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華簾重幕后,太后姑母的樣子瞧不分明。她不敢逾越,謹小慎微跪伏于地:“臣女給太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太后的聲音很年輕,只是聲音很陌生,隔著千山萬水。 “叫做珺瑤對嗎?來,上前來,別怕,讓哀家看看你。” 她不以姑侄身份稱呼自己,珺瑤更沒有立場顯擺這樣的血緣關系。她依著規矩款款而立,又太后身側貼身侍婢引領者,一步步走上華美的階梯。 長年的得體保養,讓太后保留著姣好的面相,珺瑤不敢貿然開口,只凝心聚氣等候吩咐。 太后半晌不言語,只是細細打量著她,隨后甚為滿意地點點頭:“很好,真是年輕又漂亮。” 珺瑤心里陣陣發涼,面上卻不敢有絲毫流露,盈盈立著,俯首道一聲:“娘娘過贊,珺瑤不敢當。娘娘召見,是珺瑤莫大的榮幸。” 她這樣說,便是點明了萬事聽從自己安排,太后更覺得高興:“好,很好。原本不想同你說太多朝政上的權爭險惡。你年齡還小,本不該觸碰這些。可現在哀家瞧著你甚是知曉事理。如此也好,到更能明晰得失。不枉費哀家一番苦心為你cao持。” 珺瑤乖巧頷首應著,不敢妄議其他,唯只一句:“一切都聽從娘娘的安排。” 太后挺高興,繼而又吩咐道:“今日已有些晚,你且在宮中歇下吧。明日有宮宴,還需你到場。” 她這樣說,自己依然沒有了選擇的余地。她默默應著:“給娘娘添麻煩了,明日定當盡心盡力在娘娘身邊,不辜負娘娘一番期望。” 又大宮女前來,引領著她往偏殿中去,藉此機會,也帶領著他對宮中各方有個大致的了解。 華美的衣物堆砌著,數不盡的琳瑯珠釵,她自小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此刻在宮中,才發現一應穿戴猶不及宮中十之一二。 這樣的生活原本應該十分值得期待,可她高興不起來。沉默寡言著,旁人在側說了些什么,她隱隱約約聽到了,迷迷蒙蒙點頭應著,心里卻有自己的心事,縈繞在心頭,久久不能消弭。 輾轉反側,竟是一夜未眠。她怕眼底烏青的顏色叫太后看到會十分不高興,千叮萬囑伺候打扮的宮女用粉脂一層層遮掩。厚重的環飾壓得她透不過氣,十分沉重,讓她呼吸困難。從辰時開始洗漱,直到現在,足足有一兩個時辰了吧。繁復的妝容是其一,還有數不盡的禁闈深規等著她熟識,且要一一記清。 心里很疲憊,沒有睡好,精神也跟著萎靡。卻不敢有所外露,珺瑤悄悄用手指狠抓自己。奶娘沒能跟她一同進宮,現在想來,或許也是得人吩咐。唯有讓自己感覺到無依無靠,才能心神安分,去接受被人掌控了的命運…… 宮宴設在瑤池碧水畔,徐徐風吹過,帶來陣陣清涼。炎熱的仲夏季節,能有這樣一方仙境樣的別致的去處,實在難得。可這是在皇宮,是這天底下最繁華奢極之地,原也沒有什么好意外的。 她被太后派來服侍自己的掌事宮女引領著近前,女眷已經零碎來了好些。她是第一次進宮,在這眾多姝麗中并沒有熟識的人。外加精神著實不濟,便只匆匆而過,半點不愿招人注意。 宮中無后,多年來一直如此,究竟是因為什么原因,她并不清楚。她在閨中消息有些閉塞,卻還是依稀聽聞今上乃天人之姿,相貌無人能出其右。這樣一位有才能,有權勢,又有長相的帝王,想必后宮景象一定會十分熱鬧。 仿佛卻并不是如此。娘親曾隱隱約約同她透漏,說今上生性冷清,對后宮榮寵之事甚是寡淡。雖這樣說,卻還是拿話提點她,這樣的情境,是難題,卻也可以加以利用,變成機遇。 這個道理她懂。只是的確有些離奇了些。