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醫徒道:“師父,鄧藥師一早去山里采藥草,明早才回來。” “實是不巧。那老夫先去給老老夫人瞧病,需要湯藥、藥丸的只能由府里人去外頭買。”王大醫師邊往出走邊說著。 書院的藥局只有鄧藥師一位藥師,其余的都是藥徒。 王大醫師診斷的病患一般都是急癥,開的方子重要,制出的藥更重要。 他可信不過藥局的這些藥徒,寧愿讓人到外面藥館去取藥。 李云霄小聲嘀咕道:“我meimei就是藥師會制藥,不用去外頭買。” 王大醫師問道:“聽聞你姨父保住性命,在別院養傷?” 李云霄點頭,道:“是啊。” “這真是奇了。”王大醫師是從醫徒嘴里得知此事,已經納悶了好幾天。他放下話讓秦府準備后事,秦躍沒事活得好好得。他很想知道那日下船后,又發生了什么事。 李云霄道:“不奇啊。” 王大醫師這回聽到了,反問道:“起死回生還不奇嗎?” 李云霄一本正經道:“我姨父沒有死,好好的躺在床上,只是不能動,再過幾天才能動,要做康復運動,兩個月后可以走跑跳,再去打惡虎。” 王大醫師以為是頑童說笑逗他老人家玩。 幾人火速趕到了國公府別院,守在門口的何嫂帶著王大醫師直奔明氏的臥室。 明氏吃了保命丸,已經醒過來,腦袋上扎著幾根銀針。 王大醫師給明氏把了脈,翻看眼皮,問了發病原因狀況,叫王醫師把她腦袋上的銀針都取了。 他親自給明氏重新扎針,腦袋、脖頸、雙手扎了近三十根銀針。累得出了一頭汗。 兩刻鐘后,他將銀針都拔了,開了三個藥方,也不是獨家不傳的珍稀藥方,就讓秦府派奴仆去外頭的藥館取藥,又囑咐明氏控制飲食、不要著急發怒。 明氏倒是看得開,道:“我年老了,想著能活一天是一天,從不虧待嘴。看著好吃食不能吃,不如殺了我。” 王大醫師以前給明氏看過病,知道她的性子,不再多說,鞠躬行禮帶著兩個醫徒離開。 仍是李云霄送王大醫師出府,夏風拂來,空氣里帶著藥香,王大醫師嗅了幾下問李云霄旁邊的奴仆道:“你們府里有人在制藥?” 奴仆答道:“制藥的是二夫人的外甥女李家三小姐。” 李云霄自豪的道:“王爺爺,是我meimei在制藥。” 王大醫師一聽是小頑童的meimei,息了去瞧看的心思,這就走了。 李晶晶在藥室里裝模作樣制藥,弄出了藥香,特意打開窗戶散味,用了不到半個時辰,聽著王大醫師走了,這就立刻出來去了臥室,把從回春藥府取出來的解栓丸、化血粉,給明氏吃了。 明氏喝了些米粥,被銀針扎的身子虛,發了一身汗。四個奴婢給她擦了身子,服侍她睡了。 別院的奴仆從外頭買藥回來時,明氏正在打著雷聲一樣的鼾熟睡,賀慧淑不敢打擾她,就把藥放起來。 明氏醒來后,嚷著要大解,將腹里的臟物都排xiele,竟是覺得神清氣爽,前所未有的舒暢。 原來李晶晶的藥里有刮油的藥效,把明氏堆積多年的脂肪刮了一回。 有錢難買老來瘦。明氏的打鼾、高血壓、腦血栓都是跟肥胖有關,要想她今后少發病,只有先讓她瘦下來。 李晶晶給坐在太師椅上的明氏把了脈,瞧看眼底、舌苔,微點頭道:“腦子里的血塊已散去了,身體恢復如初。” 眾人聽了大喜。 李晶晶問道:“秦家曾奶奶,我姨父再過八天就可以動了。您在別院休養,吃八天藥,等過了七夕節跟我姨父一起回國公府,好嗎?” 明氏年歲大,病情復雜,不是扎一次針吃一次藥就能痊愈的。 她給明氏制的藥是九天一個療程。明氏在付用藥期間,身體每天都會有變化。她必須天天給明氏檢查身體。 “好。我聽大恩人的話。”明氏就是為了擔憂秦躍才發的病,即然能天天看見秦躍,那就坐在別院。 賀慧淑這些天兩頭跑累得跟狗一樣,就是為了看望明氏與秦躍父子,這下不用來回跑了,讓潭州國公府幾個管家、管事婆子每天早上到別院來稟報。 