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賀云清眉頭一挑,“為什么?” 賀煜不再做聲。 賀云清又是嘆了嘆氣,語重心長,“雖然阿煒性格輕浮,言行不規,口不遮攔,但他終究是你的堂哥,爺爺希望你能盡量包容他一下,爺爺不求大家都能做到相親相愛,但愿,這個家能和和氣氣,平平靜靜呀。” 賀煜繼續沉吟片刻,道,“這些話,爺爺應該和他們說!” “爺爺當然也說了,不錯,很多次都是他們撩起事端,但你是爺爺最器重的孫子,也是將來這個家族的大家長,爺爺不僅希望你在事業上發揚光大,輝煌成就,同時也希望,你能維持這個家和平下去。”賀云清依然說得意味深長,真切懇切。 賀煜再度沉默,靜靜地,望著賀云清。 要是那個真相大白之前,興許他會覺得這些話很諷刺,會當耳邊風,可如今,站在眼前的,依然是那個正氣凜然、行為端正的坦蕩蕩的爺爺,是真心疼他,欣賞他的才干和能力的爺爺,因此,他被折服,甚至,感到一絲內疚和羞愧,為那個糊涂的誤會。 賀云清也一瞬不瞬,又懇求出聲,“阿煜,答應爺爺好嗎,以前不管誰對誰錯,都一概不咎,今后,你盡量多多包容,或者,你可以找爺爺,爺爺如今尚在人世,還能主持公道。” 賀煜繼續滿腹思緒了一陣子,終于,點了點頭。 賀云清松了一口氣,看著賀煜的目光,越發慈愛和欣賞,一會,語氣輕快地道,“那我不妨礙你了,快回去吧,語芊丫頭估計等急了呢!” 賀煜依然眸色深深,本欲問出那個曾經一直沉埋心里的“爺爺你為什么安排她嫁給我”,但最后,他終究沒有問出來,回了一個抿唇淡笑,辭別離去。 望著賀煜高大勁拔,霸氣盡顯的背影,賀云清在心里默默地呢喃出來,“阿煜,興許爺爺難為了你,但其實,這也是給你的人生當中的一種鍛煉,對你,有好處的!” 離開華清居的賀煜,朝自家方向走,回到家門口時,并沒有進去,而是,繼續往前,來到賀一然的住處。 賀一然夫婦正在客廳,見到他忽然出現,無不心中暗暗震了震,而肖婉儀,迫不及待地大罵出聲。 對她的野蠻和撒野,賀煜視若無睹,直接走到坐在沙發上的賀一然的面前,居高臨下,稍后,冷冷的語氣漫不經心地道,“聽說堂哥這次是因為胡言亂語導致被打,真是可惜,不過呢,自古以來口賤者都會人人恨不得誅之,這次堂哥能撿回一條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希望伯父以后多點督促他,叫他別再瘋言瘋語,這被打多了,身體始終不好,再說,并非每次都這么幸運的!” 賀一然魁梧的身板,倏然僵硬,怒從心起。 肖婉儀已經沖了過來,繼續痛罵,“你別貓哭老鼠假慈悲,阿煒根本就是你打的,你這暴虐狂,別以為不承認就能逃得過去,我告訴你,我一定會找出證據,為阿煒討回公道的!” “大……伯……娘,小心你的措辭!看來你剛才并沒有聽到我的話,看來堂哥的瘋言瘋語是遺傳于你,你要是真的疼他愛他,以后最好也管住這張嘴,少點胡說八道,否則,你會更崩潰!”賀煜語氣依然淡而輕,俊美的容顏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可那眼神,卻刀一般的凌厲和狠絕。 肖婉儀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哆嗦,但還是滿腔憤慨,咬牙切齒。 賀煜扯唇,冷笑,目光重返賀一然的身上,留下最后一句話,“大伯父,好——自——為——之!” 話畢,沒去理會賀一然是何反應,揚長而去。 肖婉儀忿忿的眼神一直追隨著賀煜的背影,看著他自然流露出來的意氣風發和強者風范,她恨得直咬牙,直跺腳,恨不得自己的眼神能殺人,把這個死不去的孽種再次送上西天。然而,她深知,如今已經不可能,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不諳世事、毫無防卸能力的小毛孩,他已變得堅不可攻,銳不可破,故她只能求助自己的丈夫,如今唯一能與這魔鬼抗衡的人! 隨著那抹可惡的人影漸漸消失,肖婉儀恨恨地收回視線,回到賀一然的身邊,氣急敗壞地道,“一然,我不管,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他囂張,不管用什么辦法,你都要讓他付出代價!” 