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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剛欲開美人面紗 , 欲將其傾國傾城的真容一睹為快,美人卻復又輕笑一聲,身姿婀娜躲回誰也找不著的層云疊嶂中去。 他想起他師父吹胡子瞪眼說一句“就你那樣,想什么有的沒的?好好練劍是正經!”, 深以為然。 江景行涼涼道:“蘇城主,裝模作樣的話也不用多說了吧?畢竟你可不是什么無后顧之憂的孤家寡人, 玄武城和城主府就在你身后。” 蘇和憤怒瞪他, 眼珠子里的光亮如火熾熱:“無恥小人!” 江景行摸了摸下巴:“這么一說,是有點。” 謝容皎附和:“一人之罪, 不及家眷。” 話雖如此,他未見惱意,知是江景行嘴皮上逞厲害, 真下起手來, 他比誰都不忍心。 自己嘗過那般不好受的滋味, 他又不是天殺的惡毒腸胃, 非得旁人嘗過一模一樣的才肯罷休。 “阿辭都發話了, 只要沒人參與到其中,你盡管放心你的玄武城和城主府。” 他們倆年齡大小,修為高低實打實放在那兒, 蘇和大概是很不敢相信謝容皎的公信力:“世子說話的能作數?” 這回江景行倒是打心眼里笑了:“比我說的管用。我祖宗說的話不作數誰的作數?” 往前往后數三十年, 蘇和就沒見過這么慫的劍修,關鍵是還能打, 扎扎實實被震愣上一會兒才啞聲道:“玄武骸骨上, 是我動的手腳。” “玄武城中靈氣逐年衰減, 近百年來幾乎沒出過修行者。位于邊陲處卻無修行者做支撐的城池命運是什么樣的你們都懂,我心里焦急,卻想不出法子來。恰好在五十年前,城中來了個魔修。” “于是你和他同流合污,在玄武遺骨上刻下符紋?”謝容皎問。 他語氣無甚褒貶譏諷之意,卻聽得蘇和老臉一紅,梗著脖子道:“我能怎么辦?他實力強橫,我不是他一合之敵,假如不答應,整個城池的人跟著一起遭殃。我蘇和能奮不顧身,難道能要求我妻兒家人,城中百姓為我蘇和名節去死?” 謝容皎沒去和他爭那些“你不該死,天下人就該死?”“天下人是人,我玄武城中人不是人嗎?”一類剪不斷理還亂的話。 他只是平淡指出:“玄武城中有玄武大陣傍身,若你開啟,天人境奈何不得城中百姓。” 蘇和赤紅了眼睛,劇烈喘息幾聲冷笑問他:“到今日我為玄武城兢兢業業cao勞了大半輩子,我活該死在那天,以身殉節是嗎?” 謝容皎低頭略一思忖:“那天之前你不該死,那天之后你該死。” 他心中尺度清明,并不受蘇和情緒起伏影響:“不過定人生死是律法該決定的事情,是我多說。” 蘇和被氣得不想說話。 但他不能不說話,畢竟江景行手里還握著劍。 “那人自稱是部首賬下使者,東荒王后新近有孕,她這一胎是天命之子,部首極為欣喜。派他前來勾連王后胎中嬰兒與玄武遺留氣機,為未出世的天命之子締造光明前程。” “我猶豫萬分,生怕拒絕后縱有玄武大陣相護,我家人也決計落不到好下場。那人又游說我玄武骨上已無靈氣,以玄武城貧瘠地勢,將來勢必出不了修行者。倘若我應了將玄武骨與王后腹中胎兒氣機勾連,那么玄武城又將改頭換面,重煥生機。” 江景行猝然插了一句:“你可知讓玄武城改頭換面,重煥生機的是濁氣?” 蘇和慘然笑道:“知道又如何?玄武城位置尷尬,雖有為九州阻擋濁氣之功,卻被視作未曾開化的蠻夷已久。哪天北荒真來犯我玄武城,九州會在意?周室會援兵來救?只白白可惜滿城百姓的性命。” 他說到這里眼睛光亮復燃,聲勢再壯:“與其給周室做條看門狗還被人看不起,丟掉我滿城子民性命,不如投向北荒。我玄武城無愧九州周室,是九州負我!是周室負我!” 此人歪門邪道自成一派,若交由他口任他隨口施展,大約可以立家著說,編出幾十部唱誦玄武城主的苦情戲文來。 李知玄悶著滿肚子的火,但他素來笨口拙舌,不善言辭,不知該怎么有條有理懟回去。 不遠處的蘇夫人泣不成聲,借著婢女攙扶勉強立穩身子:“夫君——你糊涂啊!” “是九州負你?是周室負你?”江景行靜靜等他說完,反問一遍,付之一嗤:“屁!是你負玄武。” 他沒怒容滿面,甚至言談與平時并無二致,卻無端讓蘇和生出他站在云端高高俯視,自己沒來由變成一灘爛泥的不適感。 “玄武城本無靈脈,是玄武選此地埋骨,劃此地為城,方才有玄武城一說,方才有你城主府。玄武不惜以神魂為祭,以骸骨為墻,可謂是為鎮壓濁氣死得連渣都沒剩下。你有什么臉面說自己是繼承玄武遺志的后人?” 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打在蘇和心上,把他砸得頭腦昏沉,心頭滿腔怨氣躥至喉頭,幾乎是低低吼出聲:“我有什么辦法?生在這個時候,技不如人,我有什么辦法?” 謝容皎面色如冷霜寒冰,聲音卻很沉靜:“不將荒人視為同族,非是因為他們濁氣所生,也非因為他們地處偏遠,禮儀不開。他們以屠殺立道,將人之性命視為草芥,能者取之,強者拾之,我生一日,怎敢讓他們入九州境內?” 他罕見說一長串是他覺得該說,無意與蘇和爭短長高下,也不欲說服他,令他痛哭流涕改邪歸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