三千佳麗在側,如何沒有一個女子能夠入眼呢?且不說今上登基多年尚沒有子嗣,但就后宮無升遷這一點,就十分怪異。仿佛初初進宮時,就是按著娘家的名號排位子,該是誰坐在哪兒當下就能有定數,無情無愛,自然對誰都一視同仁。是這樣嗎?她心中狐疑,卻終究不能拿到面上胡亂揣測。 她端端穩穩坐著,身旁隱約傳來腳步聲。側首望過去,卻是一位容姿艷麗,裝束高貴的女子。 珺瑤盈盈笑著,瞧著對方妝容料想會是今上的某位嬪妃,果然,那女子桀驁的神情中現出一抹莫可言說的熱絡,就這樣牽住她的手,笑言道:“可是太后娘娘的嫡親侄女,王家的嫡長女王珺瑤?” 依著禮節蹲身問過安,珺瑤微笑應著:“臣女正是王珺瑤。珺瑤是第一次進宮,不清楚娘娘身份,如有唐突之處,還請娘娘恕罪。” 太后歲之前名沒有同她明說,但大體對她保有著怎樣的期冀她隱約已經能夠斷定。是以此時倒并不必擺出做小伏低的模樣。只是盈盈笑著,表面上不失了和氣,也便是了。 秦妃打量著面前這位俏麗佳人,心里顯然有些憋氣。卻礙著太后情面,到底不能徑直發作。可她今日來此參與宮宴,這份用心卻著實值得揣摩。是想近水樓臺先得月,不管日后抱有著怎樣的成算,先近親了蹭了面熟再說? “珺瑤生的真是標志,皇上見了一定喜歡。” 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珺瑤相當意外。倒也能夠知曉,這位大體就是那人言驕矜的秦妃娘娘。 “秦妃娘娘謬贊了,珺瑤不敢當。娘娘乃國色,又在皇上身邊隨侍多年,自當以娘娘您為先。” 秦妃卻沒想到他能一眼看穿自己身份。輕輕一哼,一時有些語塞。半晌道:“王姑娘怎的不同太后娘娘一道來,或許還能在宮宴開始之前見到皇上也說不定?那才是十足十的能夠留下個好印象。” 她不懷好意地湊前幾步,用只有二人才得以挺清的聲音輕聲道:“本宮瞧著你十分合眼緣,是以有件秘密想要事先提點你。太后娘娘年事大了,有些事情怕是沒能琢磨清楚,又或者說你這個侄女在她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不過就是過渡期的一枚棋子。皇上如今政事順暢,唯有一事煩心,那就是有人懷著癡心妄想。娘娘做的打算自然是為了她自己,但是對珺瑤你來說,卻不知是福是禍了。” 她這樣說,讓珺瑤心中隱約有了另一番計較。太后娘娘有什么成算她不能夠知曉,但成為犧牲品只怕在在所難逃。 秦妃見她面上神情先出些許恍惚,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也就不再難為她,重新恢復了和和善善萬事皆好的表情:“你也別太過于放在心上,橫豎太后娘娘是你的嫡親姑母,不論如何,多少也會顧念著你,且安心吧。” 又扶著她的手將她向身邊帶了帶:“王姑娘眼力不錯,一眼就認出了本宮,本宮喜歡聰明人,既如此,也不再贅言,姑娘閑暇無事的時候,好生想一想吧。” 珺瑤聽她這樣說,心里多少明白了幾分。這是迫不及待要給自己下馬威,其實懿旨未下不說,一切不是還要依著萬歲爺的心思嗎?她這樣迫不及待明示暗示,實在太心急。 索性不去理會這些,她頭疼得厲害,不愿再讓這些無謂的念頭讓自己更紛擾。好在沒多久,便聽內侍傳報,說太后娘娘同皇上一并駕臨了。 珺瑤隨著眾人盈盈站起,恭恭敬敬跪地請安。待到上方沉冷聲音想起,才敢抬頭窺看天顏。不得不說傳言還是十分可靠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萬歲主子當真是好相貌,人生的高挑,眉眼之間一片威嚴,有些人的貴氣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論如何也抹殺不去。 