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她愣了好一陣子,才曉得看向賀煜,只見他面色陰霾恐怖駭人,目露兇光赤紅森冷,如撒旦般渾身散發著極強的怒氣和兇氣,她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哆嗦,又發現他手背鮮血淋漓時,更是嚇破了膽,趕忙奔到他的面前,“阿煜,你怎么了,別嚇媽!” 剛才,她在外面偷聽,隱約聽到兒子似乎在罵誰,接著又聽到霹靂啪啦的巨響響個不停,像拆天似的,她越覺得不對勁,急忙跑去把備用鑰匙拿來,總算開了門,想不到里面的情況比想象中還嚴重和糟糕。 她知道,一定與那小賤有關,他找不到那小賤回來,于是發火了,發很大很大的火,前所未有。 思及此,季淑芬驚慌憂愁的心立即多了一股盛怒,痛心責備出聲,“煜,你為啥這么執著,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不就是一個不知廉恥的小賤嗎,憑你的條件,能找到比她更好更清白的,這世上好女人多的是,彤彤就比她好幾百倍甚至幾萬倍,你不需如此,根本沒必要。” 賀煜卻仿佛被定格了似的,身體巍巍而立,僵硬得儼如一塊化石,手背上的鮮血持續往下滴落著,滴在淺紅色的地毯上,整塊地毯顯得更妖艷、更殷紅。 季淑芬又是氣急敗壞地吼了一陣,才曉得跑去拿藥箱,為賀煜擦血、清洗、包扎。 她急得慌得嚇得臉都白了,兩手更是哆嗦個不停,相比她今天棒打凌語芊時的霸氣和兇惡,前后判若兩人,若非親眼見到,真難把兩面的她聯想在一起。 這時,賀一航也出現了,也被房內的情景震到,趕緊協助妻子,為兒子包扎傷口。 在這期間,保姆受命過來打掃,他們為賀煜包扎完畢后,保姆也正好都將房間收拾干凈,然后退下,把空間留給他們一家三口。 季淑芬繼續念念叨,詆毀凌語芊,說到氣憤處還竭斯底里。 賀一航則語重心長地勸解賀煜,“今天這事,暫且這樣,你先休息,明天再去找她。” 季淑芬聽罷,又是駁斥,“找什么找?那豈不是讓她更得意,阿煜,我不準你找她,不準!” 由始至終,賀煜沒說過一個字,盡管已無先前狂風暴雨般的憤怒,但整個臉龐還是深沉得嚇人,眼神也凌厲陰鷙,忽然從沙發上起身,走向大床。 季淑芬也趕忙跟過去,繼續嚷道,“阿煜,你答應媽,快跟媽說你不會再理那賤人,你明天就去著手離婚,堅決把這小賤人給甩掉!” 甩掉……賀煜,你正式被甩了! 刺耳的字眼,像是一把尖刀刺中賀煜的心房,尚未平息的怒氣一觸即發,他咬牙切齒,發出了一聲怒吼,“出去,給我出去!” 季淑芬先是被震住,接著,惱羞成怒。 兒子失而復得,她簡直當珍寶來看待,真是捧在手里怕摔著,含在嘴里怕融了。而兒子,盡管那段喪失的記憶使他變得生性涼薄,內斂冷漠,可他對她這個母親還是挺尊重、挺孝順的,他帶彤彤陪她游玩逛街的情景,她尚念念不忘,歷歷在目呢。 但現在,他竟然吼她,這幾年來從未對她發過脾氣的兒子竟然趕她走,皆因那個可惡的小賤人。 “我不出去,你不答應媽和那小賤一刀兩斷,媽就不出去!”季淑芬于是也態度強硬地發出對抗,順帶辱罵凌語芊,把一切源頭歸咎凌語芊的頭上。 “阿煜,媽對你真的太失望了,竟如此迷戀一個賤人,你怎么就忘了她是怎樣一個人盡可夫的sao貨,她那塊地兒,就算真的令你著迷,可你想想,那是臟的,多少人進過的,老的,少的……孩子,你醒悟吧,別讓這臭女人玷污了你!” 