賀一然早已抬起頭來,深沉的眼眸,照樣是緊盯著賀煜遠去,此刻,滿眼復雜,隱隱透著兩簇隨時可爆發的火苗。 見他一個勁地沉默,肖婉儀更氣惱交加,以致失控,不顧一切地大吼出來,“你不是最狠的嗎?你以前那股狠勁哪去了?不管是綁架還是暗殺,這次無論如何你都要讓他消失!”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赫然響起,響徹整個客廳。 肖婉儀捂住面頰,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那火辣辣的感覺,讓她怒氣持續爆漲著。 “叫得這么大聲,生怕人家不知道嗎?那孽種說的沒錯,你這張嘴,的確要好好教訓教訓!”賀一然面色陰沉,怒氣沖天。 肖婉儀這也才清醒過來,咬著唇,蓄著淚,唯獨不敢哭出聲。 賀一然給她一記“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瞪視,隨即抬步走開,把她留下來自我反省、自生自滅。 他走進書房,身體整個拋進了真皮大椅內,滿腦都是賀煜那意氣風發、目中無人的樣子,肺里即時像是正在充氣的氣球,不斷膨脹、膨脹,再膨脹,脹得他無法再忍耐,迅速掏出了手機,撥通一組特定的電話,劈頭就狠狠地道,“我等不及了,不論用什么辦法,你先給他一個教訓,我不想再看到他如此囂張如此得意!” 對方稍作沉默,才應,“行!” 沒有過多交流,通話已然結束,賀一然因怒而緊繃的身體,漸漸舒展開了,幽深的眼眸,迸射出了一道道決然陰毒的寒芒…… 賀煜回到自家屋子后,先是被一直守在客廳等候的賀一航和季淑芬截住。季淑芬拉住賀煜的手,心急如焚,“阿煜,你沒事吧,爺爺沒有對你怎樣吧?” 賀煜也撇開早上的不愉快,抬手,在母親的手背輕輕一拍,又朝同樣急切期待的父親投以一個安慰的眼神,說明情況,“沒什么,爺爺只是叫我……以后多點包容他們一家。” 結果大出意料,令季淑芬有點不敢相信,“你……說……爺爺并沒有責怪你?爺爺還……批評了他們?” 賀煜抿唇,頜首。 “阿煜,你確定不會讓他們抓到證據?”賀一航說出另一個擔憂。 賀煜目光重返他的身上,也無比堅定和自信地點了點頭。 夫婦倆,于是徹底放心,特別是季淑芬,恢復慈母形象,邊拉賀煜在沙發坐下,邊道,“今晚那頓飯,應該吃得不順暢吧,媽叫保姆燉了湯,你趁熱喝。” 賀煜卻阻止,“不用了媽,我……不餓。” 季淑芬略略錯愕,隨即明白過來,怒容再現,“你……你想急著回房見那小賤人?” 聽母親依然用這樣的稱呼,賀煜俊顏一沉,扭頭便走。 季淑芬于是更加氣惱,下意識地追過去,嗓子尖了起來,“阿煜,你站住,媽的話還沒說完呢!你別走,那小賤人到底有什么好,讓你如此迷戀,不就是長得好看一點,長得sao……” 如她所愿,賀煜折了回頭,雷鳴閃電般地沖到她的面前,黑眸深沉駭人,讓她立刻啞然。 賀煜繼續目不轉睛地睨視著,稍后,緩緩道出,“公司的新一輪樓盤,下個禮拜會正式發售,我在想著,要不要抽起一個單位起來,300個平方,雖然不是很大,但足夠我和芊芊住。” 季淑芬一聽,面色刷得慘白,更加雷霆大發,卻又不敢再罵出聲。 賀煜面無表情,再給她淡淡一瞥,重新轉身,上樓,孤傲的身影,一寸一寸地消失于樓梯的最盡頭。 賀一航走了過來,摟住季淑芬,季淑芬這也才清醒,抽噎道,“老公,你聽到了嗎,他說真的嗎?阿煜他真的要搬出去住?一定是那賤人,一定是她慫恿阿煜搬走,太可惡了,我還沒找她算賬,她就一預先對付我,不,我才不準,我要滅了她,一定要滅掉她!” “你再這樣竭斯底里和無理取鬧,先被滅掉的,不是她,而是你!你被你自己滅掉!”賀一航無奈地嘆著氣,“明知道兒子不喜歡你那樣稱呼她,你卻不知悔改,想你平時都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怎這次就這么頑固和執著了?不錯,這個媳婦非你親自挑選,非你心儀,可謂樣樣比不上彤彤,故你不甘心,感覺不踏實,但是你想想,這米已成炊,何況又是兒子喜歡的,你何不放下成見,慢慢接受她?難道你真的要兒子搬出去住了才知道后悔?” 