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秦姑娘。”張啟踏入內廂,注視著床榻上之人擔憂道,“可需要我去為他請個大夫來瞧瞧?” 秦硯將手中的拆下來的繃帶遞給白青,搖了搖頭道:“下官于醫術有些許涉獵,倒不必勞煩張捕快了,只是還請張捕快告知這黎城最好的藥鋪在何處,我們一路行過來,隨身攜帶的藥材可能不多了。”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張啟將藥鋪的位置向白青大致形容了一番,見那小童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應著卻什么話都不問,忍不住建議道,“要不我還是隨你一同去罷,你也是初到黎城,若是在外面迷了路可就難辦了。” 白青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來:“你且放心罷,聽你口中的形容,這藥鋪也不算很遠,白青約莫著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能回來。” 張啟依然不放心道:“你若是真的迷了方向找不到回來的路,便拉個路人隨意問問張捕快家在何處,大多數都還是識得我的。” 白青滿不在意地揮了揮手,一溜小跑竄出了屋外。 蘇玉忍不住掩了嘴唇輕笑道:“沒想到張捕快在這黎城如此出名。” 張啟忍不住抬起了右手想要揉鼻子,只是手舉到半道上卻僵了一下,最終緩緩放了下來,偷偷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蘇逍。 做捕快這一行有個秘而不宣的規矩,便是觸過死人的手便不要再觸自己,否則容易給自身帶來厄運。 蘇玉雖然從張啟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些端倪,卻不知這其中的內情,只當他好奇蘇逍的身份。頓了一頓,蘇玉開口問道:“張捕快在衙門中當值,對于受傷一事必然感知敏銳,為何并不好奇這榻上之人究竟是如何傷得這般嚴重?” 張啟下頜繃了繃,神色有些尷尬,隨后開口坦誠道:“我其實確實有些好奇。在黎山滑山那日,當我看到秦大人身后的那群士兵時,便猜到了他應是此次出征大軍中的人。而戰事方一結束,你們便帶著這榻上之人從睢城來到黎城,這人十之八~九也出自寧國大軍。而我朝將士為國出征,受傷在所難免,你們既然不說,我便不會多問。” 蘇玉的眸光一動,眉眼彎出一抹明媚笑意來:“既然張捕快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再藏著掖著也沒什么意思。我們確實都是出自寧國軍營,躺在床榻上的這人其實是我的大哥,我們短暫滯留在黎城便是因為他的傷勢過重,無法隨軍歸朝。說來這本是一件小事,只是現在戰事剛剛完結,時刻敏感,還請張捕快莫要將此事對外說起。” “那是當然。”張啟神色一正,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秦姑娘如此信任我,我自然要當得起這份信任,否則愧為這黎城的捕快。” 聽到“秦姑娘”二字,蘇玉的臉忍不住燒了燒。 “只是……”張啟張了張口,停頓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你大哥看起來……情況確實不好,真的不用我請個大夫瞧一瞧么?” “不必了不必了。”蘇玉慌忙擺手,“大哥只是重傷昏迷,過幾日就會醒來的。” 張啟仔細觀察了蘇玉臉上的神色,這才點了點頭,開口緩緩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妨礙你們休息了,你們一路舟車勞頓,應該也累了。我的房間便在一進內院右手邊那間,你們若是有事,直接喚我便是。我若是出門了不在,便去前廳找吳叔,總之莫要見外。” 蘇玉笑著應了,站起來將張啟送出了屋外。 張啟出了房門,卻并未按照方才對蘇玉所說的那般回自己的房間,反而回過頭來面帶疑慮地看了一眼那對“秦氏兄妹”所暫居的客房之后,步履焦急地向外院跑去。 