轟—— 床頭柜上的水晶燈,被賀煜猛然抓起,狠狠地砸到季淑芬的腳旁!他的怒火再次飆到最高程度,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刺骨的寒氣,冷得嚇人。 季淑芬觸不及防,即時被嚇得彈跳起來,好一會才回魂,好強不認輸的個性令她無法甘休,準備繼續“罵醒”兒子,幸好賀一航出面,把她硬是給帶走了。 整個房間,安靜下來,死一般的沉寂,半點聲音也沒有,只有那令人不止哆嗦的寒意繼續緊張凝重地流竄游走著。 稍后,房門再次被推開,一個嬌小的身影怯怯地走進,是剛才負責打掃的小保姆,她又一次被叫進來收拾殘局了,盡管心中極害怕,但還得硬著頭皮進來。 如她所料,房內的氣氛冷到極點,她無法自控地顫抖,怯怯地瞄向床前那抹駭人的身影,然后低垂著頭,戰戰兢兢卻又最快速度地收拾著地面的殘渣,邊打掃,邊心疼。 這房間的東西,都是昂貴無比的,就這樣給毀掉了,這些損失,恐怕是她一輩子也賺不到的! 她就這樣邊惋惜,邊收拾,完事后,再偷偷瞄向賀煜,見他依然渾身怒氣,便不敢多留,只朝他福一福身,快速離去。 偌大的空間,又恢復了寂靜,賀煜的滿腔怒火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趨向平緩,但依然無法完全冷靜下來。 他邁動著長腿,緩緩走到窗戶那,拉開窗門出神地往外看,一會,回到電視柜前,打開最下面的一個抽屜,取出一本大相冊。 里面,正是他和她的婚紗照。 不得不說,這小東西長得著實驚艷,平時普通穿著時,給人一種清新純美的感覺;穿上潔白婚紗后,宛若一個飄逸脫俗的小精靈;配上優雅的晚禮服,則是風情萬種、嫵媚動人的公主;到了床上,更儼如小妖精化身,處處散發著一種魅惑人心的迷香。 難怪,他會被迷住,明知她不像外表那么清純,卻仍無法克制地沉淪。 母親說的不錯,長得比她漂亮、比她性感的女人都有,但他敢保證,在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像她這樣,是個千面嬌娃,把女人所有的優點都集中在一起,不管是哪一面,都令人深深陶醉和著迷。 這樣一個完美無瑕的小尤物,他怎會放掉,怎會就此放棄!是她,先來招惹他,故他豈會輕易放她走! 是的,一輩子也不放手! 粗糙結實的指腹,在相片上輕輕的摩挲,先是沿著那精致絕美的五官一寸一寸地游走,接著慢慢往下,劃過美麗的鎖骨,來到傲人的胸,還有那幾乎總會讓他感到只需輕輕一折便能把它折斷的柳條小蠻腰,然后繼續往下…… 明明只是相片,他卻能感受到觸感十足的柔軟和勾人心魂的美妙,整個身心于是一陣舒暢,nongnong的怒氣也不知不覺地消散了。 他就這樣一頁接一頁地翻看,每一頁,都是將那嬌媚絕美的人兒從頭到腳撫摸個透,到了徹底停下來時,俊顏惆悵,眸色深沉,看著滿室的寂靜,他心間涌上了一股孤獨。 這個房間,他住了好幾年,一直都沒這樣的感覺,如今在這小東西入住一段時間后忽然跑掉,他便感到不自在起來了! 他已習慣了她的存在,曾經無論他多晚回來,她都會在房里,在這張大床上,只要他喜歡,他隨時可以納她入懷中,抱著那軟綿綿的身子,盡情占有,讓她填滿他的空虛。