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不料,賀一航尚未回復,季淑芬冷哼出聲,“他怎么回公司關你什么事,你是什么身份,輪到你來問嗎?” “媽,你干嘛這樣說話,大嫂也是禮貌性問問而已,大嫂又不是外人,為什么沒資格問了?她這也是出于一種關心。”賀燿忍不住出面維護。 季淑芬于是更怒了,轉為斥責賀燿,“你給我閉嘴,大人說話,你小孩子插什么嘴。” “什么小孩子,什么大人,拜托,我今年24了,算起來我比大嫂還大兩歲呢,那照媽您這么說,您大人不應該和我們這些小孩子說話哦!”賀燿絲毫不懼怕,半認真半玩笑地反駁。 季淑芬氣得火冒三丈,自然而然又遷怒給凌語芊,凌語芊咬了咬唇,什么也不說,接過保姆呈上的早點,默默吃用,結果只吃了一碗粥,首先離席,辭別他們三人。 不過,她剛走到大門口,身后猛然傳來賀燿的呼喚,“大嫂,等等我,我順便送你。” 凌語芊回頭,下意識地看向季淑芬,如期見到季淑芬那白皙的容顏青了一大片,目光于是重返賀燿身上,心里默默地道:“賀燿,你這是存心想為難我嗎!” 奈何,也不知賀燿是真看不懂她的意思呢,或就喜歡和季淑芬扛上,竟然只對她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走出去了。 她略略猶豫,唯有跟上,最終,還是坐上他的車。 “大嫂,你別跟我媽計較哦,我媽什么都好,就是嘴巴不行!”賀燿熟稔地cao縱著方向盤,車子緩緩駛出賀家大莊園。 凌語芊坐在后座,抿了抿唇。 “我自小被我媽罵大的,起初我會難過,會生氣,甚至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她親生!可漸漸地,我當這是好事,人家說,打是愛,罵是疼,我媽這是疼我呢!”賀燿帥氣的臉龐隱隱透著一抹自嘲。 凌語芊忍不住苦笑出來,而后,對賀燿鄭重地說了聲謝謝。是的,她要感謝他不像其他人那樣排斥她,感謝他為她維護,感謝他,給她安慰和開導。 她的道謝,倒令賀燿不自在起來,平時大大咧咧的他,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 凌語芊不由更覺親切,順便和他聊開,“賀燿,你是做什么的?” “我啊,美其名,是處級干部的秘書,實際上,是個全能打雜的!” 噗嗤—— 凌語芊又忍俊不禁,會心地笑了。 賀燿剛好從車內后鏡看到,由衷贊美出來,“哇塞,大嫂你笑起來可真好看,你得經常這樣笑。” 凌語芊俏臉馬上一僵,紅暈即現,下意識地低下頭。 賀燿則自顧說開了,“你知道嗎,那天我同事在婚禮上見到你,他媽的個個都大流口水,眼神猥瑣,然后羨慕妒忌恨對跟我說,賀燿,你大哥可真幸福,娶到這么漂亮的老婆,簡直天上有地下無。有個更夸張,說如果他是大哥,就算要他死也寧愿。我翻了翻白眼,反駁了回去,我說,你他媽的你人都死了,老婆再漂亮又有何用!” 賀燿滔滔不絕,絲毫沒考慮到身后的人是自己的大嫂,即便年齡比他稍小了點,但終究輩分上比他高,反而像是把凌語芊當成他的同學或朋友。 凌語芊盡管感到咂舌和窘迫,但也暗暗為賀燿的直率真誠欽佩和喜愛,便只赧然地笑,不以評論。 接下來,賀燿還轉到其他話題,都是一些輕松的,讓凌語芊更加了解到他樂觀、自我、叛逆和瀟灑的特性,內心里暗暗對這個小叔子愈加好感和欣賞。 原本半個小時的車程,很快便過去,賀燿將凌語芊送到中華大酒店的大門口,他不像其他男人那樣紳士地下車為她開門,而只是打開車門,看著凌語芊下車,然后探頭到副駕駛座的車窗上,和凌語芊最后辭別。 他還忽然手握成拳,朝凌語芊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大嫂,我看好你哦,等著你把我媽收服,把我大哥那塊千年冰山給融化!” 