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趙笙柯表面上一笑而罷,暗暗決定回去后給李家送一牛車的蒜過去,她朝紀西看,眨眨眼道:“魚哥哥,可需小妹幫忙?” 魚哥哥? 紀西差點栽倒水桶里,渾身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別嚇他了成么! 李氏徹底蒙掉,目瞪口呆。 趙笙柯還嫌棄打擊人不夠似的,故作嬌羞一笑,聲音嗲嗲,“小妹身嬌體弱,嬌軟無力,異常好用。” 她捍衛主權一般的行為讓紀西有種去趴墻角的感覺,別誤會,不是感動到哭,是感動到吐。 賤.人自有賤招收!賤.人自被賤招打! 李氏敗北而歸,木著一張臉走人。 紀西想,一個人原來可以不要臉到這種程度,終于明白自己為啥一直被壓制,或許他也可以毫無羞恥之心一點,比一比誰更強大。身隨心動,他直接冷聲吩咐道:“過來幫我賣魚。” 趙笙柯用胖爪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議道:“你確定在和我說話?” “不然呢,你不是異常好用么。” “不好用了,整個人都不好用了。”她不讓他借坡下驢,連忙搖頭走人,天知道她的強悍厚臉皮不是時時刻刻的,偶爾也會小羞澀,不要拿她不當回事。 紀西讓人幫忙賣魚這招挺賤的,不過也確實管用了,又一次證明賤.人自有賤招收。 被他當成賤.人的趙笙柯,跟李氏走的是同一方向,同去李家,一個前腳先走一個后腳再走,毫不意外的在路上碰面了,兩人大眼瞪小眼一番,李氏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姑娘是趙老幾?”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趙笙柯提一提衣裙,打頭先走,和無聊的人不想多談。 無聊的李氏可不是真的無聊,她抓耳撓腮,李文華可是看上姓紀的那小子了,但眼下看來這趙府的姑娘也有心插一腳,難怪紀西對她許諾的種種錢財無動于衷,敢情是有更好的下家,她對李文華的事有點不抱希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少年他總是不聽話 趙大太太在李家一眾人熱情迎接中走進大堂,聽李文朝說一些招待不周還請見諒的冠冕堂皇狗屁話,她自始至終肅著一張臉,唯有面對女兒趙梯雪才會露出幾分笑容。 趙梯雪吩咐身邊伺候著的婢女妙珍把茶水瓜果全部換一遍新的,和母親說一些最近的事,當然,礙于有外人在場,她只挑些可有可無的說。 常氏作為趙大女的婆婆,和趙大太太免不得有話講,你來我往的針鋒相對,誰也不服誰。 李文朝一旁看了干著急,他娘不是給他添亂么?凈辦壞事!他一個勁兒的使眼色,可常氏當做沒看到。 在常氏看來,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趙老大最近一段時間太猖狂了,特別是在有孕之后,簡直不拿她兒子當人看,成天冷言冷語用小話敲打,他兒子的尊嚴哪,這么有違常理的事必須和親家反應一下,好好教育教育。 趙大太太冷笑,還敢嫌棄她趙府,當初天上扔餡餅的時候不要,砸刀子的時候接,有些人哪,就是擺不清自己位置,對自己過于高看。她抿一口茶,“我趙府別的不會,掃地出門這類事經常做,親家想要以身一試?” 話說的過重,常氏如何還聽不明白,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拍案而起道:“你趙府的別欺人太甚!” “你李家的也別給臉不要臉!”趙大太太放下手中茶杯,略有嘲諷,“不想活的太過憋屈,就別沒事找事。” 李文朝失魂落魄,覺得再無翻身可能了。 李文華偷偷躲在屏風后面聽著,咬唇,如果賣魚郎愿意娶她,她一定不會像嫂子一樣兇巴巴的瞧不起人,也不讓爹娘跟著去欺負人。 