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孟輝一挑眉，目光輕移，也看向外面。

    可外面什么都沒有。

    灰色的天空，漫天的塵土，遠(yuǎn)處的重機(jī)器聲。萬昆的視線好似穿過萬千塵埃，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

    孫孟輝問：“你在看什么？”

    萬昆沒有回答。

    孫孟輝忽然又問了一遍：“跟我說清楚昨晚的事情。”

    萬昆轉(zhuǎn)過頭，看著他，說：“能說的，我昨晚已經(jīng)說過了。”

    孫孟輝冷笑一聲，“你知道么，今天早上，我讓律師去找了你那個同學(xué)，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萬昆不說話。

    “他承認(rèn)了。”孫孟輝身體微微前傾，說，“他母親跪下來認(rèn)錯，律師轉(zhuǎn)達(dá)了我的意思，他母親告訴我，如果需要她兒子來指認(rèn)你，他一定會做的。”

    孫孟輝覺得，萬昆自從將目光從外面移回屋里，似乎有什么就變了。他問他：“你不問我，你那同學(xué)是怎么回答的？”

    萬昆依舊沒有說話，輕輕搖了搖頭。

    孫孟輝笑了，“還裝。”

    萬昆終于開口。

    “他是他，我是我。”

    “你說了這么多，也該我說幾句了。”萬昆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孫孟輝，說，“你說兩千萬和兩百萬，對你來說沒什么區(qū)別。我也可以告訴你，某種程度上講，這兩個數(shù)字對我也沒什么區(qū)別。”

    孫孟輝呵呵地笑了兩聲，萬昆又說：“咱們差太多，你想弄死我，我沒什么辦法。”

    “有。”孫孟輝糾正他，“認(rèn)錯，真正的認(rèn)錯。”

    萬昆看著他，靜默了一會，然后說：“不行。”

    “為什么？”

    “因?yàn)槲矣X得，不管他mama做了什么，吳威不會賣我。”

    孫孟輝不笑了。

    萬昆深吸一口氣，余光忽然掃到窗臺上的那盆花。

    因?yàn)樵谑覂?nèi)，所以花還頑強(qiáng)地開著，但也離枯萎不遠(yuǎn)了。那是一朵小黃花，莖干彎曲，顏色很嫩，安安靜靜地?cái)[在一旁，好像一個嬌弱的人，低著頭聽他們說話，無力地等待著結(jié)果。

    “如果，”孫孟輝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猜錯了，如果他賣了你，你要怎么辦。”

    “那是我看走眼，沒怎么辦。”

    “你爸爸要跟你斷絕關(guān)系你知道么？”

    “……”萬昆咬住牙，“還有什么。”

    “嗯？”

    “還有什么事，一口氣說完。”

    孫孟輝笑了，“沒了，就這些。昨晚律師聯(lián)系到他，他聽到錢數(shù)，直接就說跟你沒關(guān)系了。說你已經(jīng)成年了，跟家里沒關(guān)了。我說……”孫孟輝歪著脖子看著他，評價了一句：“你也真他媽的慘。”

    萬昆低著頭，看著地面。孫孟輝坐回沙發(fā)里，點(diǎn)了根煙，萬昆對他說：“給我一根行么。”

    孫孟輝抬抬下巴，萬昆抽出一根，點(diǎn)著。

    孫孟輝說：“走吧，過不了多久，你應(yīng)該能收到一封我這邊寄出的信。”

    萬昆吸了一口煙，放下，眼睛依舊看著地面。

    “我道歉，能不能放我一馬。”

    孫孟輝說：“看我心情了。”

    萬昆離開輝運(yùn)工地。他早上的時候跟何麗真吃了早飯，因?yàn)楸容^忙，他們沒怎么親熱，只在臨走的時候，萬昆親了她一下。

    如今，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了。

    第五十七章

    萬昆接到何麗真的電話，問他晚上過不過去她家吃飯，萬昆說行。何麗真讓他順便買些菜帶回去。

    雖然何麗真一直在跟他談晚飯的事情,但是話里話外,萬昆聽得出,她很擔(dān)心他。

    從前他偶爾會覺得何麗真太小心翼翼,今天他卻無比感謝這份小心。因?yàn)閼{他現(xiàn)在這樣的心情,如果她開口問,他真的不能保證自己會說些什么。

    整整一下午，萬昆都坐在路邊抽煙,街道上車水馬龍,萬昆看得眼睛生疼，才閉上休息一會。

    太陽落山,萬昆買好菜，帶著一身寒氣回到何麗真家。

    “進(jìn)來吧。”何麗真讓萬昆進(jìn)屋,接下他手里的塑料袋，看了看。“都買什么了？”

    萬昆張口想回答，卻忘了自己到底買什么了，何麗真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買這么多rou，你吃得完么。”

    萬昆說：“不還有你么。”

    “我能吃多少。”何麗真把袋子拿到水池旁，開始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