季淑芬卻繼續堅持己見,怒罵道,“不,她讓我討厭的遠遠不止這些!還有,我沒罵錯她,她就是一個賤人,不要臉,到處勾搭,給阿煜蒙羞,給我蒙羞,她根本就是個人盡可夫的賤人!” 賀一航頓時又是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兒子都說了那是污蔑,她和爸,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你想想,她要是真的那樣,兒子會愛她嗎?兒子會愛上這樣一個女人嗎?兒子的優秀,你最清楚的!” “那是因為他被蠱惑了!像你當年,不也貪新厭舊,搭上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哎呀,你……你怎么無端端扯到我頭上來!”賀一航英挺的面容陡然一囧,打斷道。 “怎么就說不得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當年要不是我點醒你,你的結果不也如兒子這般執迷不悟?”季淑芬理直氣壯,順勢對舊賬翻了一把,接著,神情決然起來,“總之,無論如何我也絕不接受一個狐貍精當媳婦,她是個無恥的第三者,要不是她,彤彤就不會和阿煜分手,所以,就算彤彤無緣當我的媳婦,我也不會讓這狐貍精得逞!” 賀一航無可奈何,徹底不再勸解,只鄭重嚴肅地道出一句,“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管不著了,不過呢,我希望你以后別再扯上我爸,那樣不僅是對我爸的不敬,更是……對我的不尊重!” 話畢,他深深嘆息一聲,對季淑芬留下一個無奈的搖頭,隨即也上樓去。 季淑芬依然怒氣滿腔,一動不動地站立著,攛著拳頭,咬牙切齒,久久也無法平復下來…… 另一廂,賀煜剛推開臥室的房門,便見一個嬌小的人影直奔過來,伴隨著急切的詢問,“爺爺對你說什么了?賀煒真的被打了嗎?他們怎么會說你是行兇者?” 看著她沐浴后的清新迷人的模樣,還有那自然散發出來的,撩人心魂的沐浴精味,賀煜長臂蒙然一伸,把她摟入懷中,低首埋在她的后頸上,深深汲取著專屬于她的獨特又令他迷醉的味道,稍后,攔腰抱起她,回到了床上。 “賀煒的事,到底是怎樣的,你能告訴我嗎?”凌語芊從他懷中出來,抬眸,眼巴巴地仰望著他。 賀煜先是沉吟了一下,便也如實相告,“是我打他的!” “啊,為什么?”凌語芊馬上驚呼,她還以為,是肖婉儀污蔑他的呢!想不到…… “因為他欠打!”賀煜還是這個理由。 欠打……挨打的人,自然是欠打了,可總該有個具體的原因。凌語芊水靈靈的美眸,依然滿帶疑惑。 賀煜在她唇上輕輕一點,“好了,我們別浪費時間在這種不相干的身上。我沒事,剛才爺爺叫我去,并非教訓我,所以你不用擔心了知道嗎?” 凌語芊見狀,便也不再糾結,心想可能是因為公事吧,畢竟,賀煒一直不服氣賀煜成為公司的總裁。不過關于傷勢,她還是想了解一下,“那他傷得怎樣?嚴不嚴重?” “問題不大,聽說住院一個禮拜便可。”賀煜語氣漫不經心的,雖然他出手很重,但打得很有技巧,都是內傷,所以……醫生一時半會查不出來,以后,夠那王八蛋受的! 瞧著賀煜平靜的俊臉,凌語芊心頭猛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覺,但具體的情況,她又說不出來。 賀煜似笑非笑,注視著她,稍后,忽然道,“對了,我明天有事,恐怕一整天都要外出,至于晚上……我盡量早點回來,你一個人在家會不會感覺悶?或者,你有沒有別的節目安排?” “你……去哪?要忙什么?”凌語芊遲疑地問。 賀煜略略沉吟,“公司的事。” 凌語芊聽罷,于是沒再多加細想,還體貼地道,“那你小心,我……在家等你回來!” 賀煜勾唇一笑,托起她的下巴,準備吻下去。 凌語芊及時阻止,“你明天要干活一整天,快去洗澡,然后早點睡覺。” 賀煜直勾勾地盯著她,心中矛盾起來,但最終,還是聽從了她的提議。確實,自己這一吻下去的話,今夜恐怕又會不休不止,平時倒是無所謂,但明天的事,意義重大,不容拖延,也罷,小東西,今晚先饒過你,后天晚上,老公一定好好討回來的! 