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是他選擇了閉口不談,而且如今事已至此,就算自己真的誤會了他,也就這樣罷。 橋歸橋,路歸路。 他可以隱瞞,她可以不原諒,天經地義。 蘇玉深吸一口氣,正要往回走,卻從身側傳來一聲輕喚:“蘇二小姐?!?/br> 這個聲音太過熟悉,可方才他明明還不在這里。蘇玉不可置信地轉過身,果然見到秦硯一襲月白衣衫立在自己身旁,氣息微喘,而蘇玉竟不知他是何時從那酒樓中出來的。 蘇玉動了動唇,卻沒有出聲。 “蘇二小姐怎么走路如此神不思屬?”秦硯問道,用自己的身體將蘇玉護在街內側,清俊的面容之上是慣常的三分笑意,眸光之中卻是nongnong的擔憂之色,“這街上車水馬龍的,若是走神不注意路會很危險?!?/br> “多謝秦大人關心?!碧K玉客氣道,“方才只是想起了點事情,我這便離去?!闭f罷,蘇玉正要抬步,卻被前方急匆匆跑來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堵了道路,他身后還跟著個妙齡少女,正是方才在酒樓之中站在秦硯身旁的那一位。 “秦大人?!蹦悄凶右驗榕艿么颐?,出了一額頭汗,“怎么撂下一句失陪就跑了,我還以為出了什么事?!?/br> “劉大人,實在對不住,方才遠遠在樓上看到一位久而未見的熟人,一時情急就……” 聽到熟人一詞,蘇玉與劉大人兩人的反應各不一樣,蘇玉諷刺一挑眉,而劉大人卻用曖昧的眼神將蘇玉上下打量了一番,扯過秦硯,低聲道:“難怪你不要我送你的小妾,原來是因為有這么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在等你?!?/br> 盡管這位劉大人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小,可奈何蘇玉自幼習武,耳力非同常人,自然能將他的話一字不落的聽到。聽到這人竟然將自己與他的姬妾相提并論,蘇玉的眉頭蹙得更深,心中糾結成團的郁結正喧嚷著要爆發,卻聽秦硯口吻嚴肅道:“劉大人說話還請自重!” 頭一次見到平日里總是一臉溫潤笑意的秦硯如此,這劉大人怔了怔,心里也有些惱火,可奈何秦硯如今倍受皇太后賞識,是人人爭相巴結的對象,他又不敢得罪。 官場中混的哪個不是心中一套,嘴上又是一套,劉大人忍了心中火氣,面上討好道:“哈哈,是下官方才嘴拙了,秦大人可莫要放在心上呀!” 說罷,劉大人沖著身后的女子使了一個眼色,那女子立刻走上前來,對著秦大人盈盈一鞠:“秦大人可要看在奴家為你打點了那么多天餐食的份上,莫要責怪我家大人吶?!?/br> 聲音甜膩含情,讓在一旁本不欲搭理三人之事的蘇玉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秦硯看也沒看她一眼,客氣有禮道:“這些日子有勞畫琴姑娘了?!?/br> “哪里哪里。”回答的卻是劉大人,“若是秦大人覺得畫琴服侍的不錯,便將她留在你那里好了?!?/br> “君子豈能奪人所愛。”秦硯搖頭,“更何況當初劉大人將畫琴姑娘借我的時候,我也說過了待府中廚娘回來便將畫琴姑娘還回,如今我這邊廚娘已然回來,以畫琴姑娘的廚藝留在我府中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才華。” 見秦硯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劉大人只能作罷,一臉尷尬的領著那個叫做畫琴的女子向秦硯拜別,一步三回頭,而那個琴臨走前還不舍回頭看了秦硯一眼,眼中柔情蜜意百轉千回,頗有些戀戀不舍的意味在其中。 蘇玉輕笑了一聲,拂袖打算跟著走,卻被秦硯喚住。 “蘇二小姐?!鼻爻幍?,“聽說今日你被太后宣入宮中覲見,還好罷?” 蘇玉諷刺道:“進宮覲見了你又一個心愛之人,如何能不好?” 