現在,他同樣有著這樣的需要,他被她縱壞了,每天晚上都得蝕骨纏綿一番才罷休,今晚也不例外。 可是,這小尤物不在了,這小尤物逃跑了! 他不禁看向床頭柜,保姆收拾的時候,把他剛才摔壞的手機都撿到一塊。他拿起它們,想辦法拼湊,可惜再也開不了機。 剛才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手機砸爛!不該把這臺手機砸爛!都怪那死女人馮采藍,要不是她一個勁地刺激,他也不會理智全無!素來冷靜的他,每次碰到與那小東西有關的事情,都無法冷靜! 他把手機破片扔回床頭柜上,于床躺下,先是出神地望著天花板,而后翻來覆去,甚至把滿床被褥都抱在懷中,深深埋臉汲取著屬于她的體香,卻仍填不住那滿心的空虛和孤寂,不知折騰了多久,他起身,就那樣穿著皺皺的衣服,沖出房門,駕車離開了大莊園。 夜已深,路面的車輛非常稀少,兩旁行人道上更是人跡罕見,他把速度調得很高,一路漫無目的地游蕩。 他邊看著裹著紗布的手,腦里邊不斷閃出她說過的某句話,“你跟我說規矩,那賀煜呢?他身為人夫,不也常跟李曉彤約會吃飯,不分晝夜地和她在一起?呵呵,我和朋友正常用餐,就說我敗壞門聲,那他呢?婆婆,你同為女人,要是公公也這樣對你,你會怎樣,你會怎樣?” 她說這些話,只是為了擺脫這段婚姻呢?又或者,吃醋生氣了?敢情她是因為這樣故意報復的? 可是,用得著嗎! 自己和彤彤吃飯有何錯,自己是男人,又懂得把持,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吃虧,哪像她,純真無邪,天使的面孔加上魔鬼的身材,很明顯會勾引著男人犯罪,那些臭小子會時刻盯上她,占她便宜,吃她豆腐甚至…… 所以,她根本就是個小笨蛋!是個小家子氣的女人! 整夜,他就這樣駕車馳騁,并非去找她,而只是,不想留在那個沒有她的臥室里…… 同一時間,某客房,柔和的燈光靜靜灑滿了各個角落,也清楚映出了床上的兩個人影。 剛才,在高峻的盛情挽留之下,凌語芊和馮采藍答應留下,被安頓在這間雅致安寧的大客房住一宿。 馮采藍已睡著,凌語芊卻毫無睡意,盤膝坐在床上,舉著手機反復看賀煜和馮采藍的短信對話,心里頭,千萬思緒,復雜澎湃。 聽采藍說,他氣得不輕,還有可能被氣得吐血了! 呵呵—— 吐血…… 會嗎? 不過對采藍,她是打心里佩服,那么直接給力的話,恐怕她一輩子也做不到。她還很感謝采藍這樣做,不僅替她表明了抗議,從而也讓她更看清楚他是個怎樣的人。 那一字一句,充滿霸道和狂妄,先不管他叫她回去做什么,可是,他應該用這樣的語氣嗎?采藍說得沒錯,她不是東西,才不任他招之則來揮之則去,所以,就算他再威脅,她也不會聽從! 滴——答,滴——答! 寂靜的夜,驀然響起了雨聲。 凌語芊視線從手機上抬起,朝陽臺外看了看,繼而下床,出到陽臺。 天空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點隨著夜風迎面打開,帶來了一股冰寒的涼意。 呆看著白茫茫的外面,凌語芊情不自禁地回憶曾經某個情景。 那本是一個月光普照的夜晚,她和天佑手牽手在校園內漫步,走著走著天空忽然下起雨來,她一時興起,說要在雨中漫步,要浪漫一回,天佑自是答允她,繼續牽著她的手,慢慢踩在幽靜的校園走道上,但漸漸地,天空不作美,不久便傾盤大雨。 