李家如今早已改名李府,李氏作為李文朝的姑姑,本身有自己的夫君,不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么,早在兩年多前她便舉家搬到李府附近的大宅子里住,一家子靠李文朝,她唉聲嘆氣進了院子,對繼續朝李府方向走的趙笙柯感到頭疼。 李府朱門前有守門家丁,趙笙柯若從正門走,會被里面的趙大太太很快得知,所以她眼珠一轉決定走后門。當然,后門也是有人守著的,多給點銀子就能打發掉,畢竟她趙府六女身份擺在那,李府的家丁不敢太過為難。 諸英松口氣,以為小姐又要領她扒墻根呢,事實上,是去扒窗根兒了。 趙笙柯想聽聽趙大太太和常氏的爭吵,蹲身窗下,豎起耳朵,聽得直嘖嘖嘴,趙老大這個鬧到現在難以收場的局面,絕對是前車之鑒,她日后看人得準些,不提七大姑八大婆是否上來找事兒,光是婆婆鬧一鬧就夠人喝一壺的。 很自然的,她思及紀西的家庭狀況,一個軟弱無能的舅舅,一個潑辣多事的舅母,一個體弱多病的母親,每一個都被貼上特別明顯的字條,也是不大容易搞定的,說來她從沒去過紀西的家。攤手,她若過去了,估計要氣壞他老娘,聽潘非哲說,文氏十分不喜兒子和高門大戶往來過多,覺得會被認為攀高枝,有損顏面。 體弱多病的文氏嘴巴也是相當厲害呢,能和黃氏針鋒相對多年不落下風,可見其不是善茬。 摸摸腦門,她有點頭疼了,搞定一個男人,需要先搞定他的老娘?他的舅母也不好打發啊,貪心的人,無論多少銀子都是喂不飽的。 趙大太太決定去趙大女的閨房,兩人好好嘮一嘮家常,途經之處必然路過大堂的窗后,趙笙柯立馬連滾帶爬得藏到一棵樹后,而兩人前腳剛走啊,常氏后腳就開罵,說趙府仗勢欺人,不把她李府當回事。 李文朝不滿常氏扯著脖子的吼叫,母子二人意見不合,鬧得臉紅脖子粗,躲在屏風后的李文華看不過去了,上前勸說。 李文華同樣不愿母親和趙大太太徹底撕破臉皮,她很清楚,李家能有今日的富貴,純粹是趙府在背后支持,萬一將人徹底得罪,她李家的人還不得睡大街去呀,和乞丐同吃同住是她不愿的,“娘,你就是放不下面子,嫂子如今懷有身孕,哥哥讓一讓她又如何,待她生下孩子身子虛弱,還不是仍由我們折騰!” “對對,人總有弱處讓人捏,趙老大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那么強勢,我們等機會下手。”李文朝接著meimei的話點頭道。 常氏被勸說順氣了,臉色好看一些,“娘當然知道趙府的重要,剛剛一時氣不過話說重了,日后會忍著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啥時候白眼狼也配叫君子了?別給君子招黑! 趙笙柯躲樹后聽得直咧嘴,李家的人狗改不了吃.屎,到現在了還想著算計趙梯雪,也不想想趙府好不容易得一外孫,能輕易放你李家來折騰?年紀小小的李文華心思真是惡毒,不能小瞧,思及對方中意紀西,趙笙柯整個人更不好了,一個非常強大的對手啊! 兩只胖爪子背在身后,她像個小老頭似的走,出了李府后門唉聲嘆氣,“諸英啊,你說李文華我們兩個,誰的勝算比較大?” “這個,奴婢,奴婢覺得李姑娘更纖瘦一些……不過,小姐和紀公子認識的更早……”諸英干笑兩聲,令人為難的問題,但在她看來,紀西似乎兩個都不待見。 趙笙柯糾結了,想蹲去墻角畫圈圈,她也不是特別在乎紀西,但看別人來搶,有點小小的不舒服。 “小姐!”諸英扯住她袖子,手指某個方向道:“奴婢剛剛看見四小姐朝尾光街那里去了。” 提及趙四女趙寒婷,趙笙柯的思路就忍不住朝邪惡方向狂奔,一去不返,誰人不知尾光街住著大量的普通人,外加一群一群的乞丐,聯系先前的事,趙寒婷去那里的目的不言而喻。真是太瘋狂了,昨晚不是剛見過面么,這一早的又過去,睡眠質量能好么,趙老四,乃的戰斗力啊,六妹佩服至極,不尾隨過去偷看都對不起自己。 