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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容皎維持著八風不動的狀態:“兄臺,我修習劍道?!?/br> 謝容皎外表不像極了劍修,內里卻與大多劍修毫無二致。 他只是個僅僅裝得下打架,滿心滿眼里想著一劍破萬法的庸俗劍修,為什么要聽人祥敘三教道義,逐條分辨好壞,受這些折磨? 恰是此時,廳堂后面屏風悠悠然轉出條人影,周煜未來得及起身見禮,便聽那人對著謝容皎道:“阿辭,我說怎么找不見你,分明說好這個點與我練劍式的,還是你求了我好久的?!?/br> 謝容皎如釋重負,顧不上與他計較自己什么時候求了他好久,歉然對周煜道:“如兄臺所見,我應跟隨供奉學劍式在先,怕要失陪?!?/br> 周煜當然不好糾纏下去,理解地笑道:“本是我唐突,打攪到郎君,郎君不計較已是極大量。” 待他走后,江景行向謝容皎笑道:“阿辭,如何?我這圍解得及時吧?” “及時?!敝x容皎發自內心,“說來奇怪,我已與那位周兄明言過我不是參與群芳小會的同道中人,他興致卻不增反減?!?/br> 他終年與江景行游歷在外,對謝家家業全不在意,不消說會對世俗官場權力的暗潮涌動上心。 江景行反看得透徹,閑閑道:“能結交參與群芳會的同道之人固然好,但他們結交為的本是將來助力。能得請柬之人少說是權貴出身,尋常同僚給的助力怎及得上權貴青眼?!?/br> 謝容皎恍然失笑:“原來如此,恐怕接下來還有得人來訪。” 他望向江景行,眼中殷殷期盼之意把他心思賣得一干二凈:“說不得要麻煩師父唱兩場紅臉替我解圍?!?/br> 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行為,謝容皎亦覺不好意思,衣袖被他揉皺成一團,但一想到真要與人清談的頭疼,他猶豫兩回,仍是不假思索把自己良心賣得干脆。 他貫來疏寒清遠,鮮少流露出這樣少年氣面對著長輩的撒嬌姿態。 正是足夠的親近信賴,方有這樣的柔軟直直戳人心肺。 江景行被他那么一望,心早軟成一灘水,讓他指東絕不打西,偏偏要故作鎮定:“盡管交給我?!?/br> 隨著清風穿過無數回廊拱橋,雕梁畫門,在蕭蕭植被之間,周煜長身而立。 他臉上表情是與颯颯秋風,疏舉荷葉如出一轍的淡漠中帶肅殺,全然不見小院中裝作聽不懂謝容皎直白拒絕,厚著顏要湊上去的士子模樣。 “謝容皎其人,我大致有一二了解,讓他放心,事情我會辦好?!?/br> 他對面之人聲音尖細,有種不男不女的古怪腔調:“周郎君大才,我和主上皆是放心的。” 他意味深長:“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呀,此時若成,周郎君飛黃騰達自不用說,連帶令堂一道消受郎君的好福氣,祖上增光啊?!?/br> 周煜無聲諷笑,袖底雙手緊握成拳。 累人家室,你們主上也就這點本事。 他心底嘲弄地想,怪不得這輩子注定只能做條伏龍。 第51章 群芳會(六) 果不其然, 送走第一個上門的周煜后,接著欲交友清談的士子陸續不絕。 多虧江景行唱黑臉一個個把他們嚇走,上演一場嚴苛到不近人情的供奉和性格溫軟尊重長輩的世子之間的好戲。 不管是哪個人設,都偏離真實得有點過頭。 侍女熟知內情, 自認早早看透這險惡無常的世道,傍晚忍著笑輕聲細語告訴他們, 周圍左近傳遍了這家院子里住了個老古板前輩的消息。 江景行委屈。 他替自己打抱不平:“我少年時候最討厭這樣的老古板, 是絕不肯讓自己淪落到和他們一個地步的,沒想到今日卻為阿辭你自打臉?!?/br> 謝容皎自認有求于他, 虧欠良多,低聲道:“有勞師父?!?/br> 少年微微郝然的樣子如春風過境,冰消雪融, 不經意間吹出朵芬芳馥郁的桃花飄揚在風里。 正是得益于清冷, 于是愈加艷美。 接著謝容皎寬慰他道:“師父你用的是易容, 小會后改頭換面, 無人人認得出你?!?/br> 行吧, 是阿辭才想得到的安慰。 江景行服氣。 他提要求:“下次我說書時阿辭你要在臺下認真聽?!?/br> “好?!?/br> “下次我算命時阿辭你要在我身邊給我遞茶。” “...好?!?/br> 江景行心滿意足。 其實不如聽一聽士子清淡也挺好的,至少比陪著江景行說書算命強。 謝容皎認真權衡得失利弊。 他抿唇微微而笑。 可還是很想一直待在江景行身邊。 如果刨掉他算命說書時那些無趣的陳詞濫調,只剩下和他一起的時候。 似乎看起來很好。 第一日比文科, 如姜長瀾所說, 周煜才學著實出眾,盡管文科較之武科, 遠難分辨高下, 與周煜同臺的士子卻無一不心服口服, 拱手認輸。 照他勢如破竹的勢頭,定然奪下文科一道的桂冠無疑。 說來有趣,姜家是詩禮傳家,姜家家主撫著一把美髯在主位上看得不亦樂乎,姜長瀾百無聊賴跑到謝容皎邊上來湊熱鬧。 江景行嫌他礙眼:“姜大你在京城難道沒什么故友?怎么盡湊來阿辭旁邊?” 想當年招仇恨如江景行,好歹還有個謝桓樣樣場合和他一起狼狽為jian繼續拉仇恨,姜長瀾若無個交游密切的,未免太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