車子已然離去,凌語芊卻仍出神地望著它消失的方向,腦海里繼續閃現出賀燿陽光般的笑臉,整個心情豁然開朗,一會才收回視線,朝酒店內邁進。 雖然結婚那天賀家已為賓客們準備了回禮,但凌語芊今天還是另外備了一些小禮物,分別送給同部門的同事們。 大家無不歡喜和興奮,再次祝賀她新婚愉快,有些女同事還弄眉擠眼,曖昧無比地問她洞房花燭夜是否過得很愉快,總裁是否如外表一樣中看中用! 凌語芊被羞紅了臉,看著一個個頑皮的她們,恨不得有個地洞給鉆進去,幸好,張彩蝶及時為她解了圍,大伙總算放過她,然后各就各位,繼續工作。 凌語芊也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首先捧起紫羅蘭盆栽,認真細看。休假期間,她托張彩蝶幫忙照顧,故它依然長得好好的。 看著灼灼生長的紫羅蘭,她不禁想起賀煜的冷淡,想起早上的風波,然后還想起如陽光般溫暖的賀燿,將近10點半才開始工作。 據說下午會舉行董事會,其中一個行程是正式公開她晉升為總集團策劃總監的消息,所以,她必須重溫一下相關文件,以免到時給人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于是這一看,直到中午十二點。她尿急,出去小解。 正好同事們都鬧哄哄地,準備去午餐。 其中一個女同事看到她,招呼道,“yolanda,我們中午準備去吃韓國燒烤,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哎呀,你以為yolanda還像以前那樣單身嗎?人家可是要和總裁二人世界的呢。”另一個同事則馬上打趣。 “就是,你這個月之內別指望打yolanda的主意,新婚燕爾,她肯定要和總裁甜蜜幸福的。”張彩蝶也跟著附和,還鬼馬地沖凌語芊眨了眨眼。 看來,她們都已經忘了當時賀煜沒上門接新娘的郁悶事,她們印象里,只留有婚禮現場賀煜是如何溫柔地握住凌語芊的手走地毯,如何在張家人的面前維護凌語芊,破例為凌語芊道歉等一系列愛的體現。 對于她們眾說紛紜,凌語芊一直緘默不語,只淡淡地笑,稍后目送她們熱熱鬧鬧地走出辦公室,她則繼續去洗手間,回來后,猶豫了片刻,終拿起手機撥打給賀煜,可惜打了好幾次都是沒人接聽狀態。 這個時候,他還在忙嗎?又或者,故意不接電話?思及此,她嬌顏一黯,并沒像以往那樣發短信給她,而是呆坐了一會,拿起手袋離開辦公室,走出酒店。 她神思恍惚,悶悶不樂地走在大街上,把大街的繁華盡收眼底,內心卻是越發的孤獨和痛楚。 “嗨!”驀然,一聲呼喚把她驚醒。 是高峻,她又和他碰上了!那英俊出色的臉龐上,依然是溫柔親切的笑。 以致,她也不由自主地回了一抹淺笑。 “吃飯了沒?一起?”他再度發出邀請。 凌語芊本能地看了看旁邊的高級餐廳,稍作思忖,隨他進內,然而就在她準備坐下時,全身立即僵硬。 她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影! 剛才,她不斷地打賀煜的電話,但一直都沒有得到回應,原來,他在這兒用餐,與他一起的,是……李曉彤,那個永遠都散發著一種干練利落、自信高貴的李曉彤! 高峻留意到了凌語芊的異常,不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整個人也霎時一愣。 正好這時,賀煜看了過來,銳利的鷹眸先是一陣錯愕,緊跟著,怒火即起,迸出一道道凌厲而陰冷的光芒。 相較于賀煜的橫眉怒目,高峻黑藍相間的眼眸一片平靜,與賀煜對視了數秒,視線收回,體貼地對凌語芊提議道,“我們換一家餐廳?” 凌語芊滿眼傷痛和責怨,仍緊盯著前方,她知道,自己確實應該離開,離開這個令她痛徹心扉的畫面,可最后,她搖頭,淡淡地道,“沒事,我們坐下吧。” 