看戲,圍觀,一向是趙笙柯最喜歡做的事,沒有之一,招呼諸英一聲,屁顛屁顛朝尾光街跑。 諸英問,小姐你上次不是后悔半夜偷聽了么?這回為何還如此積極? 趙笙柯一擺手,聽都聽了,知道都知道了,與其迷迷糊糊弄不真切瞎琢磨,不如一聽到底! 小心翼翼行事,藏著內心深處秘密的趙寒婷遇上一個喜歡八卦的meimei,她只能敗北而歸。 趙寒婷是眉清目秀的四姨娘所生,隨了四姨娘膽小怕事的性子,但軟弱的她也并非每次遇事都哭,她偶爾也會堅強,比如說遇到中意的人,同樣有著趙員外好色屬性的她,在面對中意之人時真的一點不軟弱。 一間破舊的小草房內,一張草席上,躺著一個衣衫破舊的少年,他面上有青紫,嘴角破裂,頭發略亂,一副在不久前被人重打一頓的模樣。 趙寒婷坐在草席邊的椅子上,給少年受傷的額頭擦藥酒,說起兩人的相識讓人挺羞澀的,那日她出門打算再買一只兔子回去,不想遇上偷,那偷不僅搶了她荷包,更動手打她,幸好在附近要飯的幫她解了圍。 而那要飯的正是躺在草席上的少年,莊德,因為幫她打小偷,身上受了一些輕傷,她過來是幫人擦藥,表達一下感謝,當然,生平頭一次有人對她英雄救美,雖然對方是個乞丐,身份上有點差強人意,她還是在被救的一瞬間心砰砰直跳,她感覺遇到了人生另一伴,這擦藥感謝有點不是那么太過單純,其中參雜著試探。 擦藥完畢,莊德口氣帶著一絲冷硬道:“趙姑娘可以回去了。” 趙寒婷咬唇,他一直待她很冷漠,讓她有點無從下手,紅著眼圈說:“你還沒用過早膳吧,我給你帶了包子來。” 她身后站著的顏藝連忙把提著的籃子遞過去,掀開上面的帕子,取出碗筷和包子。 “你不必日日來感謝我,舉手之勞罷了,若早知你是趙府的人,你就算被人打死,我都不會眨眼一下,何況是救。” “可除了趙府的姑娘,廣岸城內很少有我這么胖的姑娘。”趙寒婷不知他對趙府有何不滿,只能如此說,嘴硬如他,讓人無奈。 莊德討厭趙府的人,但他不會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出去,他本身是乞丐,是要飯的,不會為了所謂尊嚴不吃趙府給的東西,很痛快接過包子大口大口咬,故意狼吞虎咽,吃相難看,有意將人惡心走。 認識不過幾日,趙寒婷對他不算了解,的確不喜他八百年沒見過食物的搶食姿態,暗自蹙眉。 都說隔墻有耳,破舊的小草房不隔音,何況有人故意偷聽。 趙笙柯暗搓搓地蹲身草房外,聽兩人談話聽的那個糾結,趙老四完全在熱臉貼冷屁股啊,和自己的狀況不是一般的像,不過相比起紀西,這乞丐更容易擺弄些,能讓趙老四給擦藥、吃趙老四帶來的包子,現象不錯。 “諸英,你說為什么有些人在救人之后不肯接受謝意,繞路走、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 “可能是被救者感謝方式太讓人接受不了,熱情過度。”諸英掃一眼小草房里趙寒婷那太過殷勤的動作,她想擦汗。 趙笙柯托腮,感慨落花有情流水無意,趙老四這羞噠噠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打算以身相許,奈何將人嚇壞啊。 “諸英,你說為什么有些人在危急關頭被救、被雪中送炭,他不僅不感激,反而擺出非常恐懼表情,毛骨悚然的,唉,褲子都扒了,不以身相許多傷人心!” 諸英蒙,什么扒褲子…… 趙笙柯望天,沒想諸英回答,自顧自道:“少年他總是不聽話呢……” 作者有話要說: ☆、被拖下水的趙府 民間關于英雄救美的傳說多不勝數,因此被促成良緣的不在少數,被人津津樂道,比如某某大戶千金出門遇強盜,被路過的大俠出手相救,二人一見傾心,二見定情,再比如秀氣的農家姑娘遭遇采花賊,被路過的白衣公子所救,秀氣姑娘羞澀,白衣公子憐她可憐,娶之回家,等等類似的故事不要太多。 趙寒婷覺得自己被英雄救美了,她有英雄情結,覺得自己應該和故事中那些可憐的少女一般以身相許,和英雄雙宿雙飛,奈何她的英雄太挫了一點,半分不主動,讓羞澀.