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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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玄微雖然年齡已經很大,但是看上去依舊是中年人的模樣。比之往年的水木清華的貴公子模樣,又多了幾分沉郁蒼涼的男人味。加上他行動風流,氣韻不凡,尤其是那雙眼睛,看似云淡風輕,卻隱隱藏著些叫人捉摸不透的憂郁之感,面容也蒼白得好像山頂的冰雪,實在是個極富有魅力的大叔。怪不得一大把年紀了,還得擔心自個兒的桃花劫。 兩人才說了沒幾句話,屋子里又鬧哄哄的,原來是宇文青嚷著胸口疼。崔玄微露出一個苦笑,轉身進了房間門。 四郎搖搖頭,將夜明珠在手里拋了一拋,轉身朝著黑暗中行去。 屋外的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槐二正在一扇扇上門板,山豬精勤快的幫著打掃大堂。 四郎剛走下樓梯,便有一股冷風迎面吹過來,將柜臺上點的油燈吹的閃爍了一下。那怪風撲得四郎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就看到門外立著一個穿著黑衣服,拿著一把黑傘的男人。 晃眼看過去,嚇四郎一大跳。“鐵侍衛,你怎么站在那里?” 崔鐵蟾一張臉僵硬著,可能是冒雨趕來的,皮膚被凍成了青白色。他慢吞吞地向四郎解釋道:“剛才他們走的匆忙,忘記帶主人最愛的天青色官窯茶具,我就返回客棧里拿過來。主人每日晚間都會起來要兩三次水,晨起必要喝一壺雀舌香片,沒有這套茶具是不成的。”此人形容威嚴,不茍言笑,身上有股很重的軍人氣質。偏偏粗中帶細,連這樣的小事,都替崔師兄記得清清楚楚,的確是難得的忠仆。 槐二和山豬精見了他,卻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護衛在四郎身邊。 四郎朝他們兩個搖搖頭,轉身讓開路,對崔鐵蟾道:“進來吧。雀舌就在廚房。聽崔師兄說,你做飯的手藝最好,若是自己想下廚,也可以去廚房。” *** 被喂了一碗白粥,又吃了幾塊鴨子rou,宇文青心滿意足的上床睡覺了。 崔玄微一直等到他睡著,又替他蓋好被子,這才起身離去。只在房間里留下宇文家的那個侍衛,打了一個地鋪睡在東邊的墻角。 因為是在有味齋,崔玄微對這里的安全十分放心,也心疼下屬,就讓另外兩個瘦的不成樣子的侍衛各自回房歇息。 擔心宇文青害怕,桌子上還留著一盞燈,床頭點著一根蠟燭。那根蠟燭十分古怪,絲絲縷縷散發著甜膩的香氣。 隨著香氣越來越濃,墻角的侍衛口中發出急促的呻吟聲,一股白色的煙霧狀氣息從侍衛身上飄到宇文青身上去了。 到了半夜,蠟燭燃得只剩一灘燭淚,跳動兩下,終于熄滅后,這間屋子里才漸漸安靜下來。可這安靜似乎又靜得太過了一些。 燈還繼續點著,但是不知為何,火焰忽然變成了慘淡的青色,看起來滿屋都顯出一種詭異而凄涼的氛圍。屋外有滴滴答答的水聲,聲音十分單調有規律,聽上去不像是在下雨。 宇文青是被冷醒的,感覺被褥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伸手一摸,冰涼刺骨,鼻子也聞到一股奇怪的霉味。想起才搬去余家客棧那晚,自己遇見的怪事,宇文青嚇得一個機靈,猛地睜開眼睛。 透過白色的蚊帳,果然看到一個沒有頭的鬼怪立在自己床前。他不敢作聲,不由自主將頭往床里面挪了一下,卻感到后腦勺好像碰到了什么冷冰冰的東西,哆哆嗦嗦地翻了個身,就看到自己枕頭上放著一個鮮血淋漓的腦袋,頭發披散下來,看不到具體面目,恐怖之極。 