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蕭侯嫡夫人蕭李氏素來偏愛這個小兒子,見他整日里心神恍惚也不是個辦法,就偷偷命人探了蘇玉的底,一聽說這幾日蘇玉都在蘇家的校場里呆著,便將消息告訴了這個實心眼的小子。 果然,蕭三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生龍活虎了起來,快馬加鞭就往蘇家校場趕。可誰知心上之人近在咫尺,眼前卻隔了一道天門,守門的蘇家軍不認識蕭致墨,說什么都不讓他進去。 好在蕭致墨雖然平日里浪蕩隨性了些,但作為蕭侯家的兒子,訓兵是一把好手,知道軍營之中素來以武為尊,也知道兵痞雖痞,但還是害怕遇上比自己更不要臉面的。 于是蕭家三郎先是傲氣萬分的和守校場大門的幾個兵群斗了一場,以一敵十,贏得霸氣無比。勝了之后又開始觍著臉撒嬌打滾耍無賴,仗著自己有一副好皮囊,弄得幾個守著校場大門的蘇家軍都打心里覺得是自己欺負了他,火急火燎遣了人去尋李狄,而李狄最終又叫來了蘇玉。 當蘇玉秦硯一行人來到門口時,便看到一個貴族公子打扮的俊朗少年正被十來個蘇家軍圍在其中,討教招式的有之,好奇旁觀的有之,橫眉冷對的當然也不少。 而這少年靈秀眉眼帶著彎彎的笑,談吐舉止大方,被一大群人圍在中央毫不顯怯場,應付的游刃有余,眼神卻時不時向校場中瞟。 這回一瞟就看到了緩步走來的蘇玉,眼神蹭的一亮,立刻沖出人群來到蘇玉面前,吼道:“蘇二小姐!” 蘇玉被這少年的大嗓門驚得瞪大了眼睛,遲疑道:“蕭三公子?” “正是在下,在下姓蕭名致墨,尚無表字,蘇二小姐若不嫌棄,稱在下致墨,蕭三都行。”蕭致墨爽朗道,復又看向秦硯,臉上笑意瞬間塌了下來,撇撇嘴角道,“想必這位就是秦硯秦太醫令了。” 秦硯也不介意蕭致墨的態度,笑道:“正是下官,見過蕭三公子。” 蕭致墨尚未封官入職,而蕭侯家的爵位也只能嫡長子世襲,是以蕭致墨如今還只是個侯府出來的平頭小民,連世子都算不上。秦硯一面在蘇玉面前自稱下官,一面稱蕭致墨“公子”,在蕭致墨看來是滿滿的惡意。奈何秦硯對著自己一副朗朗笑意,表情真摯,讓他心中雖然噎了一下,卻也只能將這口氣吞下去。 蘇玉似是未聽出秦硯的話外之音一般,對著蕭致墨道:“不知蕭三……公子今日來找我,有何要事?” “倒也沒什么正經事……”蕭致墨摸摸鼻尖,有些尷尬道,“想必事情原由蘇二小姐早已聽說,去年蘇二小姐出閣之時,在下亦在旁觀的人群當中,從而有幸目睹二小姐芳容,從此難忘。”說罷蕭致墨話語一頓,聰明的繞過蘇玉和離一事,繼續道:“后來在下曾兩次去蘇二小姐府上提親,卻不幸被蘇老將軍婉拒。今日在下前來,一是因為經年未見,想再看蘇二小姐一面,二是……”說到此處,蕭致墨挑了下眉,表情卻肅穆了起來,認真道,“二是蕭致墨帶著一番誠意前來,真心與蘇二小姐相交,還請蘇二小姐勿嫌在下唐突。” 這蕭致墨僅僅說了三句話,卻字字都透著一股忽視不得的真,讓秦硯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之人。 很久之前秦硯就聽過蕭致墨其人,坊間傳聞道蕭侯夫人蕭李氏育得三子,前二子自小習武,待到蕭侯老來得了第三子,這二子已小有所成,便為小兒子取名“致墨”,寓意為“致功于墨”,期待老蕭家也能出一個文官來光宗耀祖。 而這蕭致墨也不負父望,志學之時便已文采斐然,只可惜性子跳脫了一些,毫無當下書生的城府。而論起武藝,蕭致墨雖不及他大哥二哥,卻也算一員小將。是以每每提到這個小兒子,蕭侯心中也偷著樂呵。 可是這人雖然看來不弱,秦硯最初卻并沒有將他放在心上。一來他上有兩個兄長,世子的位置無論如何都不會輪到他的頭上,二來就算蕭侯十分溺愛這個小兒子,至今為止也尚未為他謀個一官半職,想來這蕭致墨志不在仕途。 與自身毫無交集的人,秦硯向來懶得費神去關注。而最終讓秦硯意識到蕭致墨這個人存在的,卻是因為他在秦硯與蘇玉和離之后向蘇家提了兩次親。 想到這里,秦硯面上笑容依舊溫潤,眸光卻冷了不少。 且不說別的,就憑蕭家與蘇家都是手握兵權的將門世家,這門親就結不成。蕭侯雖然容易掌控,卻也年邁糊涂,竟然放任自己的兒子這般胡鬧,好在蘇老將軍蘇世清雖然喜歡隔岸觀火,這方面卻比誰都拎得清,是以拒絕了這門親事。 