心中暗自贊嘆,卻不敢明目張膽直視。珺瑤恭恭謹謹垂首,眼觀鼻鼻觀心,盡可能讓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有人在側輕輕戳她,她轉臉去瞧,是太后娘娘身邊的大宮女。順著人目光看過去,果然見太后姑母朝他微微皺著眉頭,大體是瞧不上這這副上不得臺面的樣子。 無計奈何,只好打起精神應對。她持了手中杯盞,聘聘婷婷起身,徐徐行至階下,端端穩穩蹲身:“臣女王珺瑤,萌太后娘娘恩旨,今日特入宮來給皇上請安,愿我朝政事夯順,國富民興,愿我主龍體康健,福祉齊天。” 這幅說辭中規中矩,甚是乏味,想必并不會招致無妄之災。半晌沒有聽到叫起的恩旨,珺瑤也不敢起身,依舊低垂著視線,低眉順眼蹲身而立。 她膝蓋骨生疼,就要支撐不住,終究還是太后替他解圍:“皇帝,這位如要認真計較,也算是你的表妹。她生長在深院閨閣中,知書識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今兒得巧,本是替她爺娘來宮中同我聊天解悶,趕上這次家宴,說是一定要親自為皇帝敬上一杯酒,以表臣下忠貞不二。” 珺瑤抬眸望去,帝王眼中一片冷清,自己在他眼中大概根本不屑一提。她是太后的侄女,她背后的家族榮耀顯赫,可這些在他面前全然不成氣候,自己形如螻蟻,這樣奴顏婢膝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生哀戚。 這樣的場面太過尷尬,迷蒙之中卻也讓她隱約做出了決定。如果終究無法改變命運,也要讓自己有尊嚴的活著。這份尊嚴不求別人給與自己,最起碼她能做到的,是把握住自己的本心。 是怎樣回到的坐席原處她甚至都有些不記得,其后迷蒙之間回望向上首,發現今上身邊多了一抹明麗。不似秦妃那般張揚耀眼,亦不似下首嬪妃那樣華貴傾露于表面。她一身淡淡的顏色,身影瘦削,穿著上來看不似宮女,卻更不會是嬪妃。她,是誰? 能夠這樣游刃有余地在今上面前嬉笑,接了旁側宮女捧來的茶盞,換下舊茶。不知說了些什么,竟隱約看到今上唇角似有若無的笑。 沒有華美榮裝加持,卻依舊能夠輕易成為讓人挪不開雙目的存在,有些人大體就是擁有這樣的魔力。那人侍奉過了茶水要離去,卻見今上亦起身,向太后說了些什么,便即帶著人離席。 今上已然離開,眾嬪妃失了趣致,都有些訕訕的。珺瑤斂回了視線,猶自端坐不去理會其他。耳邊響起壽康宮尚宮的聲音:“姑娘,太后娘娘喚您過去。” 珺瑤起身,斂了裙角上前,向著太后盈盈拜過。太后顯然有些不高興,出口的話語亦帶上了種種挑剔:“起來吧,來,坐到哀家身邊。” 尚宮另取了圓凳擺在太后左側,珺瑤不敢遲疑,連忙謝過恩旨依著吩咐坐下。太后顯然后話要同自己交待,她便乖乖順順,靜待指命。 未想太后出口第一句話卻是:“別只顧著低頭,你倒是抬頭向著下首瞧一瞧。” 珺瑤不知所指,依言看過去。 太后繼續道:“你看,上位者俯視下方的感覺是不是很叫人愜意?珺瑤,你生在王家,便是注定要與皇室糾纏。且不談論其他,單說你的家族賜予你的好樣貌,你能平白去辜負了?哀家也不愿同你兜圈子,索性直白告訴你,你且做好準備吧,往后宮宴之中,皇帝身側的那個位置,哀家來爭取。” 珺瑤萬沒想到太后就這樣道破了最后一層,這些時日,她心底下計較,卻也只是妄自悄悄揣測,卻不敢明面上吐露出疑問。如今這樣說出來,是不是再不能有有轉機了?