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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及高樓, 人們最先想起的不是東荒平城中那座傳言中可眺望到鎬京皇宮的瞭望高樓, 也非是周室自夸“手可摘星辰”的皇宮摘星高臺。 而是鳳陵城中,鳳凰在世之時所修的高樓,見著鳳陵城高樓云閣的拔地而起,見著一文不名的少年長至手掌繁復(fù)之間可以左右天下大勢,生前死后俱為為人所傳頌, 念在口中千年未覺厭倦的傳奇。 這座高樓與謝離其人, 鳳陵城其城是如出一轍的傳奇。 謝桓和謝容皎慢慢拾階而上。 在謝容皎差點(diǎn)疑心自己要在高樓階梯上走到天明, 說不定中途還迷藥失效,江景行醒來功虧一簣之時,他眼前乍然開朗,為之一亮。 高樓頂端只有護(hù)欄將其圍出四四方方一塊空地,再無其他陳設(shè)。 很不符合鳳陵謝家奢靡風(fēng)流的風(fēng)格。 但等真正登臨到高樓之頂,才能體會一二當(dāng)初建筑者的苦心。 九州億萬人家夜里點(diǎn)著的燭火在腳下匯成明河一道,萬千山脈則做河中起伏不定的波瀾暗自壯闊,還有那大至無垠,小至腳下一個水洼的無數(shù)江河湖泊在星光下粼粼一閃,如銀河中泛起的白浪水波。 謝容皎為這樣至美至壯闊的景色屏息一瞬。 有九州為景,那些金銀珠玉,靈石珍寶確實(shí)是太俗了,太累贅了。 不過謝容皎記得自己來這為的是什么,很快回過神來,翻出懷里的魂燈。 謝桓再次道:“不辭,你可想清楚了。此事一旦做成,再無回旋的余地。” 謝容皎比誰都清楚。 那一天國師給他看過謝離的命盤,后面還說了很多話。 比如“姬煌說你身懷長明燈,對也不對。你身上是有長明燈最要緊的燈芯火不假。但鳳凰大手筆出來的長明燈非是其它三靈的寶物能夠比得上的。長明燈的燈身,是鳳陵城的高塔。” 謝容皎直到今日登樓以后,恍然發(fā)覺高塔確實(shí)造得很像一盞燈的樣子。 大約高塔和鳳凰,和謝離,實(shí)在是太高了,包括鳳陵歷代城主在內(nèi)的人們從來只敢把它當(dāng)作是鎮(zhèn)守九州,嚼在嘴里猶帶回甘的傳奇,而不是實(shí)打?qū)嵖吹靡娒弥芤l(fā)人貪欲熏心的寶物。 “我隨意說個方法,世子用不用,是世子的事情。兩千多年前鳳凰以自身精血雜糅謝離一絲元神做長明燈的燈芯火,長明燈燈身為鳳陵城大陣陣眼,勾連南域山脈氣機(jī)為謝離續(xù)命。 鳳凰真血和長明燈燈身猶在,世子當(dāng)然也可以如法炮制。” 鳳凰真血是何等金貴的寶物? 有它在體內(nèi),足以將資質(zhì)平庸的凡人拉扯成揮斥風(fēng)云的大修行者,將資質(zhì)尚可的修行者直接提溜到可望不可及的天人境界。 哪怕是跳脫天地的圣境,有它也能再多一條命。 鳳凰真血的貴重,足以讓昔日的生死之交反目,讓至孝的孝子改頭換面翻出一副新的嘴臉,對他的父母刀劍相向。 以謝容皎的天資,有鳳凰真血在體內(nèi),就算他日日混吃等死不修行,到圣境也不過是數(shù)著時間的簡單事情。 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甚至未嘗不能摸到卡了人上千年的飛升門檻。 所以國師才會說“世子用不用,是世子的事情。” 江景行缺的那盞魂燈已經(jīng)到了他們兩人手里,按理來說世上無人能硬生生從江景行手中奪去,自然安全,如上了十八層的鎖。 謝容皎平靜聽國師說完最后一個字,平靜起身,平靜向國師長揖為禮略表感激心意。 他在國師說話時已然做出決定,沒有任何猶豫掙扎,甚至連權(quán)衡一下利弊都嫌多余,心如止水,自然很平靜。 謝容皎心緒如聽國師說出一席話的那天一樣平穩(wěn):“阿爹,我沒有想過。” 因?yàn)樯钪约合胍氖鞘裁矗粗氐氖鞘裁矗谶@些之下幾滴鳳凰真血是有多小,所以才不必想。 謝桓早料到他會這樣說。 他一邊心里盤算著回去該怎么揍江景行,揍幾頓比較解氣,一邊道:“不辭你心意堅決是你的事,該問的我總得問。” 謝桓短短兩句話之間,謝容皎已將體內(nèi)鳳凰真血逼出體外。 他登上這座高樓之頂時心中生了一種極奇妙,極玄奧的感應(yīng)。 像是將這座城池兩千多年的脈絡(luò)如握一片樹葉在掌心,一紋一紋再清晰可辨不過,將鳳陵城的所有過去與歷史了然于心。 謝容皎無師自通逼出他體內(nèi)那團(tuán)鳳凰真血,點(diǎn)燃長明燈燈芯的方法。 既然知道了方法,謝容皎就不會磨蹭。 畢竟江景行還人事不知醉倒在小院里,誰也沒法保證謝容華提供的所謂迷得到神仙的迷藥能在一個圣人身上撐多長的時間。 謝桓看著那團(tuán)璀璨如朝霞艷陽,仍成鳳鳥形狀在謝容皎手心中不斷跳動的鳳凰真血,cao心本性發(fā)作,忍不住第三次道:“不辭,鳳凰真血貴重是貴重,在普通人身上,能助他們修行,延年益壽已是頂天。” 但是謝容皎不一樣。 “但是不辭你不一樣。 你是被鳳凰選中,繼承鳳凰氣機(jī)的人。” 這一部分謝容皎也在慷慨附送消息的國師口中聽到過。 四靈之中,鳳凰死得最遲,因此對九州的未來看得最多。 難免看到九州風(fēng)雨飄搖的將來。 鳳凰不甘自己誓死守衛(wèi)的九州落到如此地步,親手為其將來的埋骨之地設(shè)下陣法,使得鳳凰身上氣機(jī)留存,只伺時機(jī)成熟,選中那位天命之人繼承鳳凰氣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