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話音方落,蘇逍凌厲目光一掃秦硯,仿佛蘇玉此刻出現在軍帳之中是秦硯所為一般。 秦硯氣韻從容看向蘇逍:“的確是我巡山之時遇見了蘇二小姐,便將她帶了回來。而蘇二小姐此番冒險前來前線,卻是奉旨向我們傳信。” 蘇玉點了點頭,將臥席之上方才秦硯已經讀過的那封來自睢陽王的信件遞給蘇逍道,“此次隨軍出征的寧國軍中出了睢陽王的內應,這個是于明堂與睢陽王暗中相互勾結的證據。” 蘇逍將那封信紙接過,每掃一行眉頭便擰得更緊一分,待到將信通讀完畢,蘇逍狠狠一攥信紙道:“沒想到內應竟然會是他。” 蘇玉搖了搖頭道:“若不是思遠將這封信件交給父親,我做夢也不會料到于明堂竟然被背叛父親。” 蘇逍合了合眼:“這狼心狗肺的老東西,父親因他是舊臣待他向來不薄,卻沒想到如此關乎生死存亡的時刻他竟然吃里扒外。難怪他會一直勸我們盡快出兵,原來是已經迫不及待了。” 說到此處,蘇逍輕嘆一口氣對著秦硯道:“內jian既然是出自我蘇府,是我識人不明,待到戰事結束,我會親自向太后請罪。” 蘇玉一怔,卻聽秦硯開口道:“此番罪責并不在你,況且這于明堂既然能里應外合,我們自然也能將計就計,既然知道了內jian的身份,剩下的事情反而好辦了許多。” 蘇逍道:“將計就計?你是說今日晨會的商議?” 秦硯點頭淡笑道:“蕭將軍其實早有此意,只是苦于一直沒有發現內應的身份,這才有了今日清晨的例會。如今既然你與蕭將軍都回營了,我們不若找他去商議一番,看看后續如何行事。” “那我們即刻便去罷。”蘇逍道,而后側過頭來看向依舊坐在床榻上的蘇玉,關切道,“你是從哪條路來睢城的?中途可有遇到滑山?” 蘇玉輕描淡寫道:“從黎城那條路來的,黎山滑山之時我便在山中,但好在并沒出什么事。” 蘇逍眸光瞥向秦硯。 蘇玉略帶的目光亦看向秦硯。 第九十三章 秦硯視線在兩人面上逡巡一圈,嘴角掛了一絲苦笑。 蘇逍瞬間領悟,面上因為蘇玉到來的驚喜表情倏然一變,神色慌張道:“究竟傷到了哪里?怎么一個兩個都不說話,這是想急死我不成?” “就是……傷到了腰,真沒什么大事。”蘇玉吞吞吐吐道。 蘇逍眼神一凝:“為何你一直坐著不動?” 蘇玉抿了抿唇:“這不是累了么?” 蘇逍眉頭糾結擰在一起。 秦硯喟息了一口氣道:“蘇二小姐確實是傷了腰部,應該是滑山之時被墜落的山石砸到了。不過蘇少將軍可以放心,方才我已經為她看過,只是輕微的筋骨之傷,再針灸幾次應當可以完全康復。” 聽了秦硯的話,蘇逍這才放松了一些,口中訓斥道:“分明知道黎山山體不穩還要往山里面跑,不砸你砸誰?” 雖然他的話是這么說,眸光卻緊張地將蘇玉上上下下掃了個遍,最終定格在蘇玉的腰部,口中一錘定音道,“一會兒脫了外衫給我瞧瞧!” “你又不是大夫,給你瞧有什么用?”蘇玉小聲嘀咕道。 蘇逍冷哼了一聲:“若是我追問,你還想瞞天過海不成?我的話你素來不聽,回去將此事告訴了父將讓他來親自訓你!” 蘇玉撇了撇嘴:“你若告訴父將,我便將你從小到大瞞著他犯下的錯都抖落出來,到時候即便是跪祠堂,也有人陪著我。” “你、你這丫頭!”蘇逍恨恨地一咬牙,轉向在一旁靜靜佇立的秦硯怒氣沖沖催促道,“我們現在就去主將軍帳,快去快回!” 