可她還想要做最后的爭取,誠懇說道:“可是娘娘,珺瑤怕自己做不好。今上向來行事果敢,如果冒然強求,是不是反而會滋生嫌隙?” 太后一聲冷哼:“鳳位交由誰來坐,無論皇帝再獨斷,到底還要聽從哀家的意思。不用你管其他,只需要先將皇后的位置掌握在手,下一步該如何,自有哀家來決斷。” 這不就是明擺著要拿她當做用過即棄的棋子嗎?珺瑤心中生出一抹悵然,自己的親生姑母,她究竟是想要自己維持王家的尊榮,還是另有其他用意? “生的這樣漂亮可人,若是不能盡其所用豈不是十分可惜。這兩日你不要間斷,勤往宮中來,來了也不一定非要拘在壽康宮中,隨意多走動走動。皇帝住在宣正宮,離著壽康宮也沒有幾步,腳下別懶,時常床在眼皮子底下,也就混個面熟。” 這是要她做那邀寵媚主之事吧,珺瑤心里十分不愿意,卻不能直接開口回拒,淡淡應著:“珺瑤知道了。” 太后大體也沒有真正指望自己能夠住進今上心里,左不過就是有自己這么個皇后擺著,便能夠和她的心意。這么想著,心里更覺哀傷。 從宮中回到王府,珺瑤猶自沉浸在愁思中久久不能自拔。很想要掌控住自己的命運,最起碼該去爭取應有的尊嚴,但現下來看,仿佛難以做到。 她自己怎樣都好,可家人的期待成為了重重負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進了穿堂,見到了母親,她在那一瞬間淚水決堤。 母親的環保依舊溫暖,仿佛可以為她散盡所有的煩惱,她還想再做爭取,嗚嗚咽咽開口道:“娘,您是不是也想要送我進宮?” 王夫人話語之中充滿了無奈:“珺瑤,你長大了,好些事情不必娘來說,你該當自己想明白。如今看似風平浪靜,實際牽一發而動全身。咱們家的女兒從來都不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不單單是你,尊貴如同太后,當年入宮,又何嘗是心甘情愿的呢?” 她輕撫著女兒的鬢角:“其實這些年你心里的惦念,娘多少也知道,只是該絕的心思且不能心軟。讓你做不情愿的事,娘也有很多不忍之處,但還是要狠下心來要求你。家族的榮寵才是至關重要,你總該為你爹爹哥哥著想。” 珺瑤強子壓抑了眼淚,娘親的一番話讓她醍醐,卻又生出許許多多的抗拒。她已然這樣說,便是在她心里再沒了轉圜的余地。自己再任性,反而更加傷害母女感情。 獨自一人回到內室,不理會旁人勸諫,她想獨自一人冷靜。身心疲憊之下,反而更加無法尋到解脫的岔口,就這樣渾渾噩噩,竟也度過了漫漫長夜。 第二日照例依著太后的吩咐進宮。在壽康宮中覲見時,文聞知娘娘今日鳳體有恙。她想要近前服侍,尚宮卻執意不肯,她也不好過多堅持,帶著自家侍婢在外殿靜候。 終還是沒有傳召的指令,問過了掌事,說是今日大體見不到了,請她回去。她本就心里揣著事情,如此兩下里倒也能清凈。讓人帶了話給太后娘娘請安,變出了壽康宮準備離宮。 她對皇宮不熟悉,隱隱約約竟像是走迷了路。明明該是循著后苑出宮,卻不知怎的漸行漸遠。值得去問路過的宮人,說是走錯了方向,就近的一扇門直往東走不多遠也就到了。 天色漸黑,當下也不能再做其他考量,就這樣匆匆忙忙往東去了。 這方出宮的門顯然并不屬于后苑,依稀瞧見有身著官服的男子從旁經過。她不愿招惹是非,出示了令牌,放快了腳步低頭走過,卻冷不防沒看清路,腳下有石階,就這樣被絆倒,膝蓋磕在石頭楞上,鮮血染紅了裙擺。 隨她一道的丫頭們慌亂了手腳,想要攙扶她起身。可她疼得厲害,即便有人扶著,卻也難以再挪動步子。 旁邊陸陸續續還有人煙經過,丫頭們無計奈何,只好向人求救。 