秦硯臉上的驚訝轉瞬即逝,猶豫了一下問道:“是……她與你說什么了么?” “太后說了很多?!碧K玉一字一句道,“可我現在著急回家,就不一字一句復述了。” 蘇玉說罷,轉身想走,手卻突然被秦硯牽住,蘇玉腳下的動作一頓,卻聽秦硯道:“可是因為什么事情心中不舒服?怎么看起來心緒如此焦躁?” 蘇玉甩了甩秦硯的手,卻沒有掙脫,只好道:“沒有?!?/br> 秦硯握著蘇玉手腕的手沒有松開,反而正緊。 兩人維持著一個要走,一個卻不放手的舉動,誰都沒有讓步,喧鬧街上車水馬龍,可周遭聲音在兩人耳邊仿若靜止一般,如同兩人的動作。 半晌后,秦硯無奈,先開口道:“你要知道你其實最不善掩藏自己的情緒,心中的裝的事情從來都瞞不過我,這件事情必定與我有關,所以你連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我讓你說出來,倒不是為了給自己洗脫罪名,卻是怕你將事情憋在心中,難免會積了郁結,對身體也不好。” 蘇玉冷笑:“就是關于你又如何?你如今在我心中跟陌路人無異,那你又管我怎么去想?” 秦硯眉目間隱痛一閃即逝,苦笑道:“那你便管管我如何去想罷,太后今日對你說了什么,讓你如此急躁?” 蘇玉把心一狠,猛地掙開了秦硯的手,轉身凝視他的雙眸,緩緩道:“太后確實說了許多,但她最后告訴我的是皇帝自始至終都姓俞,俞乃國姓,吾皇姓俞,卻也沒什么錯。” 秦硯聞言一怔:“她竟與你說了這個?” “沒錯?!碧K玉道,“你與她不是素來關系甚篤,為何不去問她,還是跑來問一個街上隨便遇見的熟人?” 秦硯苦笑:“你的記性素來都是這么好?!?/br> “我倒是情愿它不好,也好過一直念著不該念著的事情?!?/br> “不要忘?!鼻爻幖鼻械溃幸黄氖?,“至少慢些忘?!?/br> “其實忘了如何,不忘又如何?事已至此,你難道不該希望我忘得越干凈徹底越好?”蘇玉搖頭笑了笑,提醒道,“那日我說了不會原諒你,今日我再重新說一遍?!?/br> 秦硯眸中翻起波濤洶涌,張了張嘴,正要阻止蘇玉繼續說下去,而蘇玉卻快他一步,一字一句無比清晰道:“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原諒你?!?/br> 秦硯面色白了白,一雙溫潤如水的眼眸徹底黯淡了下來,心口仿佛像是被一把尖刀猛地插了進去,再拔出時刀刃一側狠狠在心頭一絞,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竟比當初迫于無奈,誘導蘇玉站在他面前說出“和離”二字時還要來的激烈。 只是一切的心緒都被他慣常的那張面具所掩蓋,蘇玉看著面色如常的秦硯,自嘲搖頭一笑,毫不猶豫轉身離去。 明知這回身后必定無人再牽住她了,蘇玉的腳步卻愈發的快了起來,到了后來疾走變成了小跑,只覺得該再逃得快一些,這樣便能快些將那些事情淡忘在腦后。不管秦硯以前如何,過去又如何,他再與她沒有半分關聯。 蘇府的朱色牌匾遙遙在望,蘇玉猛地停了腳步,深吸一口氣,久久麻木的心終于因為奔跑有了一絲隱隱的釋然感。蘇玉正打算抬步往前走,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驚訝抬頭,就見蘇逍歡快一躍從她身后到身前,旁邊還跟著個滿面憂心忡忡的蕭致墨。 “跑那么快做什么?”蘇逍壓了壓蘇玉的肩膀向她身后望了望,“后面有狼追?” 蘇玉拍掉蘇逍的手:“方出狼窩又入虎xue,我應該離家出走的。” 蘇逍“哈哈”一笑,嬉皮笑臉問道:“進宮面圣,感覺如何?沒被嚇傻罷?” 蘇玉差點沒忍住當著蕭致墨的面犯了個白眼,氣笑道:“沒嚇傻,再說就算被嚇傻,也總比吃大便強不是?” 蘇逍噎了一下,偷偷瞧了蕭致墨一眼,發現他眼眶都瞪圓了,蘇逍連忙辯解道:“吃那啥的是小黑,不是我,看我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