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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奉不教訓,有人想要替他教訓。 仍在朝堂里傻站著的朝臣像是終于找到一點能夠彰顯自己存在感的事情,摩拳擦掌打算為維護一下周室本來已經(jīng)被人放在地面上狠狠踩的威嚴。 姜后言語如一盆冷水當頭而下,潑熄了群臣蠢蠢欲動的小心思:“國師方才說的話,諸位是忘了?” “我周室立國,不為一人,而為萬民。如姬煌此等為一人之私損萬民者,殺而后快,不破不立!” 她語聲鏗鏘有力,將之前還準備展示一下自己勇猛忠心風范的群臣震成一只只縮頭的鵪鶉。 不管離謝容皎相距甚遠的紫宸殿中,姜后怎么說話,反正導致的結果就是,謝容皎耐心等待了一柱香的辰光,沒人滾出來,也沒人理他。 可謂是十分的不受待見,凄涼尷尬。 “那我來找你。” 忽然整座皇宮的地基顫了一顫。 紫宸殿中的群臣直接從鵪鶉進化成駝鳥,恨不得能把自己的頭埋進地下去的那種。 只有姜后仍穩(wěn)穩(wěn)坐在寶座之上,八風不動。 在和江景行隔著一座龍虎大陣對峙的供奉眉心一跳,突然生出想向江景行服軟的念頭。 他把江景行那個勞什子的寶貝疙瘩謝家世子還給他,別打了不成嗎? “不成。”江景行仿佛有讀心術,理所當然道:“我不要面子的嗎?” 到時候萬一他和供奉打了半天,雖說九成功勞該劃拉給龍虎大陣,但畢竟是打了半天,人頭當真被阿辭拿去,他做師父的不要面子的嗎? 引起皇宮地基震動的,是外圍護城河的轟隆河水。 它們像是完全忘了自己的用途和自己守護的對象,自顧自裹挾著風雷萬鈞的勢頭直直掉頭沖往含元殿。 “千官拜含元”的含元殿。 皇宮主殿,周室的臉面所在。 也是鎬京龍骨埋骨之地,皇宮龍虎大陣中的第一個陣眼。 天上的懸河微微一頓,隨后分成三條岔流,如云間的巨龍昂然探出龍首,搖頭擺尾顯示自己的威風。 如懸瀑倒掛,空中河海。 江流分別去往含元、紫宸、蓬萊三殿。 議政、天子和皇后分別所在的之所。 也是皇宮陣法的中樞所在。 三條江流洶洶將這三點串聯(lián)在一起。 以江景行和謝容皎的心意相通,即使是分隔在兩處,按對方這個出劍時的氣勢,就能清清楚楚曉得對方想做的是什么。 與此同時,浩然氣鋪天蓋地而出,不隨著江流一起吞沒這三點樞紐誓不罷休。 持劍的謝容皎怔住。 那些紛紛擾擾的雜緒,伴著姬煌設局引起的擔憂惱怒,乃至于是最堅定的支撐著他破開幻境去見江景行的念頭如煙霧消散在腦海里。 只余下一片清明透徹,如福至心靈,機緣忽來。 世傳千年前的謝家那位圣人見大江濤濤東流,有感而發(fā)起千古東流二式。 大體無錯,卻有疏略之處。 圣人先見大江之勢,捶胸頓足,大哭不止,道:“天下大勢如東流,一人一己如何挽回?如何作用?” 于是起東流。 東流起后,圣人哭聲漸止,忽而狂笑:“天下大勢雖如東流,大勢之中必有千古長存之物。” 于是起千古。 一哭一笑,千古東流。 后來千年時光間,偶有真正天資驚才絕艷者能領會圣人手下的東流,卻沒人使出過那一招千古。 沒有千古的東流,如人缺其魂,難有三分原來滋味。 謝容皎怔神之間,劍勢稍乏。 他們這個境界的對戰(zhàn),偶有一個細小破綻,就是足以要命的事情。 cao縱陣法的供奉看出謝容皎的怔神,當即不再猶豫,金龍白虎張牙舞爪現(xiàn)于空中,咆哮時的威壓震落皇宮一地的碎瓦。 只可惜沒能威風多久,就被浩然劍氣打成粉碎,虛影也尋不著一只。 供奉問江景行:“值得嗎?” 拼卻全力一擊打碎龍虎大陣,壓過四靈之二留下的氣機,即使是江景行也要受到未散去的氣機不罷休的阻礙,靈力稍滯。 等于是將自己空門死xue送到供奉面前。 江景行出劍之勢不減,絲毫不受供奉言語所擾。 他之所以能使出浩然劍,只憑著心中一口浩然氣。 “他是我心中浩氣,劍上真意,你說值不值得?” 如天上神佛妙語重重砸在謝容皎心間。 他茅塞頓開。 天下大勢如東流,非人力可挽回。 但是浩氣長存,亙古不變。 謝容皎先前沒看過千古的劍譜,不知道劍勢該怎么起,靈力該怎么轉。 但他幾乎是毫無猶疑使出千古這一式。 他確認得不能再確認,這一式不會有錯。 長劍劍尖之下,有滔滔水自天上來。 不為任何人和事而改,只為浩氣和真心而存。 供奉來不及說第二句耀武揚威的話,便被吞沒在江水之下。 謝容皎收劍轉身。 隔著半座皇宮和被劍氣沖刷的七零八落的殘垣斷壁,謝容皎成功憑著修行者的驚人目力成功望到江景行。 笑容綻放在他唇角眉間。 這才是真正的千古東流,青冥天下。 第97章 大亂之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