一襲俊朗的身影回轉過身,關切地望向她,聲音朗朗,如若浩瀚星空。珺瑤感到這聲音是如此熟悉,仿佛就出現在自己的夢境里。她忍不住開口問:“請問這位大人,可否告知您名諱?” 她很緊張,害怕聽到的結果令自己失望,卻又隱隱擔憂,如果真的是他,命運捉弄之下,自己又當如何選擇? 那人眉眼之間盡是溫和,朗朗道:“在下陸雙祺。” 珺瑤再不能夠控制自己的感情,她變得很激動,甚至不能夠估計到周遭這不合時宜的環境:“陸家哥哥,真的是你?” 這樣的稱呼真是久違了,而他的樣子卻在自己的心中變得越來越明晰。珺瑤歡喜地想要流淚,在最后的關頭終究沒能控制住情緒,淚水紛紛:“你還記得我嗎?那年碧柳桃樹下,我們一起放紙鳶,葬桃花。你還記不記得我?” 認真打量她片刻,陸雙祺也是相當意外:“碧瑤,是你?” 這樣的重逢實在太出乎意料,欣喜之余,卻是滿滿的遺憾。為何命運如此安排,在她好容易決定要屈服的關頭,送來這遲到的相遇。 “早前我便聽人說起,你在太學里當值。很想打聽你的消息,但是家規森嚴,我終究還是無能為力。真是沒想到,竟會在今天見到你。” 看她腿上傷的不輕,陸雙祺上千相扶,又溫語問道:“你今天怎么會入宮?” 明明答案很容易便能夠揭曉,可她存了私心,就是不想承認:“太后娘娘近來鳳體有違,故而家里人派我進宮代為照料著。” 陸雙祺頷首,卻不再有其他言語。半晌方道:“你腿受了傷,終究行走不便,我讓人派車馬過來送你一段路吧。你家車輿停在哪里?” “也沒多遠路程,若是不趕時間,你能不能扶著我走一程?” 她羞澀難為情,心里卻止不住起了這樣的心愿,一旦萌生,便已烈火燎原的勢頭熊熊燃燒起來,無法克制。 他身量高,與她的侍女左右不能協調,索性讓人跟在身后,讓珺瑤身體所有的重量搭在自己肩上,就這樣相扶著一路向前。 終究還是要分別,卻已然有了最好的牽絆。陸雙祺主動開口:“好容易見到了,咱們是打小時候起的玩伴,若是以后試了聯絡實在不妥。” 他不再繼續說,大體是顧忌著王家的規矩,女兒家到底不似男人,能夠隨著心意往市井中會親朋舊友。 但她依舊爽朗答應著:“是啊,能夠再次見到是咱們的緣分。如果我能有機會出府來,就讓親信的丫頭去給你傳信,咱們約好了見面的地方,你帶我在京城中好生逛逛,可好?” 陸雙祺沒想到她竟有這樣恣意隨性,點頭應了。兩人相互告知了聯絡的方式,方告了別各自上了自家車輿。 再次進宮已是三日之后。這次宮門前有壽康宮尚宮親自來接迎。一路上不做言語,氣氛頗有些冷凝。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故,直到見到太后的一瞬間才醍醐灌頂。 太后聲口十分嚴厲,見到她二話不說,讓身邊隨侍的所有人退出去。等到人走的干凈,方徐徐轉向她,神情之上滿是失望:“跪下,哀家有話要問你。” 珺瑤隱隱猜到了所為何事,故而再不敢有分毫違逆,恭恭謹謹跪倒,迎接太后的潑天震怒。 “說,那日哀家身體抱恙,你自行出宮,在返家的路上遇見了誰?” 她不敢應,生怕錯說一句便會害死陸雙祺。 太后一聲冷哼:“你倒是會替人遮掩,若不是舊識,怎么會這樣包庇?” 珺瑤再不敢沉默,急急應道:“娘娘,求太后娘娘恕罪,珺瑤并不認得那位大人,那日珺瑤心中惦念著您,心里不得安寧,腳下也不穩健,不留神沒注意到石階,就這么不小心跌到了腿。實在走不動路,隨侍的丫頭們年齡小,力氣不夠,這才情急之下求路過的大人們幫忙。后來為表謝意,也就多說了兩句話,旁的,真是再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