她沒帶傘,天佑于是脫下外套,蓋在她的頭頂,他還抱起她,飛速往前奔跑起來。 當時,她不清楚他走得有多快,她只知道旁邊模糊的景物一閃而過,到了停下來時,他已全身濕透,她則除了鞋子微濕之外,其他地方并沒受到半點風吹雨淋。 他把她,保護得極好極好的!盡管是在狂風暴雨中,他也沒讓她受半點殃及! 看著雨水不斷地從他頭上滑落,她頓時哭了,因為感動而哭,連忙取出紙巾為他拭擦,包括他的臉,他的胸膛,他的手臂。紙巾用完后,她改為用手,繼續踮起腳跟替他拭擦,然后,她看到他眸色猛地暗沉下來,在她的一片驚呼聲中,他將她壓在旁邊的墻壁上,狠狠地吻住她,手也迫不及待地掠過她的身體,結果,她全身都濕透了。 在雨中,她被保護得完好無缺,到了沒有雨的地方,她反而全身濕透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不準任何東西傷害或殃及到她,而他自己,卻理所當然。 綿綿的細雨,仍然下個不停,回憶中凌語芊漸漸彎起了唇角,燦若星辰的美眸盡是甜蜜的淺笑,眼神不禁顯得更加迷離,更癡了。 這時,房間里面,門忽然被打開,一個高大的人影悄然走進,不看床上的人,而是直接走到陽臺,來到凌語芊的身邊,在她單薄嬌小的肩頭落下一件柔軟的披肩。 凌語芊被驚醒,回頭一看,愣了愣。 “原來你除了喜歡看雪,還喜歡看雨。”高峻說得意味深長,俊顏還是淺淺的笑。 凌語芊再怔了下,低聲接話,“你也還沒睡?又或者,睡醒了?” “被雨吵醒,然后,不由自主地過來,竟真的看到你。”高峻毫不隱瞞。 凌語芊輕咬一下唇瓣,也如實道,“我睡不著。” “今晚,似乎發生了什么?你愿意的話,我可以當個非常好的傾訴者。”高峻語氣轉為遲緩,定定望著她。 對著他一如既往的真誠眼神,凌語芊打心里感動,但還是沒有說出來,“謝謝你,遲點吧。” 瞬時,高峻眸間飛逝閃過一絲異樣的光,但只半秒鐘功夫,便恢復了正常,輕快地道,“行,你什么時候想說,盡管告訴我,我隨時奉陪!” 凌語芊抿唇,目光重返外面模糊依舊的景物,突然又低吟,“高峻,你談過戀愛嗎?” 高峻上前兩步,與她并排而站,才答,“沒有。怎樣,你談過?” “嗯,有個男人,很愛很愛我,而我,也很愛很愛他!”低柔的嗓音,幾乎被淹沒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 高峻眸光霎時又是一晃,“這個男人,是賀煜?” 凌語芊稍頓,否認,“不是他。” “哦?那……你為什么會嫁給賀煜?我以為你會嫁給那個愛你的男人。”高峻繼續若無其事的樣子。 “因為……他死了。” “死了?” “三年前,他出車禍,拋下我,去了另一個世界。”這是凌語芊頭一次說出來,語氣難掩沉痛,似乎天佑真的死了。不過,某種程度上天佑確實沒了,那個將她寵上天、將她保護得完好無缺的天佑,已成為過去,再也回不來。 陽臺上,頃刻安靜下來,正好雨也停了,周圍別樣的沉寂。 “那你因何嫁給賀煜?”高峻又問。 凌語芊側目,看著他,不再接話了。 高峻眼底繼續波光洶涌,一會,提醒道,“夜了,去休息了?” 凌語芊略作思忖,點頭,轉身步入房內。 高峻緊跟在后,看著她上了床,他體貼地道出晚安,然后,朝門口走。 忽然,凌語芊喊住他,“高峻,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