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外婆的房間與廚房連在一起,外間是磚頭砌的架著兩只大鐵鍋的鍋房,隔著一道門簾就是外婆的房間,冬天是暖和,夏天絕對熱得很。張力鷗看得心疼,但沒辦法,沒多余的房間啊。 “噯,這錢你自己拿回去用,外婆不用錢。”外婆見狀把錢塞回去,嘴里嘟囔道:“你這孩子有錢好好收著,平時吃好點,外婆不要錢。” 跟著想到什么,跑進里屋拿出張力鷗之前塞得錢塞給張力鷗:“還有這錢,外婆也不要,拿回去。” “外婆,你拿著,想吃什么就買,我比賽有很多獎金,你拿著!”張力鷗不要,非要把錢給外婆。 就在祖孫二人推來推去的時候,張力鷗的二舅媽來了,眼睛挺尖,一眼就看見張力鷗手里的百元大鈔,想起婆婆平時給孫子孫女都是一毛錢兩毛錢,給外孫女就好幾百地給,臉上帶笑,嘴上酸溜溜地道:“我說小鷗啊,你外婆給你就收著,推來推去的也不怕傷了你外婆心,要知道你外婆平日里給小璐小明他們才一毛錢兩毛錢的。” 張力鷗極不喜歡這個二舅媽,為人刻薄小家子氣,經常指桑罵槐針對外婆跟外公,外公就是被二舅媽氣的腦中風才去世的。這事還是前世張力鷗偶然聽mama說起,才知道。 而且還逼著二舅舅成為幾個兄弟中唯一一家分開過的,平日里就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亂嚼舌根,還非常重男輕女,表姐小璐跟表弟小明,同樣都是她生的,別的不說就說冬天衣服,小明有保暖鞋穿,表姐小璐就只能穿布鞋球鞋,冬天腳后跟都長凍瘡了! 張力鷗還記得前世表姐寒假去縣城mama家玩,看著那雙被凍瘡侵蝕的腳,mama心疼的把買給自己過年穿的保暖鞋拿來給表姐穿。 還有零花錢,給兒子五毛錢,女兒只有一毛兩毛,當時張力鷗還小就覺得二舅媽不好。 “這是我給外婆的錢,都是我獎金,二舅媽你別亂說。”張力鷗沒好臉色地道。 這時二舅媽也看到桌上的電風扇了,驚奇地上來左摸摸右摸摸,抬頭紋張力鷗:“這是你mama買的啊?” 這年頭,農村沒幾戶人家有電風扇,都是那種掛在帳子里的簡易小風扇加蒲扇,電風扇暫時還屬于有錢人才買得起的物件,跟彩電一樣。 “媽,是鳳吟買回來的你用不用啊,不用的話給我搬回去用幾天,小明他天天喊熱睡不好,有這電風扇可就涼快多了!”說著就要搬電風扇。 就你家寶貝兒子金貴!大舅舅、三舅舅跟五舅舅家同樣有兒子,別以為沒了你家兒子顧家就斷子絕孫了!拿什么喬! 張力鷗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開染指電風扇的手,懶得擺好臉色了,冷冷地道:“這是我用獎金買來給外婆的,好幾百塊一臺呢,二舅媽用壞了你賠啊?借給你用當然可以,咱們得先說好,壞了你得全額賠償我,還得立個數據去隊長家請隊長作證!” 二舅媽當即變了臉色,聲音又尖銳起來:“不過就是借來吹兩天,你這話說的什么意思?” 就怕你借了不還啊!張力鷗冷笑。 “哼,說什么立數據,我看是舍不得才是真的!” “對啊,二舅媽,我就是舍不得,我買來孝敬外婆的憑什么給你拿去用?”張力鷗牙尖嘴利的回嗆。 沒想到張力鷗還會坦白承認,二舅媽呆了呆,跟著回過神,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丟下一句:“還真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東西,以為買不起啊,稀罕!” “這樣也好,反正二舅媽不差錢,這電風扇啊就不借了,二舅媽慢走啊!”張力鷗愉快地揮手拜拜。 遠遠地聽見那女人罵罵咧咧地走了,出院門的時候還大力甩上院門。 “小鷗啊,唉,你跟你二舅媽置什么氣啊。”感動于外孫女護自己,又心疼外孫女被二媳婦罵。 “外婆,沒事,我都沒當她是回事。這錢你拿著,不許說不要,還有這電風扇,我可不許你給舅舅家用,那是我孝敬你的,要是被我發現,外婆,我以后絕對不會來了!”以防萬一,張力鷗用起威脅手段來。 “好好好,外婆自己用自己用”老人家眉開眼笑的,外孫女這么小就懂得孝順,老人心窩子暖暖的,暗暗地拭淚。 