別院的下人數量增加了一倍,好在房間夠多,下人們擠擠也住得下。 因著今個老老太太差點沒命,賀慧淑就停了說書、戲班子,怕曲氏心里別扭,特意去大廳給她賠禮。 曲氏真誠的道:“親家jiejie,你太客氣了。論輩份親家奶奶是我長輩,她病著我豈能聽戲。今后幾天都停了。” 賀慧淑感激的點頭。 賀氏緩緩道:“jiejie,晶娘在書房,你隨我過去跟她說話。” “剛才當著老老夫人的面,不好多問她的病情。”賀慧淑跟曲氏解釋一句,就與賀氏出了大廳。 “你真想讓我跟你姐夫析產分居?”賀慧淑已從小晴嘴里聽說賀氏將秦躍罵了一通,沒有用和離威脅,用的是析產分居。 她非常了解賀氏,看著溫柔好說話,實則堅毅主意正,說出來的話必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國公府權勢濤天,國公爺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又有一個這么優秀的兒子。她當時說和離只是氣話,從未想過和離,也未想過析產分居。 賀氏道:“他再這樣不省事下去,我不放心你跟他過。” 賀慧淑輕聲道:“高門家的主母哪個不是像我這般里里外外cao不完的心。” 賀氏搖頭道:“你身子本身不好,總這樣cao心不落好,秦躍又不領情在外頭花天酒地,你何苦來。” 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的中年奴仆從長廊快步走過來,跪倒在地朝著賀慧淑磕頭,道:“二夫人,小的求您去瞧瞧二老爺。” 賀慧淑急問道:“他怎么了?” 奴仆低頭用快哭的聲音求道:“二老爺要見您,哪怕一面也好。” 賀慧淑神色惶恐,問道:“他是不是動了,導致脊骨歪了?” “不是。”奴仆搖頭,道:“二老爺整整三個時辰都沒見著您,前后七次派小的幾個來請您過去,您都不去。二老爺怕您跟他析產分居。” “老老夫人的病情剛穩定,我忙得午飯都沒顧得著吃,沒空跟他析產分居。你讓他等著,晚上再說。”賀慧淑心里松了一口氣,望向賀氏,見她眼睛瞧著天空,知是她攔著下人不讓稟報。 奴仆磕頭退下。 賀氏挑眉道:“現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賀慧淑菀爾,道:“他是個病人,你莫跟他計較。” 李晶晶坐在書房的檀木椅子上,聽到外面的三人的說話聲,小手用書本捂著臉,笑得前翻后仰。心說:自家老娘可真是威猛,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秒殺狗熊姨父。 姐妹倆進來時,李晶晶已經腰板坐直了裝做聚精會神看書。 賀氏將門緊緊關上,站在了窗戶邊,目光能看到窗外院子左右路過的下人。 賀慧淑低聲問道:“我的晶娘,你給姨交個底,老老夫人的身體還能堅持多久?” 老老夫人的壽命是國公府忌諱的話題。若非李晶晶是嫡親的外甥女,賀慧淑才不會問。 李晶晶放下書,正容答道:“長則五年,短則一個月。” 賀氏嗔怪道:“這是什么話?不許胡鬧,好好說實情。” “我說的就是實情。”李晶晶起身從椅子蹦下地,仰視道:“你們親眼瞧見了,今早老老夫人看到姨父,心情大起大落,上午睡覺起床就猛的昏死過去,這還是在昨個半夜吃了一顆保命丸的情況下。她這個病發作起來非常兇猛,藥吃得慢了,或是針扎得晚了,就沒得救了。” 賀慧淑目光復雜,道:“老老夫人待我不薄……” 李晶晶道:“姨,老老夫人患得不是一種病,要是換個人家,早就去世了。