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屋子,院內的侍衛皆為南宮逸的心腹,見殿下不發話,自然是無人敢攔。 一前一后,卻是傾城在前,南宮逸在后,這樣的舉動,在任何人看來,都是大不敬的罪過!可是眼下這眾侍衛們,卻是偏偏在藍衣公子的身上看不到絲毫的拘謹和畏懼,反倒是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甚至是,理所當然! 而再看他們的主子,則是一襲白衣,緊跟其后,面色蒼白,卻是出奇地歡喜!只看他那微微上揚的唇角,便知道他們的主子此刻的心情,怕是這些日子以來,最好的一日了! 南宮逸才剛剛在椅子上坐了,傾城的玉指便搭上了他的腕部。 沒有用什么小軟枕墊著,南宮逸的手就自然而然地置于了自己的膝上,而此時,卻是被傾城強行地反了過來,手心朝上! 沒有再往上頭墊上什么絲帕,傾城的手,就這樣直接與他的皮膚相接,南宮逸的唇角,上揚的弧度,更明顯了些。 傾城的指腹,輕輕滑動,黛眉微蹙,認真地探著脈,很明顯,從脈象上來看,他的傷可是做不得假的! 南宮逸十分愉悅地享受著這一刻的安寧,還有難得地與傾城能如此近距離,且如此和諧地在一起相處的機會。腕上能感覺到她平滑如絲的指腹,還有其指端的溫涼,這讓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一次的傷,是真的沒有白受了! 鼻端傳來傾城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兒,卻是讓南宮逸又有了一瞬間的惱怒! 京中人人皆知,寒王南宮夜,獨愛沉香,更是曾在大戰中繳獲了千年沉香木,卻是自己私藏了,就連皇上開口要了,他都是再三推脫,就是不給。 而此刻,傾城身上的沉香味道,是因為她也喜歡?還是因為? 南宮逸不愿意去想那另一種可能,想起以前見她時,她的身上,也總是似有若無地飄蕩著一抹沉香味道,想來,她也是喜歡品香之人。 “傾城也愛香?”這樣想著,自然而然地,也就問出了口。 傾城正在全神貫注地為其診脈,自然是無暇再去探他的什么心思,順口便接話道,“嗯,還好!品香可以使人怡情悠然,修身養性,自然是一樂事。” 南宮逸笑笑,腕上一空,眸底一抹失落閃過,不過轉瞬,卻又是恢復如初。 “如何?當是無礙吧?” “我要看看你的傷口。”傾城的表情冷凝,而南宮逸則是微微一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些尷尬道,“這個,男女授受不親,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傾城瞪他一眼,“現在我一襲男裝打扮,自然就是男子了!再說了,現在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洛家三小姐,而是一名醫者。你的傷勢按說并不是特別嚴重,可是這脈象上來看,卻是有些不對勁,你若是信不過我,直言便是!何需用這些個俗世之禮來找借口。” 傾城說著,似有惱意,抬腿便往外走。 南宮逸大驚,連忙出聲挽留道,“傾城且慢!是我不好。是我太過迂腐了,你莫與我一般計較。” 傾城這才收住了身形,轉頭看他,四下一瞧,這屋子里為了避諱,竟然是一個下人也未留。索性,傾城就扶了他到一旁的榻上躺下,然后,再幫他解開了衣衫,細看其傷口。 傷在了左肩、左臂上,也同樣是有一處不算太深的劍傷。 傾城看罷,微微蹙眉,然后將那包了傷口的紗布,送至鼻前輕嗅,然后冷了臉道,“這藥不對!” 南宮逸似是頗為意外,臉色同時大變,“怎么可能?這可是我出京前,母妃特意讓太醫院為我備下的各種藥,怎會出錯?” 傾城搖搖頭,“這,我這就不知道了。總之這藥不對。你還是先趕緊找人為你重新包扎這傷口吧,幸好這毒的用量不大,若非是剛剛我仔細診脈,怕是根本就診不出來的!還有,最好是讓人將你帶的所有藥,都一一驗過吧。” 南宮逸擰眉,對外吩咐了一聲,很快,就有人過來重新為南宮逸包扎了,這一次,用的是傾城剛剛留下來的療傷藥,而她自己則是避到了屏風之后。 “王爺,這藥?為何要換過了?” 南宮逸沉聲道,“你仔細查一查這藥,看看是否與宮里的一般無二?” 這隨行的太醫,自然是南宮逸最為信任的,他自是不信會是這太醫加害于他的。 果然,太醫仔細嗅過,又用手再輕酟了一些,送至舌尖兒上,一嘗,臉色立時大變,額上的冷汗,都是已是冒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子竟然是瑟瑟發抖。 “屬下有罪!屬下竟然是未曾察覺,這藥里頭竟然是讓人下了毒,還請王爺責罰。” “你起來吧。