愛哭的她必須時時刻刻硬賴上去,有時候她不免感慨自己也能有此厚臉皮。 莊德左腿上的傷并不十分嚴重,是兩個多月前被人毆打所致,但因為沒銀子去看大夫抓藥耽擱了治療,此刻已然徹底瘸掉,走起路來有些上下不穩,趙寒婷看了直叫心疼,想找大夫來給他看一下。 莊德笑容帶著一抹嘲諷,告訴她不必假惺惺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趙府沒一個好的。 趙寒婷不明白他為何有此誤會,雖然說趙府臭名聲在外,但他不滿的情緒未免太大。 莊德的怨氣來的并非莫名其妙,但他不會和趙老四解釋什么,在他看來,高門大戶沒一個好的,救人是他心存善念,不是打算巴結,反正日后橋歸橋,路歸路,他很明確告訴對方,今日之后一拍兩散,誰也別說認識誰,別再過來糾纏,特別是別再大半夜過來,他消受不起。 送上門的都不要,他可知拒絕的不僅僅是一個姑娘,更是大把的銀子,日后的前程? 被如此狠話拒絕,趙寒婷很傷心啊,她沒忘記自己是個姑娘,紅著眼眶往出跑,婢女顏藝提著籃子在后面追。 趙笙柯在小草房外聽得正起勁,眼見房里的人出來,她立馬一站而起躲到一旁去,望向哭哭啼啼得趙老四漸漸跑遠的背影,她摸下巴,哭毛啊,這才剛開始,戰爭尚未打響,看六妹如何大展神威,助乃一臂之力! 她最會研究男男女女那些事了,從小研究到大,保媒拉線的都沒她厲害,趙老四的事還不包在她身上?咳咳……她已然完全忘記人家藏著掖著不好意思的心態,只想插一插手。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所謂怨氣,所謂不滿,必然是有緣由的,搞清楚這個緣由然后解決掉,想來就能打開莊德的心結,讓他痛快的敞開心扉面對趙府,面對趙寒婷。 一連幾日,在趙寒婷不停傷春悲秋,時不時念幾首酸詩詞的浪費時間過程中,趙笙柯偷偷派出家中信得過的小廝出門去打聽,關于尾光街的莊德,和趙府到底有何仇怨。 幾個小廝都是經常跟著她出門混的,辦事能力不錯,很快的打聽到,原來莊德并非與趙府有仇,而是和李府有仇。 這話說來就長了,莊德的爹娘早逝,他一個人孤苦無依長大,吃苦耐勞,日子雖然清貧但也不錯,奈何某一日無意中得罪李文朝的姑姑李氏。 據說是走在路上意外的碰了李氏的女兒胸部一下,李氏認為他是故意的,認為他在侮辱自己的女兒,更甚的還是個無權無勢的窮小子,簡直不可原諒,那個氣呀!氣急之下李氏找人狠狠揍他一頓,放出狠話,日后誰敢對他相助,就是和李府過不去,別說走夜路的時候被敲棍子。 被一頓狠揍的莊德沒銀子去找大夫,因此瘸了一條腿,同樣的,因為李氏的威脅,他做的小生意根本維持不下去,所有人都對他痛打落水狗,然后去討好李氏,可以說他的要飯,都是李氏逼的,他的尊嚴被李氏用手段欺壓光了,做任何事都被打壓,他本事不大,不要飯已經沒活路,不表現的凄慘一些,李氏還會找人收拾他。 韜光養晦是不錯,但混到要飯的程度未免太過凄慘。 趙笙柯耳聽幾個小廝傳來的消息,感嘆又是李府啊,李府造孽不淺啊,還拉著趙府下水了,敢情和趙府有點關系的做了壞事,大惡人的帽子也就間接的扣在趙府頭上。被吃了豆腐的李氏女兒固然委屈,固然倒霉,但莊德直接被廢掉一只腿,左腿走路不方便,顛簸。 莊德對無辜的趙府滿是厭惡,這事不怎么好處理呢,畢竟身為瘸子是一種悲哀。 兩只胖爪子背在身后,趙笙柯憂愁地在房間踱來踱去,她是搞清楚緣由了,但沒能力解決掉,剩下的推給趙老四自己,順便說一句愛莫能助,想要一個少年敞開心扉,還需靠努力啊,別人再如何相助也助不到正確點子上! 趙寒婷還坐閨房里念酸詩呢,偶爾逗一逗冷落一邊的胖兔子,聽趙老六表明來意后有點傻眼,開始憂愁,她一心藏著的事,瞞不住了,竟然被跟蹤?還被查出一連串她都不知道的事?趙老六一肚子壞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