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蘇逍一番獨角戲硬生生地被人從中央掐斷,卻也不惱,仿佛真的才認出這女子一般,一臉恍然大悟狀:“原來是你!你叫……你叫什么名字來著,請恕在下記性向來不好,竟然想不起你究竟叫什么。” 那女子將左手放下,面紗也隨著她的動作垂落,重新覆蓋住她下半張臉頰,面不改色道:“我叫蘇珺。” “蘇珺?”蘇逍自遇到這女子以來一直維系的假面終于破裂,將手腕狠狠一甩,掙脫了那女子,冷笑道,“這可就怪了,我蘇逍自幼到如今只認識一個姓蘇名珺的,好巧不巧,就是我的長妹。姑娘你既然自稱蘇珺,又說你認識我,那我只好說,要么姑娘認錯了人,要么姑娘說錯了名。除此以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這個自稱蘇珺的女子垂下眼簾,搖頭道:“我頂著蘇珺這個名字活了這么些年,又怎么能不是她?” “我長妹被人頂著名字失蹤了這么些年,如今依然下落不明,你又怎么可能是她?” 女子猛然抬眸:“你是在懷疑蘇珺失蹤與我有關?” 蘇逍默然不答。 女子眸光淡了淡,不再看蘇逍,轉身面對濤濤河水,深吸一口氣道:“前年我即將入宮前的那個七夕之節——” 聽到這個時間,蘇逍的背脊不自然地僵了僵。 女子側對著蘇逍,看不到他的動作,只是聲音清冷繼續道:“那天,你帶了我來到這座橋邊,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將為我買的那只發簪溫柔地插在我的發間。” 蘇逍神色緊繃,如臨大敵:“那時,我僅是同情你要代替阿珺入宮罷了。” “同情?”女子轉過頭來深深凝視著他,突然展顏一笑,“也許罷。” 見蘇逍不自然的避開她的視線,女子眸光愈發黯淡:“我來,只是為了向你說,那只發簪,我依然留著。” 蘇逍聞言眼眸睜了睜,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這個表情雖然轉瞬即逝,卻被女子敏銳捕捉到,上挑的眼角終于彎了彎:“我以為你不在意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蘇逍生硬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去接我meimei回府了。” “meimei?”女子問道,隨即了然,“原來說的是蘇玉。” “否則你以為是誰?”蘇逍挑眉冷冷道,“告辭了。” 話畢,轉身就要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蘇逍!”女子輕聲呢喃,本以為那人會裝作沒聽見,沒想到蘇逍卻停了腳步,雖沒有回頭,卻似是在等她說完。 女子眸光動了動,低聲道:“蘇珺失蹤一事,自始至終都與我無關,我因秦硯來到了凌安城,僅此而已。” “秦硯?”前方傳來蘇逍諷刺語調,“秦硯真是無處不在。” ~ 而此時,無處不在的秦硯正在西街的分岔路旁,默默注視著蘇玉與蕭致墨二人說笑著愈來愈近,面色寡淡中帶著一絲讓人不易覺察的冷凝。 待到言笑晏晏的二人終于看到前方有人時,秦硯已然距離兩人只有十來步的距離,見兩人同時停了步,秦硯無奈搖了搖頭,主動走到兩人面前。 “蘇二小姐,蕭三公子。” 蕭致墨先皺了皺眉,道:“街頭一次,街尾一次,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秦硯淺笑怡然:“確實是有緣。” 感概完畢,秦硯目光掃向兩人手中各抱著的半袋巧果,凝固了一瞬,繼而溫雅道:“不知蕭三公子可否行個方便,讓我與蘇二小姐單獨說上幾句?” 話雖是對著蕭致墨說的,視線卻看向蘇玉,見到蘇玉蹙了蹙眉,秦硯眸光黯了黯,帶著些祈求的語氣道:“只一會就好。” 蘇玉本來想要一口回絕,可聽到秦硯如此的口吻,最終冷聲道:“有什么事情,在這說就好。” 秦硯看了一眼蕭致墨,欲言又止。 蕭致墨嘆了一口氣,對著蘇玉道:“我在旁邊街角處等你。” 兩人目送著蕭致墨愈走愈遠的身影,都未開口。許久未見,原本耳鬢廝磨的柔情早已變成了尷尬與忐忑。 秦硯先打破了沉默:“今日在公告牌前的話,你都聽到了罷?” “嗯。”蘇玉面無表情的點頭,“一字不落。” 秦硯苦笑:“認出我旁邊的那個女子是誰了么?” 方才的事其實早就被蘇玉刻意拋在腦后了,若是秦硯不問,蘇玉便不會自己主動去想,如今順著秦硯的問題細細想來,那人雖然帶著面紗,但不難看出她的出色容貌,應是當年被秦硯帶來蘇家代替長姊進宮的女子無疑了。 也就是說…… “她就是……太后?” “兩年前只見過幾面,你竟還能記得她。” “那人美得鋒利,見過了一面就不會忘的。” “美得鋒利……”秦硯細細咀嚼蘇玉對太后的形容,感嘆道,“確實啊。” “她怎么會出得了宮門?”蘇玉皺眉問道,“這太不符合常理。” “權勢大了,自己就是常理。”秦硯笑溫柔凝視蘇玉,伸出手來想將她鎖緊的眉頭撫平,可伸了一半,卻又把手縮了回去,“別皺眉,皺著眉頭就不像你了。” 蘇玉諷刺一笑:“我們倆人都變了太多。” “是我們的心境變了。” 蘇玉不置可否,轉而問道:“你就敢這么直接帶她出來?” “她說今日是七夕之節,想出來湊湊熱鬧,順便找一個人。”秦硯無奈笑笑,“我是從來都勸不住她的。” 蘇玉早已對秦硯每次提起太后的口吻痛麻木了,如今反而沒什么表情:“能將太后偷帶出宮來,還在大庭廣眾之下牽著太后廣而告之,你膽量也不錯。” “朝中文武百官雖然日日覲見太后,可又有幾人敢抬頭窺視圣顏,況且她今日還帶著面紗,沒人能認出來的。”秦硯說完,補了一句,“你就放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