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描魂
眼看著劉浩父親神神秘秘的在王總耳邊說了些什么之后,只見這王總臉色一變,隨即皺成一團的眉毛便舒展開來,呵呵一笑道:“原來是這樣啊,不防事,不防事的。” 我看得一臉懵逼,不知道這到底問題出在哪里,同時看到王總臉帶淡淡笑意的站了起來,和聲說到:“既然馬大師目前只做畫相這事,那就先請馬大師移步幫我母親畫張相吧。” 我點了點頭,正準備說價格的時候,這時王總又接著道:“相見即是緣,馬大師年輕有為,你看三千怎么樣?” 一聽這話我心里頓時突的一下,心想這當老板的就是不一樣,開口就是三千,夠我折騰好長時間了。 不過,雖然我對這價格非常的滿意,但是,我也并沒傻到要貿貿然的亂接這生意的地步,于是問王總:“我先看看再說吧,不知道你母親遺體現在在哪里,要是殯儀館的話那還麻煩你另請高明。” 雖然一直到現在我還沒弄懂為什么爺爺不接遺體停在殯儀館的生意,但是,既然他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我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哈哈,馬大師真是心直口快,其實不單說你們這行,就算是我們都有這方面顧忌”,王總哈哈一笑,絲毫看不出家里老人已快雙雙過世的陰霾,和王浩父親一道起身后來到了我的面前說:“馬大師,我母親是昨晚過世的,現在遺體就在家里,你現在方便過去么?” “臥草”,一看王總這德行我更是心里直罵娘,看他眼前這談笑風聲的樣子,哪里像是母親過世了的人啊。 不過,我只管賺錢,其他事情能不過問我就不過問,于是點了點頭,直接起身道:“走吧!” 但是,我這話一出口倒是令兩人一愣,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問我:“馬大師不用帶什么工具嗎?” 我嘿嘿一笑,伸出雙手放在兩人面前道:“這雙手就是我的工具,不過,宣紙你那里有嗎?” “有,有,多的是”,王總聽后一愣,連忙回道。 其實,之所以這樣也是有我的原因的,第一,爺爺那銅碗什么的早就丟了,第二,我發現那副畫中留下來的“靈引”本身就具備銅碗和狼毫的功能,格外神奇。 也正因為這樣,所以我幾乎是一直帶著那支“靈引”寸步不離。 王總也是開著豪車來的,讓我想起了上次和爺爺接的秀芹那單,最終有些傷感的坐在了王總的車里,看著兩旁景物迅速后退。 才十多分鐘功夫王總便已帶我來到了他的家里,是一棟很造型非?,F代的洋樓,每一層只怕最少也有兩百平方,大得嚇人。 此時王總家門前坐滿了人,一看到他出現都熱絡的迎了上來。 “馬大師,里面請”,王總和這些人寒暄了幾句之后就要將我帶進屋里。 不過,為了省事,我直接問他:“你母親在哪里?” “在她的臥室里,我帶你來”,王總也沒含糊,直接引著我七彎八拐的上了二樓。 他家里裝修之豪華讓我暗暗咂舌,光是二樓客廳的一盞吊燈只怕就得花上我好幾單的錢才夠買的,屋里用的全是紅木家俱,中式的,豪華且不低調,一副爆發戶的樣子。 不過,等到我來到他口中所說的母親的房間一看,只見畫風突轉,從之前的華麗堂皇變成了陰暗狹小,還透著股子霉味,站在門口一看,只見一張老式架子床上躺著老太太的遺體,窗外晦暗的光線透射進來,照在老太太孤零零的遺體上面,說不出的凄涼。 我皺了皺眉頭,心想著怎么能讓老太太一個人住這地方呢,別看這王總人模狗樣的,原來是個逆子啊,這簡直是虐待啊。 王總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釋道:“我常年不在家,老太太自己選的這個房間?!?/br> 我沒理會他,在事實面前,這王總怎么解釋都洗脫不了這個嫌疑。 “好了,這活我接了,你去拿張宣紙來吧”,我站在門口稍稍打量了一眼,隨后沒好氣的道。 “好勒”,王總應了一聲,轉身就出去了,而趁著這個機會,我走進房間,環視四周看了一眼之后,這才將目光放在老太太那張臉上,但是只看了一眼便嚇了大跳,只見老太太那張干癟枯瘦的臉上竟然少了一大塊,露出了森森的骨頭,紅的白的交織在一起,說不出的惡心恐怖,我頓時打了個哆嗦,要說尸體我不怕,但是,這種尸體還真讓人發毛啊。 也就在這個時候,王總竟然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進來,面色古怪的看著我問:“馬大師,你沒事吧?” 