗筷離開飯廳。 李家人用過飯到了燒著炭火溫暖的偏廳,等了近半個時(shí)辰,李炳獨(dú)自進(jìn)來,坐在曲氏旁邊。 李炳肌膚已經(jīng)恢復(fù)八成的臉,神情凝重,肅容道:“自今日起,府里的人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外出,原因日后再說。” 李云霄小嘴微張,道:“爺爺,我今個下午可不可去潭州書院。” 李炳語氣不容置疑,搖頭道:“不行。” 賀氏嗔怪道:“霄伢子,府里這么大,你連路都沒認(rèn)清,好好在府里呆著認(rèn)路。” “晶娘留下。”李炳揮手讓眾人退下。 曲氏面色緊張帶著兒孫離開偏廳,忍不住問賀氏道:“是不是要發(fā)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