張力鷗看到當做沒看到,幫外婆弄好電風扇,錢塞進外婆手里,又叮囑了一番才離開。 ☆、第27章 “小鷗啊,外婆送你去坐車!”張力鷗外婆招呼著,一邊準備鎖門。 走到大門口的張力鷗趕緊跑回去攔阻外婆鎖門的動作,堅持不要送。祖孫倆堅持了會,還是在張力鷗威脅說送她她就不來的話后大獲全勝。 張力鷗聽力逆天,早已經聽見二舅媽又在跟村里的一些閑閑沒事干的女人說些不中聽的話,張力鷗不想外婆聽到堵心。 張力鷗外婆家在村子的中后段,距離村口馬路有三百多米,張力鷗就慢吞吞地朝村口走去,走幾步路就回頭朝站在大門口目送自己的外婆揮手。 遠遠地看到二舅媽與村里幾個碎嘴女人坐在樹蔭下,張力鷗面帶燦爛笑容走近,按照習俗嘴巴甜甜地喊舅媽喊姨娘喊外婆。 “小鷗啊,這就回去啦?” “是啊,姨娘。”問話的是張力鷗外婆家前頭的三外婆的媳婦,姓顧,本該喊舅媽,張力鷗自己也不懂為什么自己喊姨娘,或者是跟自己老媽關系好又同姓姐妹相稱的緣故? “小鷗啊,怎么就見你,你哥?”姨娘又問。 “哥哥去了京城讀書,很早就過去了,所以才我一個人來。”張力鷗乖乖巧巧地道。 在場女人們對視一眼,村口開浴室的徐家舅媽織著毛衣道:“小鷗你給你外婆買了電風扇,多少錢啊?” 不動聲色地瞄一眼坐在一旁東看西看就不看自己的二舅媽,張力鷗道:“那是我跟哥哥一起買給外婆的。” 一幫子女人聽了直點頭,紛紛夸贊張力鷗兄妹懂事孝順,張力鷗笑容不變地應著,一邊看二舅媽的反應,果然一開始還故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結果一聽到方才還跟自己同聲同氣的一幫女人瞬間倒向張力鷗這邊,臉馬上就黑了。 “這個小鷗啊,美國人長什么樣?”一外婆問。 顧家姨娘立即糾正:“不是美國,是英國。” “是英國啊,英國人長什么么樣啊,小鷗,是不是電視上那個樣啊?”另一個舅媽接口。 張力鷗眼看著一幫人紛紛露出好奇的面目,似笑非笑地瞥一眼二舅媽,講起在國外的見聞,特別是臨走前那一樁命案,聽得一幫子人大呼小叫驚嘆連連。 “天花板上還能藏人啊?”那分不清美國跟英國的外婆喃喃道。 “是啊,那人啊就是藏在天花板后面的管子里,殺人了后又從管子里逃走,如果不是那個同伙啊說出來,還真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破案。”張力鷗笑道。 那外婆點點頭,豎起大拇指:“洋鬼子聰明的,還發明了大炮。” 張力鷗囧囧有神。正好這時候聽到三輪卡特有的發動機聲音,趕緊道別跑到馬路上等車。 眨眼間學校開學,張力鷗低調進入一中初一(5)班讀書。 這是一段張力鷗不熟悉的人生,前世她在武安中學度過,這一世她進入一中,那感覺少了舊事重溫的未卜先知,多了與前世一樣進入初中進入新的環境的新奇忐忑。 張力鷗沒打算要特殊待遇,在進入一中前張力鷗爸爸也跟學校方面談過,希望自家女兒能過一個平常普通的中學生過的初中生涯,因此對于張力鷗的身份一中沒幾個學生知道。 90 年代的g縣,奧數這類比賽還只是在教育部門小有流傳,當然也有學生參加過一層一層的選拔,但基本就在y市級比賽上落北。參加比賽的學生也就只知道是數學比賽而已,因此張家兄妹一路闖關參加世界級比賽才震驚g縣、市級、省級。 只不過這一切榮譽與當時環境而言,也就是一時的熱鬧,新聞宣傳熱度一過,記著張家兄妹的也只有身邊人以及教育部門了。平頭百姓頂多就是在教訓孩子的時候說上一句“你也不看看那電視上的那誰誰誰,看人家成績多好,都上電視了,你呢?”之類的話(張力鷗表示那時候沒孩子喜歡看新聞)。 所以張力鷗出現在一中,周圍同學除了覺得老師們對張力鷗態度有點不一般有點親切,覺得張力鷗有背景之外,壓根就認不出眼前這白白凈凈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兒的可愛女生上過電視得過世界級別的獎。 “張力鷗,有人找!”坐在窗邊靠走廊第一組前排的一個戴眼鏡的小女生站起來就喊。 張力鷗坐在第四組倒數第二排,抬頭一看,謝家跟班站在窗戶邊陽光燦爛地朝自己揮手。 