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頁
女掌柜親自迎出來,腰肢款擺,殷勤問謝容皎:“這位郎君是一時略作休整還是打算暫住幾天?” 謝容皎:“略作休整,有勞上兩壺茶水。” 女掌柜看也不看他遞過來的珍珠,高聲吩咐伙計揀最好的茶上。 她似是對謝容皎十分有興趣,笑盈盈問:“我觀小郎君衣飾像是南方那邊的款式,可是接到帖子特地敢來浴佛會的?” 收到浴佛會帖子的宗門世家沒有上千也有數百,這段時間來一家接著一家地趕,女掌柜早就見怪不怪。 這本沒什么好隱瞞,謝容皎承認:“確是如此。” 女掌柜捂著嘴笑了一聲,殷殷提醒道:“小郎莫怪我多嘴,這邊離西荒緊,魔修可兇得很,小郎帶的侍衛雖說修為不錯,到底勢單力薄,我見著小郎姿貌愛得緊,管不住自己嘴巴。” 李知玄不是很明白為什么自己每次和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會淪落成侍衛。 他就算有一顆想做侍衛的心,也沒在兩人面前做侍衛的資格啊。 鎮江山和八極劍委屈。 可能是因為自己比起兩人,穿得太寒酸吧。李知玄揪著分不清本來顏色的衣服,仿佛感受到來自世界嫌貧愛富的惡意。 謝容皎一指江景行:“不勞娘子cao心,有他在,我們一行人不會有事。” 畢竟可是能在十萬大軍下單人取部首頭顱的圣人。 女掌柜卻是滿臉不屑:“小郎年少心好,千萬別被這種輕浮子弟騙了去。聽jiejie一句話,這種人就仗著一張臉好,油嘴滑舌的說話好聽蒙一蒙小娘子,事到臨頭一包繡花枕頭抱得比誰都快。” 聽她話里深重得快翻出天的怨氣,似乎其中很有故事。 兩人齊齊被女掌柜的豪言壯語一時震住。 李知玄忽然覺得老被錯認成侍衛好像也沒那么委屈。 平日兩人中,總是江景行更吃得開些的,倒不是說謝容皎長得比他差不多,只是小娘子站在謝容皎身邊,無端對著他臉,自傷起自家容貌如何如何不足,頓覺螢火比日月,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今日恰好是反了過來。 江景行浪蕩不爭氣,輕狂放肆被人罵得多了,卻頭一趟被人質疑戰力說成是繡花枕頭,也不覺生氣,反有幾分新奇。 他發自內心:“您眼光還挺新奇。” “來來往往見的人多了,自然知道皮下安的是什么心。”掌柜娘子不買他賬,冷笑一聲,轉而溫言軟語地叮囑謝容皎,“聽jiejie一句,不值得拿自身犯險,小郎多貴重的人品?傷著一根頭發絲都是不值得,叫人心疼得很。” “東海崔家的老爺子近日準備過壽,因好事將近存著行善積德的想法,但凡是前往浴佛會經過崔家地盤的,崔家皆會派一隊人手護送。魔修也忌憚著崔家聲名,不敢輕易輕舉妄動的。” 李知玄由衷感嘆:“真是大善之家。” 江景行反而似笑非笑:“群芳會上崔三那個崔家,有意思。” 李知玄是真傻。 他聽了后接著贊嘆:“難怪與我交手時,我覷著崔兄出手極有大方風范,原來是出自如此門風純善的名門之家。” 江景行有點后悔把李知玄一起帶來。 給對面送人頭,拖后腿是其次,這傻小子盡顧著氣自己人去了。 謝容皎記得崔三在群芳會入場時不知是丟了還是忘帶一本群芳會,惹出好大一場動靜作笑話。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這位出劍時細致縝密,極好風儀的崔家郎君直至群芳會結束仍未把群芳貼送來補上。 他和江景行相處日久,心意相通。 江景行只說一句,謝容皎已知雅意:“左右順路,不妨去崔家一看?” 江景行樂得前去一看:“崔家那地兒東海城,正好有我的一位老相識在,也該去和他敘一敘別情。” 謝容皎莫名從他這句話頭里聽出了點刀光劍影的意思。 “當時謝桓不是拿十萬黃金和萬顆靈石一口氣給我當束脩?好歹是曾經見過大世面的,要不是當初中了人的局,我怎么會把謝桓給的這些放在眼里?” 他成圣以后愿意跪著給他奉上大半家底,哭爹喊娘認他當祖宗的大有人在,愿意被謝桓一點錢打動眼巴巴去認下謝容皎這個祖宗大有可疑之處。 謝容皎也奇怪過,最后只能歸結于他和謝桓隔三岔五不互懟一場不舒服的友情太過真摯動人。 說著他們走到東海城最鋪張富麗的高樓前,入城時老遠隔著大半座城池和高聳城門,仍能一望高樓鏤金雕花,彩繪旖旎的檐角一端探入云堆。 但門前兩條橫幅卻很不甘心只走尋常路,做尋常一座城池里的尋常摘星高樓。 左邊:“沒錢你是孫子。” 右邊:“有錢我是孫子。” 橫幅:“你為錢來,我為錢外。” 千百樓是西邊的一處勢力,叫千百樓不僅僅是因為它在西邊建起千百樁高樓,更是因為它有千百種用途。 販賣消息,酒館餐飲,賭坊青樓,它都干。 算是一處灰色地帶的勢力,除卻被九州周室和一城三宗明令禁止的活兒外,千百樓都干。 謝容皎望著千百樓的匾額,眼角一抽,算是徹底明白了十年前的事。 果不其然,江景行緩緩道:“十年前我窮,心想著去西荒跑兩趟賣兩個魔修消息換錢也不打緊,沒想到姓盧的反做局把我坑了讓我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