話畢,她已經往柔軟的大椅坐,美目也收了回來,垂向潔凈高雅的桌面。 高峻隨著坐下,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拿起菜單,邊翻閱,邊若無其事地道,“我今天在這附近見客,順便到處走走,想不到會碰上你,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分。” 凌語芊臉龐緩緩抬起,沖他盈盈一笑,笑容里透著一股哀傷,令人看著生疼。 高峻胸口似被刀子輕輕刺中,揪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如常,同樣笑對著凌語芊,“這間餐廳我是第一次光臨,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吃呢?你之前來過沒有,又或者,我們叫店長推薦?” “我也是第一次來。”凌語芊訥訥地答。 “噢,看來我們只能找店長了!”高峻將守在幾米之遠的侍應喊來,禮貌地問,“你們這兒有什么特別好吃的招牌菜?” 侍應聽罷,不假思索地念出一大段,結果,高峻點了意大利餛飩湯、鮮rou盤、烤羊排、米蘭小牛脛rou、紅燉白豆牛肚、茄汁鱸魚、提拉米蘇、芒果布丁甜品,當然還少不了一瓶醇厚香濃的意大利葡萄酒。 侍應帶著單子走了,凌語芊開口,“其實只有我們兩個人吃,不用點這么多菜。” 高峻笑得意味深長,“中國有句古話,化悲憤為力量,但現如今,更流行的似乎是化悲憤為食量,你等下可以用狂吃東西來沖走你的傷心,再或者,你需要的話我還可以陪你瘋狂購物!” 凌語芊一怔,“我……我沒有傷心。對了,你要不要過去和他打聲招呼?” “和誰?賀煜嗎?雖然我很想跟賀氏這個大企業合作,但對賀煜這種背著妻子出來鬼混的男人,我打心里鄙視!”高峻說著,露出不屑的神色。 凌語芊略略沉吟,下意識地為賀煜辯解,“那個女人叫李曉彤,是他的女朋友,他并非因為愛我才娶我。” 她想加個“曾經”,但最后還是沒有加,只因她不清楚賀煜和李曉彤是否分過手,不清楚賀煜和李曉彤現在是何關系,身為他的妻子,她卻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那個女人是誰,不管賀煜現在愛的是誰,既然他選擇娶你,那就該負起應有的責任!人的一生當中,女朋友可以有很多個,但妻子,只能一個,所以,他現在這樣做根本就是混蛋所為!”高峻越說越激憤,突然作勢要站起來,“行,我過去,罵他一頓。” 凌語芊花容失色,一時情急,伸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別,高峻,不用,別過去,別過去!” 生意場上的客套諂媚,她懂,剛才提醒他,是發自真心,不想因為自己的個人原因讓他給賀煜留下壞印象,誰知結果弄巧成拙,這不是存心讓她內疚嘛! 她咬著唇,娥眉微蹙,沖他搖了搖頭,美目盡是乞求之色。 幸好,侍應開始上菜了。 高峻總算冷靜下來,把注意力轉到菜肴上,先是短語評論一番,隨即叫凌語芊起筷,整個人已變回先前的溫和,好像剛才的沖動情緒沒發生過似的。 凌語芊暗暗松了一口氣,在他的招呼下,便也開始享用起來。邊吃,邊把話題轉到他的身上,希望徹底消除他的怒氣。 “看你的樣子,不很像土生土養的中國人,你能告訴我你的來歷嗎?”凌語芊遲疑地問著。 高峻眼底飛快閃過一抹精芒,而后,漫不經心地道,“我是混血兒。” “混血兒?”難怪了! “我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美國人。” “噢,那你現在跟父母一起住嗎?你父母在中國還是在美國?”凌語芊越發好奇。 “我由母親養大,沒有父親,其實,在法律上那不算是我的父親,因為他并沒有和我母親結過婚,他只提供了一顆jingzi,然后就再也不理我們。” 