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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阿顏就是心地太好,看誰都覺著可親可愛,連那個姓江的都百般尋著理由為他開脫。 謝桓悻悻然想。 殊不知他這種心態(tài),與當年群芳會上看朱顏一舉一動, 一言一語, 哪怕是看著比斗發(fā)呆和一個簡簡單單的“嗯”字都覺得是返璞歸真, 妙到巔峰。 當然被江景行試圖打醒過。 就是沒能成功。 思及此處,謝桓更給江景行在心中記上一筆,礙于朱顏的面,只能違心道:“確實是我錯怪他們了,還是觀主想得周全。” 正當他琢磨著應怎么自然而不失深思熟慮的吹捧一下朱顏時,只見朱顏自榻上起身,笑道,“大典將近,阿桓你不在城主府總是不妥當,我與你一道回去。” 恰似種種苦難散去以后,這方天地自然間所能表露出最美好無法用言語表示的景色,唯獨心中的震撼久留不散。 謝桓一時間不敢說話。 他素來有決斷,絕不是什么猶豫躊躇之人,可此事卻關系太過重大,幾乎夜夜纏身入夢,讓謝桓猶自不可置信。 朱顏似看出他所想,釋然笑了一聲:“我少年時與阿桓你皆太過驕傲自負,連命尚且不信,更何況是自認掙出束縛,實則始終擺布在他人手上的命運?” 她言語似冬日飄下的雪,春日柳樹飛的絮一般清淡不著痕跡,對謝桓來說,恰是出奇的有力,將他澆得沉默下來,不知所言。 朱顏所說,何嘗不是他當時所想? 甚至于謝桓得知真相時也恍恍惚惚想過,倘若不是謝庭柏的一手有意安排,他當真會與朱顏相愛嗎? 命運擺弄在他人手里的憤怒陰魂不散纏繞著謝桓和朱顏,最后是朱顏退了一步,說她要出家。 興許以出世之眼觀萬物,能得自己心中的一份平靜。 朱顏道:“但是現(xiàn)在我卻想明白了。” “阿桓你這些日子里所做的種種,不過是將我們?nèi)昵皯械南嘧R再來了一遍。” 而他們始終會相愛,和任何人都無關。 江景行奇異地發(fā)現(xiàn)謝桓對他的態(tài)度有rou眼可見的好轉(zhuǎn)。 從冷嘲熱諷,變成和顏悅色,從烏云罩頂,變成喜笑顏開。 如此明顯的差別,任是個傻子也能看得出來。 江景行不是一個傻子。 所以他不但看了出來,他還感覺到奇怪。 一日和忙完大典種種事務,簡直消瘦三斤的陸彬蔚謝容華好好坐下來喝茶的時候,江景行順口提起這個疑惑:“莫非是岳父想到和我少年時生死之交的深厚情誼,打算和我重歸于好?” 有一聲冷笑響起。 出乎意料的是冷笑的人是謝容皎。 他實在看不過去江景行的自欺欺人,發(fā)自內(nèi)心問道:“師父,你們之間有過融洽相處的時候嗎?” 見面能和和平平說過三句話,已經(jīng)是殊為不易,該燒高香慶祝的好事。 再說假使謝桓真回憶起少年舊事,和少年時候挨過的打,想來要做的第一件事當是報仇雪恨,揚眉吐氣。 陸彬蔚跟著冷笑了一聲,像是在嘲笑江景行被謝容皎親自拆臺的尷尬。 由于連日cao辦大典諸多事宜的緣故,他笑得明顯中氣不足。 江景行再如何不要臉,也不可能將勞苦功高的陸彬蔚就地揍上一頓。 好在他心很寬,所以轉(zhuǎn)而關切起陸彬蔚的身體健康:“我聽陸兄聲音,大有內(nèi)中虛浮,中氣不足之意,可需要好好將養(yǎng)將養(yǎng)?誒呀不說遠的需要陸兄好好cao勞的北地朝堂,就是在我和阿辭大典上這個樣子,也不免有失顏面啊。” 聽得近日難得擺脫纏身公務,在演武場中一心練刀,四散刀氣破壞城主府無數(shù)植被的謝容華很歉疚:“怪我自己太不上心了。” 批奏折是不可能批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批的。 所以“悠悠來,以后你和我一起練刀,增強體質(zhì)。” 仿佛在場所有人均忘了陸彬蔚是個修為境界不低的修行者。 本來他的戰(zhàn)力也不能以修行者論。 想來又是好一段互相折磨的痛苦時光。 謝容皎以譴責的眼光看向這一場贏得謝桓青眼相待和拖謝容華與陸彬蔚一道下水的最大贏家江景行。 正義使謝容皎該站出來主持公道,責備江景行的險惡用心。 話到嘴邊變成:“那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多謝優(yōu)游阿兄cao勞一場。” 左右大家都很高興,樂得這樣。 既然如此,何必去多管其他旁的細枝末節(jié)? 這一場合道大典辦得很成功。 他們所有的親人朋友均在場,在妝飾得如仙宮寶殿的鳳陵城主府,在直入云霄光明大放的長明高塔之前看兩人向天立世合籍,從此一體。 修行者的大典與凡人敲鑼打鼓,力求個喜氣洋洋的熱熱鬧鬧不大相同,大多斂容肅立,氣氛莊重,以示對這兩位圣境的尊敬和祝福。 自然,這樣平靜的緘默背后藏著暗潮涌動。 最提心吊膽的是劍門弟子。 已經(jīng)破境到大乘,接任劍門掌門之位的方臨壑接過大典請柬的時候表情冰凝,良久不語。 師兄這時候一定很驚訝。 可能還帶會覺得兩人竟然不忠于劍,雙雙出軌和對方,而非自己的本命劍過一輩子,是一對喜新厭舊,拋妻棄子的狗男男而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