她現在七十七歲高齡,已是長壽了啊。” 賀慧淑懇求道:“我的晶娘,你想想法子,幫姨讓老老夫人多活幾年。” 當年明氏離開長安時,國公爺請了皇宮里七位太醫給她把脈,甚至連皇后也給她瞧過病,都暗示最多能活幾年。 賀慧淑對她用盡心思精心侍奉,時常用補藥給她滋補,府里的事不讓她cao半點心,每天哄她高心,她活得舒暢自在,發病了幾回都活下來了,愣是活過了十幾年。 國公爺看重賀慧淑,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極孝順明氏,讓明氏活到現在。 “那以后千萬不要刺激她老人家,不能讓她情緒激動。”李晶晶道:“我再給她制些藥丸,讓她瘦下來,這樣病發起來就沒那么兇猛,應是能活個五年吧。” 賀慧淑心里大喜,淺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就不謝你了。” 李晶晶搖頭,道:“不謝可不行。你親親我吧。” “我的晶娘,怎么這般惹人愛。”賀慧淑抱起李晶晶,跟她嘴對嘴親了幾口,親昵如母女。 外頭有奴婢稟報,說是府里的幾個管家、管事婆子都來了,有事請示。 賀慧淑將李晶晶輕輕放下,整好衣裙出去了。 書房里只剩下母女倆,李晶晶抱著賀氏大腿撒嬌說話。 賀氏牽著李晶晶的手,坐在椅子上,在她耳邊輕聲道:“你業哥哥后年春天參加府試,他讀書非常勤奮,幾位博士都說他必能考中。你姨不想讓他秋天參加會試,要他在潭州書院苦讀兩年書,鞏固學識,再游學一年開闊眼界,五年后參加會試,考個好名次進入殿試面圣。” 李晶晶低頭數著手指,道:“業哥哥今年十一歲,兩年后十三歲中舉,五年后十六歲中狀元,好厲害啊。” 賀氏道:“狀元豈是那么容易中的。你業哥哥能中個探花,你姨就知足了。” 李晶晶問道:“娘,老老夫人若是去世,業哥哥就不能參加府試、會試了,對嗎?” 賀氏搖頭道:“朝廷規定,爹娘去世兒子三年內不能參考,祖母去世孫子一年內不能參考。你業哥哥是老老夫人的曾孫,已出了三代。” 李晶晶面露疑惑。 賀氏用極低的聲音道:“老老夫人若是去世,國公爺必會將你姨父召回長安。你姨不想這么早回長安。” 潭州國公府正經主子只有明氏、秦躍一家三口,每天就有這么事。 長安國公府里,秦國公有一妻三妾,十幾個通房,嫡庶兒女六個,嫡孫子、孫女三個,人多心思多,再加上長安皇族貴族多,人事錯綜復雜,一天的事能抵得上潭州國十天的。 明氏活著,秦躍一家留在潭州替國公爺夫妻侍奉她,盡了孝得了好名聲,還不用回到長安跟一幫子人相處、與各府搞好關系,不用勞心費神甚至影響秦敏業的學業。 李晶晶算著回春藥府里的保命丸數量,半晌,方道:“老老夫人一定能再活五年,親眼瞧著業哥哥考中狀元。” 賀氏笑道:“我的寶貝,你可真是你姨一家的福星。” “老老夫人待我很好,瞧她給我送的禮物。”李晶晶把荷包里的金鋼石耳環取了出來,笑道:“我沒有耳洞。娘,我給你戴上吧。” “這是老人家的心意,你收好了長大戴。”賀氏把耳環原自放進荷包。 從去年臘月至今,廣明子已付給李晶晶三次銀票,共計四萬七千余兩。 賀氏跟曲氏各得了兩萬銀票。李晶晶只要了七千余兩。 黃昏,秦敏業、李去病下學急匆匆回來。兩人已聽奴仆說了明氏犯病差點沒命的事。 院子里的幾個管家給秦敏業請安,“少爺,二老爺中午就吩咐過了,我們幾個已把事辦完了,并且稟報了二夫人。” 秦敏業去給明氏請安,見她與賀慧淑正用飯,就陪著她們一起吃。 菜式比以往減了兩樣大葷的菜,增了兩道素菜。主食除去米飯外都是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