張宅的大門處,家仆吳叔正在打掃著院落,見張啟神色匆忙走來,愕然地停了手上的動作,開口問道:“少爺您怎生急成了這幅模樣,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張啟腳步一頓,轉身走到了吳叔的面前,視線緊緊盯著吳叔的眼睛小聲道:“今日來家中的那幾位客人,你千萬不要與他們多說閑話,可記住了我的吩咐?” 吳叔面露迷茫之色,卻還是點了點頭道:“我倒是記住了,只是……” “沒有只是!”張啟打斷了吳叔的話,神色嚴肅道,“除了日常的膳食招待,其余的閑話都不要多聊,問題也莫要多問。” 吳叔被張啟說得亦有些緊張:“少年您莫要這幅表情,老奴照做便是。” 聽到吳叔答應,張啟的面色這才緩了緩,轉身頭也不回地出了宅門。 第一卷第一百一十八章 蘇玉秦硯在張宅之中安頓了下來,方一將諸事忙完,蘇玉便向吳叔要了沐浴的鑒盆,打算在屋中好好梳洗一番。 這些日子以來,蘇玉不是在營地之中忙碌,便在路上奔波輾轉,雖然也有機會沐浴,但條件卻十分簡陋。即便蘇玉面上從未有所表示,但她畢竟身為蘇府的嫡女,自幼便是嬌生嬌養,雖然口中不說,心里又如何能不介意。 褪下了身上的衣物,蘇玉將自己埋入那一片泛著氤氳暖氣的鑒盆之中,忍不住輕舒了一口氣。若是這水能一直這般溫熱下去,她寧愿一輩子都呆在里面不出來。 只是這樣的想法終究無法實現,待到鑒盆中水漸漸冷下去,蘇玉起了身跨出了鑒盆,穿了一件中衣正打算躺倒在床榻之上,便聽到有人輕輕叩門的聲音。 手中系著中衣布扣的動作一頓,蘇玉向著屋門出望了望,揚聲問道:“誰在外面?” 叩門的聲音停下,屋外傳來清潤悅耳的聲音道:“是我。” 你就怎知這短短兩字我便能聽出是你。蘇玉心中腹誹,手上的動作卻不慢,草草在中衣外套了一件外衫,將依舊濕潤的頭發簡單的束起,緩步走到外廳打開了大門。 門口那人果然是秦硯。此刻的他換了一身淺青色的錦衣,動作閑雅地半倚在屋門外,俊秀的面容上掛著一絲朗朗淺笑,目不轉睛地盯著蘇玉瞧。 “可是我打擾到你了?”秦硯站直了身子,視線卻緊鎖著蘇玉的面容不放。一滴來不及拭去的水珠順著蘇玉白皙光潔的下頜滑入頸間,將她的衣襟處洇得色澤微微發深,秦硯清潤的眼眸忍不住暗了暗。 蘇玉將泛著濕氣的頭發向側旁攏了攏,口中道:“那是自然,這個時辰了你不好好在房中歇息,跑到我這里來做什么?” 秦硯一本正經道:“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蘇玉的面頰燒起了小火苗,握著門板的手向前一推,打算將秦硯關在門外去。 秦硯卻哪里會讓她得逞,厚著臉皮用手抵著門板,一側身便竄進了屋內,雙手順勢攬住了蘇玉的腰。蘇玉的腰肢一如既往的纖細,因著剛剛沐浴過,還帶著一絲暖暖的潮意。 壓低了聲音,秦硯在蘇玉耳邊輕輕道:“我躺在床上闔了眼,便怕一覺睡起來這一切都是夢。” 蘇玉的嘴角彎了彎,口中卻嗔道:“那你就不要睡了,做什么跑到外面來禍害別人睡不得覺。” “你不是也沒睡?”秦硯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了一些,從一旁的八仙桌上拿起蘇玉方才隨手放在那里的帕子,一面動作溫柔地為她擦拭著烏黑濕潤的長發上,一面解釋道,“今夜是月中夜,外面月白風清,景色甚美。我本想叫你與我一同去賞月色,卻未想到你在沐浴。如今你身上濕漉漉的,出去了只怕賞不了月色不說,自己還會著了涼。” 蘇玉輕哼一聲:“誰答應與你一同賞月了?” 秦硯自然聽出了蘇玉話中的擠兌之意,手上擦拭的動作一停,一雙含著笑意的瞳色卻在漸漸加深:“既然我們不出去賞月色,在屋內賞美色也是一樣的。” 蘇玉只覺得秦硯那雙眼眸深邃如同無底的深淵一般,只需一眼,便隨著他一同墮了進去,再也轉不開視線。秦硯的唇漸漸壓了下來,蘇玉的睫毛忽閃了兩下,緩緩合了自己的眼,感受著那人溫熱的呼吸漸漸蹭上自己的面頰,蘇玉喟嘆了一聲。只是唇方被攫住,蘇玉的眼卻驀地睜大,抬起手來不由分說地將秦硯推了開去。 秦硯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地后退了半步,眸中的風起云涌還未壓下,面帶不解看著蘇玉。 “有人來了。”蘇玉垂下了眼簾,伸手一觸自己發熱的臉頰,“馬上便到了。” 秦硯哭笑不得,幫著蘇玉將她因為方才的廝磨而凌亂的衣襟理了理,問道:“是張啟?” 蘇玉側耳辨了辨,搖頭道:“不像。” “那便是吳叔了。”秦硯道。這張宅雖然不小,可就只有張啟與他的家仆吳叔兩個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