他性感的薄唇,逸出一抹笑,還是低下了頭,在她粉嫩的紅唇啄了一下,隨即下床,拿衣服進浴室,不久,洗完出來。 躺下床后,他靜靜地摟著她,極力和yuhuo爭斗中,結果幸好理智戰勝欲望,成功入眠。 仍然未睡的凌語芊,這也才抬起頭來,含情脈脈地凝視著他,那深邃而俊美的面部輪廓,那冷峻而柔緩的面部線條,越看,越愛,越覺得幸福和欣慰,漸漸地,看呆看癡了,直到他的身體忽然動了動,她才從中清醒,把臉重新埋在他的胸前,在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的陪伴下,帶著甜蜜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醒來,賀煜已經離去,床頭柜上壓著一張小紙條,龍飛鳳舞的字體,是出自他的筆跡,“寶貝,知道現在幾點鐘嗎?才凌晨六點!看著你酣然睡熟的迷人模樣,我真想也重新躺回去,讓你繼續蜷縮在我胸前,然后……但我知道,我必須出發了,否則,會趕不及。記得笑哦,老公想你,愛你,時時刻刻,分分秒秒!” 凌語芊反復看著紙條,會心甜蜜地笑了。老公,我笑了,正在笑呢!我也會想你的,時時刻刻,分分秒秒! 陶醉夠了,凌語芊梳洗更衣,打算回公司一趟。由于心里依然躲著季淑芬,故她沒有在家吃早餐,下到一樓客廳時更是走得極快,情況也如她所愿,并沒有碰上季淑芬。 她出差這么多天,正好有些工作等著她,回到公司后一直都在忙碌,中午吃飯期間,她給賀煜發了一條短信,“老公,你在干嗎?還在忙吧,不管多忙,身體最重要,記得吃飯哦!我想你,愛你,時時刻刻,分分秒秒!” 然后,她等他回復,可惜等了很久都等不到,她不禁有點點失落甚至憋悶,但又想他可能太忙,還來不及看到自己的短信,或沒時間回自己,便慢慢放開心情,吃完后,離開辦公室,到樓下的花園走走,走著走著,竟然碰到了池振峯。 “yolanda!”池振峯已經打出招呼,帥氣的臉上依然笑得迷人。 “振峯你好!”凌語芊也粲齒,接著說,“吃午飯了嗎?” 不料同一時間,池振峯也問出同一件事,然后,彼此又是一笑,沖對方點了點頭。 看到旁邊正好有張石凳,池振峯于是叫凌語芊一起坐下,多情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開始了聊談,“聽總裁說,你在北京玩得很開心,幾乎不想回來了。” 凌語芊俏臉立馬一紅,羞澀地笑了笑,“想不到……想不到他會連這些也跟你說!” 是啊,總裁極少向自己談及感情私事,這次突然說,自己起初也有點驚奇,但后來慢慢便明白了總裁的用意,總裁這并非友好地分享快樂的事,而是故意借此炫耀和警告,炫耀yolanda對他的愛和眷戀,警告自己別再打yolanda的主意。池振峯在心里苦澀著。 “聽說賀煒被人打傷送進醫院,這事你知道的吧?”凌語芊冷不防地轉開了話題,既然賀煜連這些私事都對振峯說,那么他打賀煒的事,振峯應該也知道吧,何況,振峯是他的私人助理。 果然,池振峯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賀煒是怎么受傷的嗎?是……誰打他的?”凌語芊又趁勢追問。 池振峯怔了,望著她,遲緩地道,“總裁沒跟你說?” 凌語芊也沉吟一下,壓低嗓音,如實道,“昨晚吃飯的時候,賀煒的母親忽然說賀煜打賀煒,要爺爺為他們還個公道,賀煜當面不承認,后來才跟我說,是他打了賀煒,理由是,賀煒欠揍!” 池振峯恍然大悟,也如實相告,“嗯,賀煒的確是總裁打的,但具體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總裁只吩咐我消除一切痕跡,讓他們無法證明是總裁所干。” 原來振峯也不知道!想不到賀煜連振峯也不說!為什么呢?既然叫振峯消除證據,但多少會讓振峯知道整個情況吧?凌語芊皺起眉,撅起小嘴,因為困惑不解而愁悶。 池振峯將她郁悶的樣子收在眼底,靜默片刻,猛然又道,“yolanda,你和總裁這段婚姻,算是修成正果了,祝賀你!終于等到你的幸福,等到你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