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頁
他聲音很實,與平時修煉過后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帶著虛浮的飄不一樣:“召集劍門弟子。” 謝容華抹了把臉上沾染的血跡。 她衣服上沾的血跡更多。 大部分是敵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好在敵人的血已經涼,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謝容華的血能奔流在她身體里,支撐著她去往更遠的北疆。 謝容華縱馬疾馳在驛道上。 她很趕時間。 因為南疆有人等著她,去為他找回場子。 在鳳陵城的三人沒長著千里眼,順風耳,當然瞧不見九州各方的風云涌動。 但前一刻如上古兇獸,張口欲噬的鳳陵城大陣后一刻乖巧得如同小貓咪蟄伏下來,卻是三人能真正感覺得到的。 謝庭柏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鳳陵城大陣是謝家壓箱底的殺手锏,頗有點不傳之秘的味道,歷任家主知曉得只有控陣之法,陣眼卻永遠隨著謝離一起埋葬。 謝庭柏想不到謝容皎能cao縱陣眼。 即使謝庭柏對鳳陵城大陣的控陣之法了然于心,倒背如流,在cao控陣法之上,最多與謝容皎落得五五開,再無拿陣法壓人的優勢。 而失去陣法庇護的謝庭柏,則是江景行少則一劍,多則兩三劍的事情。 謝庭柏卻沒有如他意料之中殞命于江景行的劍下。 謝容皎說:“師父,我知道你想殺謝庭柏,容易得很,也不會多浪費你時間,妨礙你去找摩羅。” 因為謝庭柏的天人境修為束手無策已久的謝桓心塞。 “但我受惠于鳳凰,于謝離,于謝家很多很多。我總得給他們,給謝家,也給九州天下一個交代。” 兩千多年前埋骨鳳陵的鳳凰,立鳳陵城的謝離,一定不會想到兩千多后年有人受盡鳳陵城的恩惠好處得以成天人,卻反過頭人與北荒勾結,將劍尖對準向鳳凰,向謝離不惜一死也要守護的土地,把他們的初衷撕得粉碎。 還美曰其名地打著為家族的名頭,不惜把鳳凰把鳳陵城兩千多年歷代當家人的心血當圖騰貼在旗幟上,好顯得自己師出有名,大義無虧。 惡心透頂。 少年盯著手中的鎮江山,輕聲道:“等我先手刃謝庭柏,再趕過去和師父你一起殺了摩羅,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交代。” 再多說,把謝庭柏的人頭推來讓去就太矯情。 謝容皎相信江景行能殺得了摩羅,江景行當然也信謝容皎絕不會無故放肆,說殺謝庭柏給一個交代,就一定能殺謝庭柏給一個交代。 這種旁人看來近乎偏執,毫無來由的信任卻根植在兩人心中,深信不疑。 江景行簡短道:“好,我等你。” 說罷他身影消失在城主府富麗堂皇的樓閣里。 談起來奇怪,經歷昨晚后,江景行非但和山川地脈生出一種玄之又玄的奇妙感應,而且仿佛能以山川地脈為耳目,將摩羅的去向掌握得一清二楚。 免去他推算的麻煩,也把江景行從他一身不靠譜的推算之術中拯救出來。 真是一場奇妙的醉酒。 江景行心里感慨著,把為何一場醉酒能引發那么大的特殊之處的疑惑先擱至在一邊,匆匆趕往摩羅正在往的方向。 謝容皎依然沒出劍。 他向著謝桓道:“阿爹,優游阿兄那處國師入圣,南蠻小國兵力不足,他們恐力有不支。” “夠了!”謝桓被接二連三峰回路轉的極大轉折搞得心神俱疲,喊道:“我也很想去南蠻那里,但誰來照看鳳陵城?謝不辭你不會真以為謝庭柏在這鳳陵城中就他一個人孤軍作戰吧?我不需要替你看著大局嗎?” cao碎了心的謝桓飽含憤怒指出:“再說你打完又要去找姓江的,留下一座空殼子的鳳陵城拱手送人嗎?貼心到連刀兵都不用起。” 哎。 早在姓江的年輕時,憑著一張臉讓鎬京中小娘子為他寒冬酷暑守候在街頭,不惜姐妹反目,將自己親生兄弟與姓江的一對比,冷嘲熱諷到他們想跳樓,出嫁時哭花妝容就是為沒能嫁給姓江的,他該想到姓江的就是個禍水的。 沒想到沒禍害人家小娘子,卻禍害到自己兒子頭上來。 “我來。” 該如何形容朱顏的出場。 她白衣縞素,不飾環佩簪釵,也無眾星捧月的架勢,獨獨腰間佩劍。 卻如桂宮嫦娥飄向人間,九天仙女親至凡塵,連衣帶揚起的一瞬間,都是震人心弦的傳奇。 朱顏走到離謝桓三尺之遠處,清清淡淡重復一遍:“城主前往南蠻即可,鳳陵城中事務由我照看。” 她美目轉向謝庭柏,不帶半分殺機:“不辭你出你的劍,其余有我照看。” 謝庭柏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嘴角輕揚間有著莫大的惡意:“你與朱顏的一樁婚事還要多謝我出了大力氣促成。” “怎么,反過頭來向恩人出劍,就是你堂堂鳳陵城主的風骨?” 朱顏雖為不同修行的凡人,卻非是一般的體質。 能誕出身懷鳳凰氣機的謝容皎,自不是尋常體質之人所能做到的事情。朱顏體質之稀缺,是與西荒兩位相隔兩百多年的神女,近三百年前的國師之母,近幾十年前的部首之母體質如出一轍。 謝庭柏不知道那么多,至少算不出朱顏會生下身懷鳳凰氣機的謝容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