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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書院院長旁邊還有個劍門老祖,兩人是以二對一,不必要交手,勝負立現。 謝庭柏沒有多余的言語,一見面就是出手。 他是世人眼里公認的,除摩羅之外最近圣境的天人境。 現在摩羅入了圣境,謝庭柏便是天人境中最近圣的那一個。 書院院長的護體清氣破碎,他倒飛的身軀如法宗宗主見面時的那朵蓮花印,一樣的碎開無數山石。 院長吐干凈了口中的血,掙扎著爬起來對劍門老祖道:“你能打,所以你出去。” 替他殺了外面法宗宗主那混蛋。 “方兄比我能打,所以方兄先走。” 沈溪撿起剛剛被震落在一邊的春風劍,滿山春風再度起勢,如主峰回春,周遭不禁帶上春日濕潤的氣息,溫度回暖。 方臨壑眼神一動,他素為果決之人,知沈溪說的是事實,當即不再推脫猶豫,側身一劍劈在路旁巖壁之上。 山石轟轟然從巖壁上滾下,硬生生阻在他和那位大乘長老之上,將整座石階都砸得下沉數尺的距離。 有一柄巨劍橫空貫在陣法的天幕之上,幾乎是如大團烏云般的遮天蔽日,巨劍一顯型,書院院長直接往后踉蹌兩步,鮮血再溢唇邊。 謝庭柏淡漠看向他們兩人,如看小孩垂死的螻蟻掙扎跳腳: “不如一起留下來。” 隨著大乘長老惡狠狠的一句,是凌空伸出的巨掌,眨眼之間將滾落山石拍得粉碎如塵屑,眼見著要將方臨壑抓入掌內。 春風無力再阻。 卻有蓮花。 那道巨掌能輕而易舉拍碎雷霆萬鈞之勢滾落下來的巨石,卻拍不碎一朵嬌嬌柔柔隨時會被秋風吹散的蓮花。 有如蓮花般聽著嬌柔可欺,清脆似黃鶯出谷,內中卻氣勢凜然不容置疑的女聲響起:“要么死,要么滾。” 不等謝容皎琢磨透徹國師所講的這一段往事,和他講這一段往事的用意,國師又堪稱殷勤地遞了一張紙過來:“世子不妨看看這一張?” 謝容皎:“” 他有了上一張紫薇命盤的經驗,并不是對這張紙里面的正經內容很抱期望,謹慎地接過翻看。 果然真不是很正經。 “昨夜逢君入夢來,我訴衷腸君肺肝。 長恨世道不厚我,贏得牢sao與青衫。 君仍湛湛一少年,揮斥四方談笑間。 恍然黃口對皓齒,白頭綠鬢兩無言。 潦倒料得難青眼,昔我亦多鄙南山。 卻勸努力加餐飯,悔恨未共諸苦難。” 不說這一首韻律用詞終究算不得上乘,還要落得虎頭蛇尾之嫌,謝容皎想不明白國師為何會突然給他看這一首。 國師淡然道:“是我寫的。” 謝容皎:“” 行吧,還好他剛才沒來得及說出來。 若跟著江景行這邊的輩分一道喊,謝容皎說不得要叫國師半個師父,總歸是要注意一點的。 國師笑道:“這是我前兩天做了個夢,剛好夢到太|祖,于是順手寫下這一首,只是寫著寫著,有點寫不太過去。” 如他現在笑著笑著,一時也有點笑不下去。 謝容皎沉默著沒接他的話。 他剛剛絞盡腦汁搜羅出一個優點想夸: 情感倒是挺真摯。 “當局者迷,前些日子夢里見到太|祖,我方明白這些年來我已經被重重顧慮束手束腳得太久,身陷天羅地網中而不能自拔。” 直到夢里見到那個仍皓齒綠鬢,意氣風發,談笑間似握著四方風云在他掌下的少年,才恍然自己的風塵仆仆,鬢角如霜。 死去的人好歹爭得一個芳名不朽,永遠定在他最風光得意的那一刻做百世傳奇。 活著的人卻不免在各種掙扎妥協中漸漸走偏了道路,走到與少年時完全兩張面目。 國師原以為太|祖不會看得起他當今的面目全非。 畢竟自己少年時何嘗看得起過那些人呢? 可是沒有。 夢里的少年心意拳拳,在一聲聲的悔恨和勸慰之語中,國師忽然記起他們年少時,眼里點著火的少年滿腔赤誠,說要驅逐亂華的荒人,還北地一個清平天下。 然后有了北周,然后有了周太|祖,然后有了周室。 他們的本意絕不是周天子的威嚴,皇室的臉面,乃至周室的盛衰存亡。 國師重重嘆了一口氣,似要那些纏繞羈絆多時的猶豫顧慮一同嘆去:“好在我醒悟得不算太遲。興許會有很多麻煩,興許造成的后果不可估量。” 他微微而笑,如經年的寶劍洗去它滄桑風霜,有年輕的鋒銳之氣在如鏡劍身上閃耀而出:“這次的事,我要按著我們的本意來解決。” 不在為任何多余的東西所困住。 也信這么做才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第94章 大亂之始(五) 李知玄和謝家大約是有著脫不開的緣分。 前腳剛和謝容皎分別完,后腳被玉盈秋刮起的一場狂風飛沙送到不知道是荒漠何處, 找不著東南西北, 正灰頭土臉在沙里深一腳淺一腳走著時, 又被碰巧經過的謝容華攔住:“等等這位兄臺, 似是有點眼熟?” 李知玄得多謝她不愛坐車不愛御劍, 只喜歡在馬背上來去的習慣, 才能讓他沒餓死在荒漠里。 李知玄抹了一把臉上沙子,抬頭望見紅衣的女子高踞于追風神駒的背上,李知玄言辭中素來匱乏修飾, 不知該如何形容謝容華的那種容貌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