這一眼,張力鷗升起“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慨,尼瑪,看看那喊話的眼鏡妹紙,那張還算清秀的小臉蛋紅噠噠的有木有! 的確,這段時間謝陽雖然被張力鷗“摧殘荼毒”得徹底,但是在張力鷗時常灌輸一點靈氣開發身體的情況下,個子高了,身材挺拔,五官有型,膚色是健康的麥色,最引人注意且難以忘懷的是那雙眼睛,又黑又亮,睫毛還很長,漂亮的不像話。 簡而言之就是謝家跟班長成一個帥哥了。 帥哥兩字剛從腦子里閃過,張力鷗就敏銳地察覺到自己成為目光中心點了。起身從后門走出去,謝陽已經在后門等了,手里還拿著橘子汽水,一看到張力鷗出來就遞上。 “過來。”手指勾了勾,謝家跟班湊過頭來,就聽張力鷗低聲道:“你有沒有發現你有招蜂引蝶的潛質?” “啊?”謝陽沒懂,一臉茫然。 唉,看來吾家有子初長成僅僅是身體長成了,少男心還沒開竅呢。 大拇指朝身后一比,恨其不爭道:“沒發現人家小女生看著你臉紅?” “啊?”謝陽又啊了聲一邊抬頭仔細認真地掃了眼教室內的女生,最后問:“臉紅什么?” 張力鷗終于還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給他,這孩子情商真讓人捉急啊,以后找不到老婆腫木辦?難道她還要cao心他的終身大事? 真后悔當初感動被背回家,從此“一背無退路,前路深似海”。 “滾!滾回你的教室去!”一臉嫌棄地趕人。 謝陽一臉受傷地看她:“還沒打鈴呢。” 張力鷗瞪眼:“你這么高,站在這里不覺得礙事?” “不啊,我又沒妨礙到人。”謝家跟班說得理直氣壯。 這孩子徹底沒救了,張力鷗索性朝墻一靠,慢悠悠地喝汽水,跟謝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張力鷗。果然是你!” 張力鷗循聲一瞅,也挺意外,她壓根沒想到這一世自己不去武安中學竟然還能跟這人同校。 陳輝。 然后看到一旁的王燕。 張力鷗笑了,也不知這笑容包含了什么想法。抬手打招呼:“嗨,你們也來了一中啊,在幾班?” 不知為何王燕非常不喜歡有張力鷗在的場合,此時見張力鷗打招呼,哼了聲別開臉去。 謝陽在張力鷗耳邊小聲道:“那女的跟你有仇?挺拽的啊。” 張力鷗失笑,也低聲道:“手下敗將而已。” “哦~~~”謝陽懂了,連連點頭,站在一旁嘿嘿傻笑。 陳輝沒注意到王燕的反應,看到張力鷗的開心喜悅早已經蒙蔽他的視聽。 “恭喜你獲獎。”陳輝跟個小大人似的伸出右手。 張力鷗盯著那手看了十秒鐘,心思轉得極快,眨眼間做了個決定,然后伸手與之交握。“謝謝,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到。” “我也沒想到,剛才看到你我還以為看錯人了,我以為你應該會去g中。”陳輝笑道。 “g中?那里面的人眼睛之看到分數,我這樣的異類不適合進去。”張力鷗聳肩笑道。 因為這是我們的命運。張力鷗在心里補上一句。 陳輝被逗笑:“張力鷗你真有意思,原本我還以為你難以接近呢。” “不熟悉的人都這么認為。”張力鷗臉上笑容不變,甚至更加燦爛。 謝陽在一旁盯著張力鷗看,好歹也是跟著混了好久的人,再心竅不開也看得出此時的張力鷗給人感覺怪怪的。 因為實在太怪,忍不住拿胳膊搗了搗張力鷗,小聲問:“他們是誰?”要是同學他都認識。 “手下敗將。”張力鷗依舊回復四個字。 只是這回謝陽不傻笑了:“你現在給我感覺有點冷。” 張力鷗嘴角微揚,沒理會他,對陳輝道:“你們在哪班啊?” “我們都在四班。”陳輝道。 張力鷗拇指朝后門一比:“我五班。”跟著比向謝陽:“他叫謝陽,我小學同學,在一班。” 謝陽朝陳輝王燕點點頭,一聲不吭,表情超酷的。張力鷗在一旁看得直想笑,這孩子挺偏幫啊,連理由都不問,看出她心情不好就直接站在她這邊。 面對這種近乎無理偏執野蠻的偏袒,張力鷗再一次被謝陽感動,想起后世網絡流行的“暖男”,心里就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