可就算秦硯看的透徹,如今蕭致墨就站在他面前,秦硯不得不承認這回蕭致墨算是入了自己的眼,不為別的,就為了那獨獨一個“真”字。 秦硯清晰記得蘇玉在未嫁他之前說過一句話,“你的笑雖然看起來萬分像真的,可在我看來假的就是假的”。可如今蕭致墨站在蘇玉面前,雖然這些話看起來怎么都不像是真的,可聽的人就是知道它們全都是真的。 而就在秦硯走神之際,蘇玉與蕭致墨已從結交一事聊到了凌安風物。 蕭致墨道:“凌安城新開了一家酒坊,酒不出眾,下酒的菜品倒是一絕。” “這倒也奇怪了,若真是如此,來者到是該去喝酒,還是該去品菜?” “我上一次去的時候便對老板說,不如將酒坊分成了三塊,一塊只能飲酒,一塊只能品菜,第三塊既能飲酒又能品菜,卻要多花半吊銅板。那老板想來也是個奇人,竟然照辦了。” “竟然還能這樣?”蘇玉失笑,“那還有人去這家酒坊么?” “不只有,還比平日里人多了不少,且人人都爭那第三塊的位置,老板賺了個盆滿體盈。” 聽到這里,蘇玉失笑:“如此看來確實是個妙招,只是不知這家酒坊的食客若是知道是你出的主意,不知該怎么說你。” 蕭致墨聳肩,露出一抹狡黠笑意:“老板許諾以后只要我來酒坊,酒菜全都免費,因為這個,被他們沒事念道念道又有何妨?” 蘇玉羨慕道:“真想見識一下那家酒坊的下酒菜究竟美味成什么樣子。” “這有何難?”蕭致墨眸光一亮,“不若今日我便帶你去,那家酒坊正巧離蘇府不遠,你回府也順路。” 蘇玉聞言先是看向秦硯,視線送到了一半后又匆忙往回收,心里暗罵自己要去便去不去便不去,看那人做什么。 雖然蘇玉心中對那小酒坊有些向往,也覺得蕭致墨這灑脫的性子值得一交,可自己畢竟身為女子,與剛見面的男子一同逛酒館似乎太不合禮數了些…… 蘇玉暗自思忖著該如何措辭婉轉地拒絕蕭致墨,卻聽秦硯慢悠悠道:“這可不巧,這幾日我都與蘇二小姐有約在先,蕭三公子若是想約,怕是只能再等一陣子了。” 蕭致墨背脊僵了僵,卻依然等著蘇玉答復。 蘇玉未想到秦硯看似不在狀況,卻還能注意到她與蕭致墨的對話。雖然秦硯說的有約八成是那個上不了臺面的“蹭車之約”,可也確實幫自己解了圍,蘇玉心中遲疑了一下,肯定秦硯說的話:“今日確實不行,還是算了罷。” 蕭致墨xiele氣,一臉惋惜懊惱:“那便改日罷。” 蘇玉應以一笑:“那我便先告辭了,天色已晚,蕭三公子也要盡早準備回城才是,再過一會城門便該落鎖了。” 蕭致墨大方抱拳,爽朗笑道:“多謝蘇二小姐提醒。” 蘇玉向其余眾人道了別,秦硯亦向眾人行了個道別禮,抱拳道:“下官也告辭了,之后幾日還要再時不時叨擾,還望各位海涵。” 受了眾人回禮,蘇玉與秦硯出了校場,眾兵散去,只留蕭致墨一人在原地,看著兩人并肩離開的背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才轉身離開。 第九章 蘇玉從校場回來甫一進蘇府大門,就看到了蘇逍一身墨綠色錦衣抱胸倚在正廳門旁,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蘇玉不明就里,快步走過去問了一聲:“你怎的了?” 蘇逍伸出兩根指頭做出一個嘴被縫住的表情,然后繼續樂。 蘇玉:“……” 撇了撇嘴,蘇玉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這么一笑準沒好事,只是不知道誰這次要倒霉,讓你笑成這樣。”蘇玉一面越過蘇逍走進正廳,一面繼續道,“沒想到你見日里關在家中,消息還能如此靈通,看來這倒霉之人多半出自咱們家中。唉,可憐呀可憐……” 身后傳來蘇逍一陣悶笑,聲音不高,卻愈發幸災樂禍。 蘇玉回頭看了捧腹低笑的蘇逍一眼,一種不祥之感隨之而生,正暗忖著要不要直接溜回自己的小廂房,便聽到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再回過頭來,就看到母親蘇何氏在一堆三姑六婆的簇擁下從偏廳出來,身后竟然還跟著的蘇家二少爺蘇逸的生母陳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