將咱們出宮前帶的這些藥,都一一驗過后,再來報我。” “是,王爺。” 總算是將這些人都打發了出去,此時的屋內,已是多了幾盤小菜,和一壺好酒。 傾城雖然未見,可是這上等的桂花釀的香味兒,早已是彌漫在了整個屋內,酒香四溢! “一起出來小酌幾杯吧!”南宮逸的臉色仍然是有些白,再加上剛剛發現了自己的藥里頭竟然是有人動了手腳,這臉上,還有著幾分的陰沉和暗惱。 “你倒是好氣量!你就不怕有人在這酒菜里頭,也給你下了毒?”傾城走出屏風,極為好奇道。 “若是那些人真有那般厲害,我也就沒命活到今天了!不過,這一次,仍然是要謝謝你了。若非是你來了,怕是這一趟的北地之行,便是我的不歸路了。” 南宮逸說完,苦笑一聲,“原本是請命來此封賞武乾,再者則是查看這里的糧草狀況,哪知,竟然是人剛到,便遭此厄運!想來,是上天也無意讓我一路順心了。” 這話,可就分明是另有深意了。 傾城卻是假裝聽不出來,而是直接在桌前坐了,細看了看桌上的幾道菜,還不錯!兩葷兩素,倒是極合她的胃口。遂直接就給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釀,根本不理會在一旁站著的南宮逸,直接就是舉杯飲盡。 “好酒!你不過來喝嗎?” “我身上有傷,你確定飲酒無礙?”南宮逸瞧了瞧自己的左臂,有些好笑道。 傾城嘟嘟嘴,“無礙的。少飲幾杯。” 南宮逸則是心情不錯地在她對面坐了,因為左臂的不便,只是拿右手端了空酒杯,送至中間。 傾城睨了他一眼,看他的一雙鳳眸里,滿是笑意,也知道自己這一回是得伺候他一場了,誰讓人家受傷了?扁扁嘴,極其不愿地為其斟了酒,“干杯!” 兩人絕口不提下毒或者是中毒之事,只是單純地品著桌上的酒菜,南宮逸用的不多,畢竟是還有傷在身,再說了,就是他想喝,也得先撈得著呀! 不多時,兩壺上等的桂花釀,便已經是入了傾城的肚了! 傾城的臉上一片酡紅,粉艷艷的,眼神也因為一些酒精的攝入,而變得有些迷離了起來,長長的睫毛輕輕舞動,每扇一下,南宮逸就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人給撥弄了一下,這樣的洛傾城,太過撩人! 南宮逸有多希望,這樣的洛傾城就是自己的!永遠地將她禁錮在自己的身邊?可是他不能!他深知自己現在大業未成,怎能單純地拘泥于兒女私情? 可是與此同時,他又有些忍不住,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感發展。他無時無刻地不再想著要見她一面,幾乎是夜夜都會在夢中與她相見。可是每一次的睜眼,那外頭明亮的陽光,都是清楚地告訴他,他在做夢!洛傾城已經是成了寒王妃,成了他名義上的皇嫂! 此刻,看到傾城的臉色泛紅,總算是多少露出了一些少女的姿態,南宮逸不禁想要賭一賭了。 “傾城,若是再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會不會愛上我?這一次,你先遇上的人,換作是我。” 傾城搖搖頭,“怎么可能?人生在世,豈有重來之法?若是果真如此,那這世道豈不是亂做一團了?” “我是說如果?也許······”南宮逸的眸底閃過一抹狡黠,“也許,真的會有奇跡出現呢?” 傾城呵呵地輕笑了起來,聲音有些柔媚,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語重心長! “別為難自己,有些情,沒有就沒有,終歸無法得到;有些人,遠了就遠了,其實原本就不屬于自己。” 南宮逸輕笑一聲,“傾城是在提醒我,你從來沒有對我動過情?還是說,你對任何人,都是這般的無情?” “呵呵!這個世界上,誰也不是誰的永遠,人事,在無常中聚散。哪有真正不被更改的諾言,縱是山和水,天與地之間,也會有相看兩厭,心生疲倦的一天。別把愛情想的太完美,也別把愛情之路看得很遙遠。相對的,得不到的,也不見得就是最好的!太容易得到的,也未必就是你心中歡喜的。” 傾城醉眼朦朧地說完了這番話,笑著起身,“多謝你今晚的招待了!酒不錯,菜嘛,一般!對了,你收了我的一瓶療傷藥,似乎是還未付我銀子呢?” 南宮逸愣了愣,是真沒想到,剛剛還言詞宛若詩畫的她,一眨眼,竟然是又提起了銀錢來了!這轉變,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傾城以為該付多少合適?” 傾城則是有些賊賊地一笑,“這話,阿逸似乎是問錯了哦!” “哦?不知何處有錯?”南宮逸不明白,既是拿了她的藥,自然是問其價格,有何不對? “阿逸還是想先想想自己的命值多少銀子,再來付我銀錢吧。”話落,咯咯一笑,似乎是心情十分愉悅,走至廊下,抬頭看了看那有些飄忽不定的月光,醉心一笑,足尖一點,水藍色的身影,便極快地沒入了夜色之中。 “王爺,可要讓人跟著?” “不必!以她的身手,你們也未必就能跟得上。” “是,王爺。”黑衣人面上一窘,尷尬地退下。 傾城再回到了客棧的時候,青蘭已經是等候多時了。一見她微醉地回來了,也放下心來。 傾城和衣而臥,不多時,呼吸便是綿長而均勻,很顯然,睡著了。 青蘭與青鶴二人對視一眼,滿臉的無奈。 “你要,明天要不要將無崖公子讓人送來的消息告訴小姐?”青蘭有些膽怯道。 “當然要說了,不然的話,我們不是死定了?至少,也得讓小姐有個心理準備。” “也對,反正小姐也已經出來了。而且,依著寒王爺對小姐的寵愛,他們之間也未必就會有事。” “難說。小姐好歹也是寒王的未婚妻了,可是現在卻突然出現在了北地!這個消息一旦是被有心人大加利用,散了出去,怕是就不好辦了。搞不好,還會讓寒王爺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了。” 青鶴說完,睨了一眼睡的正香的小姐,“寒王爺再寵小姐,也不可能任由小姐如此地胡來!在小姐看來,她是在做她應該做的,可是在王爺看來,怕是小姐逾禮了。” 青蘭抿了抿唇,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小姐的性子向來如此,以前在玉景山的時候就是這樣,向來就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根本就不會考慮什么禮法之類的!如今,若是寒王爺真的惱了,那他跟小姐之間,還真就是得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行了,小姐既然已經睡了,你也去休息吧。我在外間兒,說不定小姐飲了酒,半夜里就要起來喝水呢。” “好。” 次日,傾城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簡單地用過了早膳之后,青鶴便進來了。 “小姐,那隊人馬的行跡的確是可疑。而且據屬下觀察,他們倒是更像是江湖人。這說話做事,都是透著一股子的草莽氣。依屬下來看,安王爺遇刺,或許可以在他們的身上下手。” 傾城聽了,點點頭,“將這個消息送去給南宮逸吧。” 青鶴一愣,還以為小姐會親手處置這件事,可是沒想到? “不是自己的事,何必一定要攬到自己身上?這樣的日子,豈不是太累了?再說了,對于南宮逸,我們僅限于朋友,莫說是再近一步,就是再近一分,都是絕無可能。” 青鶴聽著就更糊涂了,“小姐,既然如此,那您為何還要來北地一趟?” “哼!你以為我來北地,真的只是因為南宮逸受傷了,我擔心?”傾城冷笑道,“我沒那么博愛!對于一個不可能成為我終生相伴的男人,我怎么可能會真的關心他的生死?青鶴,你跟在了我身邊多年,我到底是個多情的人,還是個無情的人,你還不明白么?” 青鶴頓悟,“原來如此。那不知小姐來北地的真正目的是?” “無緣無故地,南宮逸為何要請命來此?若是為了立功,他不是領軍之人!若是為了拉攏,可是這武乾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為他南宮逸效力的。至于那些個什么為皇上分憂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更不足為信了。” 青鶴擰眉細細想了,才恍然大悟道,“小姐的意思,可是說這南宮逸在北地也有著一股隱秘勢力?” 傾城點點頭,“不錯!與其說是隱秘勢力,倒不如說成是內線更為貼切。南宮逸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會做一些對他自己沒有好處的事?多年的隱忍,突然不再示弱,那么,保護他自己的最好方法,便是迅速地使自己強大起來!” “屬下明白了。那屬下即刻先將那些人的消息透露給他,看看他會如何做。” “慢著!記得,用匿名的方法就好。如果能套在了武乾的頭上,就更妙了。” “是,屬下明白。”青鶴明白了小姐的心思,眸底的光華閃爍,頗有些狡黠之意。 傾城勾唇一笑,“說起來,也是咱們走運,初入北地,就讓咱們遇上這了一股極為不尋常的商隊!正好,也借此,來探探南宮逸的底。” 傾城所料果然不差,不出一個時辰,對面客棧便已經是與先前,大不相同了。 傾城立于窗前,看著對面突然多了起來的賣水果的,賣手工小玩藝兒的,還有賣燒餅的。看來,南宮逸在北地的暗探,可不少呢。 “小姐,您怎么就知道那支商隊有問題?而且,您又如何確定這些人不會急著走呢?若是正常的刺客,哪有不急著逃命的理由?”青蘭不解道。 “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