秦硯斂了斂自見到蘇玉起就沒沉下去的笑意,隨著蘇逍走了幾步到帳門口時,又回過頭來對著蘇玉溫聲叮囑道:“你這一路上必然舟車勞頓,既然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不若在我的臥榻上好好休息,這樣對你的傷勢也有好處。” “我的幺妹,憑什么在你的臥榻上休息?”蘇逍轉過身來斜睨了秦硯一眼,對著蘇玉嚴肅道,“旁邊就是我的臥榻,你去我那里躺著去。” 秦硯理所當然道:“她腰上有傷不宜移動。” 蘇逍一頓,對著蘇玉道:“你滾一滾,滾到我那邊去。” 秦硯聞言一怔,正要開口勸阻,就看到蘇玉已然乖乖地抱著被子滾到了蘇逍的臥榻上躺好,將被子拉到了下頜處蓋好,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閃著盈盈笑意,看完了蘇逍又看著自己。 蘇逍的氣這才消了一些,一推秦硯的肩膀道:“走罷,秦監軍?” 秦硯搖頭苦笑,跟著蘇逍一同出了軍帳。 既然是行兵打仗,軍營之中必定一切從簡,是以即便是將帥的軍帳,帳內的布置也十分的非常簡陋。 蘇逍與秦硯張口閉口提及的臥榻,其實就只是在軍帳地面的毛氈之上鋪了一層竹制的席子。方才秦硯為了照顧蘇玉腰上的傷勢,特意將自己的被褥墊在了他的木席之上,這樣蘇玉可以躺得舒服一些。而蘇逍沒有秦硯的心細如發,自然不會注意到這些細微之處。 蘇玉在兩人離開之后望著秦硯的臥榻輾轉反側了許久,心頭百感陳雜。 就在幾日之前,蘇玉還以為若是再一次見到秦硯,所間隔的時間也許早已足以將兩人的種種過往湮滅掉,卻沒想到因為于明堂的一封信,她現在已然身處在睢城的軍營之中,躺在秦硯的臥榻旁邊。 蘇玉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眸,腰間的隱隱的疼痛不斷提醒著蘇玉在黎山滑山之時所承受的來自與死亡的壓力,她清晰地記得自己心中想的是什么。 秦硯啊秦硯。 蘇玉將身上的錦被裹嚴實,神色恍惚地望著燭火昏暗的帳頂,也許有些人有些事并不能被時光所淹沒,反而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更加深刻的印刻在骨髓之中,想忘卻怎么都不了。 雖然蘇逍的床席十分冰冷僵硬,可蘇玉這幾日一路馬不停蹄地趕到睢城,中途又遭遇了從未遇到過的滑山,早已經精疲力竭,幾乎剛閉上眼睛,便陷入了半昏迷的睡夢之中。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待到蘇玉被人輕輕推醒的時候,腦中還有些發昏,一時之間竟然還未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推蘇玉的人此時正側坐在她的身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口中打趣道:“怎么?睜開眼了了這么久了還未清醒過來?” 那聲音雖然清冷如潺潺寒澗之水,不知為何卻讓人覺得他的心情分外愉悅。 蘇玉晃了晃腦袋,視線這才慢慢聚攏起來,側頭一看將她搖醒的人,月白色的錦衣將那人如玉的面容襯托的更加清潤俊朗,瞳色漆黑如墨,泛著笑意盈盈的微光,看起來就像是一副精致的工筆畫一般。 蘇玉揉了揉眼睛:“秦大人?” “嗯,我是秦大人。”那人笑道,“起來吃飯了,外面天色已然大黑了,若是再睡這么下去你晚上怕是又該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