我接過他手里的宣紙,,強擠出一絲笑意道:“沒事,你先出去吧!” 等到王總走后,整個房間頓時只剩下我和這老太太,我深吸了一口帶著股霉味的空氣,強自冷靜下,連連低聲說了幾句:“我只是來賺錢的,其他事情我不管!” 房里的空氣壓抑得讓人頭腦發懵,我折騰了好半天之后才感覺稍稍好了一些,于是從懷里掏出那支“靈引”。 輕撫著靈引光潔的筆身,溫潤如玉的觸感傳來,透著絲絲的涼意,讓我精神一震。 我緩緩將宣紙鋪開,取了一塊合適的大小,然后平鋪在桌面上,雙手執筆連對著老太太遺體拜了三下,輕聲說道:“靈歸天地,魂引幽冥,描魂馬缺,執引魂回!” 說實在話,我并不太明白這段話的意思,但是,據爺爺那書上說,這稱為引靈決,也相當于和死者魂魄的一種溝通手段,幾乎成為了描魂師描魂之前一種例行公事的對白。 念完這段之后,我這才拿起手中靈引,對西再拜三下,念到:“三魂歸天去,七魄返自然。人死燈滅處,因緣化塵埃。”我記得之前爺爺給秀芹的丈夫畫遺像的時候也念過,當時的我并不明白其中意思,但是,后來通過那本無名書我才知道,這段口決意在收劍亡者氣息,呈現身前真實影像,也只有這樣,描魂師才能完全正確的勾勒出死者生前真正的容貌來。 當然,也是在弄懂了這句話的含義之后,我才真正的明白了為什么爺爺之前畫秀芹的丈夫的時候完全和遺體兩個樣了。 只見我話音一落,房間之中頓時刮起一道陰風,然后在老太太遺體上方緩緩盤旋,漸漸融成一團,越發的濃郁和凝實,到了最后,一個模糊的人影緩緩成形,進而變得越發的清晰起來。 放眼看去,一個身穿灰袍,身形削瘦的老太太正靜靜的漂浮在遺體上方,有點像現在高科技手段弄出的全息投影。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看著這詭異的一幕我還是沒由來的心中一陣發虛,于是強自鎮定了心神,等到拿著靈引的手不再顫抖之后才緩緩下了一筆。 “監察辨分明,凡眼入乾坤?!?/br> “保壽延福澤,落眉游凡塵?!?/br> “審辨主財祿,山鼻納五靈?!?/br> “出納收五谷,狂口吞四海?!?/br> “采聽聞彌音,厚耳辨忠jian?!?/br> 每落一筆,我便念動一句,一道道氣息從老太太虛影身上緩緩散發而出,悠悠進入到了靈引筆尾的空洞之中,而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之前爺爺不用墨水也能將遺像完整畫出的原因。 不消片刻功夫,老太太的五官便清晰的呈現在宣紙之上,不過,依照老規矩,我并沒有畫上眼珠,而之所以這樣,也是有原因的。 在描魂師這一行中,畫眼這一筆被稱為“定神”,意思就是說只要兩眼畫上了,這副畫的神魄便會定型,是萬萬不能再落筆的,同樣的,也只要這最后點睛之筆沒有落下,這遺像,最多也只能算是成功了極小的一半。 我稍稍直了一下腰,看著懸浮在老太太遺體上面那個已近消散的虛影,再次深吸口氣,穩穩的捏住筆桿,大喝一聲:“筆中有乾坤,畫中入神魂!” 只見隨著我這一聲大喝,老太太那道虛影最后完全消散,化為漫天光點進入到筆尾空洞之中,而與此同時,我感覺那端著的筆桿也是越發的沉重,猶有千斤一般,我甚至都有些拿捏不穩的架式。 爺爺給的那本無名書上說,人的魂魄都是有重量的,怨氣越重,魂魄也就越重,同時也就越難超度。 我暗自有些咂舌,眼看著無數光點沒入筆尾空洞之中化為一股漆黑如墨般的東西,心中暗想,這老太太死得有多冤??! 不過,作為描魂師的我,既然接了這活,這副遺像是無論如何都得畫下的。 其實,描魂師以特定手法畫遺像的過程也正是超度亡魂的過程,一般來講,遺像成的時刻,亡魂超度應該也算是完成了。 但是,也有例外,比方說秀芹老公那事,最終遺像不是變為空白了么? 感受著手中越發沉重的靈引,我心中有些顫栗,腹誹不已的想著這劉浩的父親不是好心辦壞事么,怎么一開張就給了我一個這么棘手的活? 我再次深吸了口氣,緩緩移動端著靈引的手臂,極為吃力的在宣紙上眼睛部位點上了眼珠。 這一過程在我看來漫長無比,也痛苦無比,好似有股無形之力在極力排斥著我手中靈引一般,眼珠才剛剛畫上我便全身一顫,淋漓汗水瞬間從臉上滾落。 不過,讓我欣慰的是,這遺像總算是完成了。 我長舒口氣,只覺得全身乏力得緊,正準備著叫王總進來的時候,卻見那平放在桌面上的宣紙竟然呼的一聲飄得老高,然后在我驚愕的眼光之中“嘭”的一聲化為漫天紙屑。 我剛剛畫好的遺像,竟然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