聽到此,凌語芊馬上道歉,“對不起,我……我……” 高峻則習慣性地聳聳肩,“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再說,我自小過得很快樂。所以有沒有父親對我來說,沒啥大不了。我母親也很堅強和獨立,也過得很好!” 凌語芊釋然,綻出一抹會心的笑。常聽說美國女人很獨立,想不到是真的,且看他母親把他撫養教育得這么好便知那個男人似乎真的沒有給他們母子帶來很大的打擊和影響。 “我母親是我見過的女人當中最堅強開朗的,有機會的話,我介紹你認識。”高峻指了一下桌面的東西,“我們先用餐。” “好!”凌語芊點頭,繼續默默吃起來。 高峻也悠然享用,一會又開口,把話題轉到食物上,對凌語芊展現出他幽默風趣的一面,好幾次都逗得凌語芊忍禁不俊,嬌笑連連,先前悲傷的心情已不知不覺中消退,變得徹徹底底的泰然自若,把不遠處的那一桌也暫且忘卻了。 自然也就不知道,她這快樂歡笑的一面,一直被某人看在眼中,引致某人怒火中燒,鷹眸暴戾冰冷,那一道道射來的鋒芒,簡直可以把她毀掉。 整頓飯,凌語芊吃得很快樂,竟然真的把所有食物都吃光,當然并非化悲憤為食量,而是因為高峻!彼此見面雖然僅有三次,可他帶給她太多太多的驚喜、感動和快樂!越和他交談,她越是發現他的好,同時也越覺得他神秘,因為,她根本猜不到他接下來還會表現出什么! 不過,這美好的心情,待她吃完飯去洗手間時,正式結束。 她剛小解完畢,準備走向洗手臺洗手,猛見李曉彤已站在那,正對著鏡子梳理著利落的頭發,精明敏銳的眼眸泛著詭異的神情。 凌語芊稍作停頓,還是走了上去,停在另一個洗手盆前。 “終于如愿嫁到豪門,是不是感到很幸福很快樂?”李曉彤忽然做聲,嗓音里充滿嘲諷。 凌語芊剛碰到水龍頭開關的手,一停。 李曉彤轉為冷笑,“只可惜,你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還記得我那次跟你說過的話嗎,他只是犯了一般男人的風流毛病,貪戀的只是你的身體,等時間久了,那股新鮮味過去了,你就會像被處理垃圾一樣被扔掉。” 凌語芊手指重新動了動,擰開水龍頭。 嘩啦啦的水聲中,繼續響著李曉彤的侮辱,“目前,你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發泄欲望的工具,哪天你身上這股味不‘sao’了,這段婚姻也就沒啥意義!但,你不值得同情,因為這是你咎由自取,既然你要當第三者,那就得受到懲罰,這樣的后果便是對你的懲罰!不過我看,你似乎也不會要人同情,你很懂得發揮資本呢,迷惑一個又一個,但你似乎忘了,身為一個豪門媳婦,大庭廣眾之下與另一個男人曖昧嬌喘,嘻哈戲耍,你難道就不怕把賀家的名聲給敗壞了?你不要臉,賀家還要!” 凌語芊心房已被悲憤填滿,但依然不吭聲,兩手機械性地相互輕擦著。 “當然,像你這種出身的人,永遠不會明白這個道理,正如我先前和你說,無知下賤的你,根本配不上賀煜,永遠都不配!”李曉彤義正辭嚴,做出最后的批判,然后走了,留下一記鄙夷的蔑視,高傲地離去。 而凌語芊,低垂著的臉龐已經一片慘白,在水花中的手不停地顫抖,哆嗦。 不,我不是第三者,絕不是!我和天佑的刻骨之愛,你根本不了解,你不會明白,不會懂!假如我從沒認識過賀煜,那我就算再喜歡再愛他,也不會“橫刀奪愛”。但我原本就已認識他,在你之前我已和他在一起,我們曾經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我想不僅是對我,對賀煜同樣非常深刻的,只不過,當年我們受到阻攔,受到拆散!現在我之所以不明說和解釋,因為事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