慌忙再次轉過頭,只見那無頭尸用手拉開帳子,伸手朝著床上摸索過來…… 宇文青一下子從噩夢中驚醒過來。被子里都被他的冷汗浸透了,又冷又潮,睡在里面,總覺得渾身都像是有小蟲子在爬。 外面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昨晚落了一夜的雨,早晨卻停了下來。 害怕一閉眼又是那個夢中夢,又是那具沒有頭的尸體,宇文青索性從床上爬起來,游魂般走到窗戶邊。院子里,那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的胡老板端著什么東西跑了過去,朝氣蓬勃的樣子幾乎叫人心生憤怒,恨不得毀掉他的歡樂,讓他也和自己一樣,被一只只鬼手拖入悲慘的深淵中才好。 院子里的鐵架子上撐著一把黑傘,傘下站著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從宇文青的角度看過去,看不到那人的臉,卻能看到他正在手起刀落的殺鴨子。 那人一只腳踏在院中的大磨盤上,左手握住鴨雙翅,右手持刀,利落的在鴨脖上拉出一道小口,一股鮮血飆了出來,全都落入地上的大碗中。然后他便立即將鴨子倒掛在旁邊的鐵架子上控血。鴨子的血必須流盡,否則rou會發紅,腥味也重。 旁邊的鐵架子上倒掛著幾只肥大的家鴨,鴨子身上沒有去盡的鮮血滴滴答答往下流。有節奏的水滴聲,響在寂靜的院落里,有種叫人心底發寒的感覺。 一滴兩滴三滴,第四滴久久沒有流下來。 等待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宇文青屏住呼吸站在院子里,呆呆的看著那滴凝在鴨嘴上的鮮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191·懷胎鴨4 老莫有一個秘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總做一個春夢:夢中又回到了犬戎族的帳篷里。而他本人變成了一只鴨子,宇文公子在他身子下面啜泣喘息。那場面真是香艷中帶出十分的詭異。 這樣的夢已經持續有一段時間了。老莫知道自己和宇文公子天差地遠,這份心思是見不得光的,況且犬戎族的往事于宇文公子而言,是一段見不得光的痛苦經歷,可是自己卻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因此,只要晚上做了這個香艷古怪的春夢,白天老莫便會加倍對孱弱無辜的宇文公子好一些。幾個月下來,除開老莫為情所困后瘦了許多之外,余者并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了。 昨天晚上也和往常一樣。睡覺之前,老莫在床邊點了一根蠟燭之后才上床,閉著眼睛等待美夢的降臨。蠟燭是宇文公子送給他的,據說是犬戎貴族從西邊的神國中帶回來的熏香蠟燭,只要點燃,就有氤氳的香氣絲絲縷縷彌散開來。聞到這種香氣,老莫就再不會想起那些死去的同袍,成堆的尸骨,反而一夢到天明。宇文公子是個慈和的主子,體諒老莫做暗衛辛苦,也是作為老莫護衛他完全的謝禮,才從自己的收藏中分出一些來與他一個下人。 也許那什么神國來的東西的確有奇效吧。總之,只要老莫睡覺之前點上蠟燭,那一晚必定睡得特別沉,還伴隨著一夜叫人沉迷的好夢。盡管第二日白天會有些腰酸背痛,體力大幅度下降,精神也不怎么好,時常打瞌睡,但隨著心中的迷戀與日俱增,老莫便顧不得這些了。 可是昨晚的夢卻與往日不同。他夢到了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的一些人。 ——昨晚的夢先是一如既往的香艷,正得趣間,就看到死去的崔鐵蟾抱著腦袋站在自己床前,開口說他死得好慘,問自己為什么有眼無珠,受jian人迷惑。然后,崔鐵蟾的頭忽然被一道刀光割了下去,尸體倒下時渾身長出黑毛,斷頭處也長出了一個猙獰的黑狼頭。昔日的同袍瞬間就變成一只黑狼朝著自己撲過來。本來蓬勃的欲望一下子就軟了。夢做到這里,老莫大汗淋漓的清醒過來。窗外又在下雨,被子中也泛著一股濕氣,叫人蓋著就覺得很不舒服。 從噩夢中掙扎著醒來,正對著一窗飄雨的夜色。老莫呆呆的坐在床邊,好半天都沒能從噩夢中回過神來。時正是半夜,不知為何,他忽然有種莫名的心悸,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有一股寒氣緩緩侵襲老莫的全身,冷風拂動床簾,總像有什么東西就在自己身邊,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捧著頭想了很久,終究還是一無所獲,老莫蕭索地站起身,從屋子里翻出幾根陳年的舊香燭和被雨水浸過的紙錢,打算出去祭拜死去的同袍。 昨日停了半天,夜里又開始下雨。一直下到第二日清晨,不見烏云消褪,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架勢。 一大早就有小花妖因為莖葉被雨點打折或者根系被水泡壞了,蹲在四郎窗戶下面哭。 陰雨天本打算睡個懶覺的胖狐貍被這群小妖精煩得不行,只好穿好衣服戴上斗笠,認命地在雨中跑來跑去拾掇苗圃。 院子里好些花花草草都被風雨吹打得東倒西歪。因為昨夜風太大,藤蘿的腳抓不住墻壁,一整面的枝條都滑落下來堆在墻角,還有幾根半吊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小藤蘿化出的妖精赤著小白腿站在泥水洼里,踮起腳尖,一蹦一蹦地在那里夠離開墻壁懸吊在空中的藤蔓。每一次都是好容易摸到一點,枝條又反彈了回去。 小妖怪那雙蓄滿雨水的大眼睛很快就有了絕堤之勢。 “別哭別哭。”一起來就忙個不停的四郎感覺自己簡直成了幼稚園的男阿姨,見小藤蘿這是要大鬧的架勢,趕忙跑過去,幫忙把藤蘿枝條輕輕扶起來,好讓它重新爬回去和墻壁相親相愛。 “謝謝,謝謝你。”藤蘿嫩條溫柔的拂過四郎的面頰。 哎呀,死藤蘿好狡猾! 對呀,好討厭好狡猾! 明明一大把年紀還裝成小孩子,真是不要臉!我怎么沒想到? 這一下,院子里的其他花妖草精全都一窩蜂的沖過來,變成團子狀人形,抱住四郎的腿開始哼哼唧唧的賣萌。四郎一下子就陷入一群渾身沾滿泥水的矮豆丁之中了。 四郎醒了,本來就不睡覺的殿下便也從屋子里出來,走進院中不知何時多出來的小涼亭里。那里已經坐了一群大妖怪在等著他開會。 扶起花花草草的間歇,四郎抬頭凝視著落雨的天空。闊大的天空中飄著一大朵一大朵沉沉的烏云。再北邊一點,那邊的天空暗沉一片,烏黑色的云氣中好像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光是這么遠遠看著,就叫人覺得害怕。四郎心中擔憂自家老爹的安危,不由得悄悄靠近涼亭,想要聽聽看有沒有關于魚腹浦戰況的只言片語。 槐大和胡恪坐在涼亭一面的石椅上,低聲的討論著造船的工期。胖狐貍偷偷蹲在涼亭邊上,裝作自己在欣賞一朵白色的薺菜花,實際卻在斗笠中支棱起尖耳朵專心偷聽。 “再這么下去。恐怕遲早會有泥石流,到時候斷橋鎮非被埋了不可。”胡恪負手面對著庭外的雨幕,不由得擔憂起來。 胖狐貍一聽著急了,他扒拉著涼亭的地基磚石,探出半個頭說道:“那可不行,我還要在這里做生意呢。” “我們的船最遲今年秋天就造好,到時候大家一起都走了。離開此界之后,我不必再以人間的欲望為食,這生意自然也沒有必要再做下去了。”殿下走過來,一揮前襟,半曲著一只腿側身坐在石椅上,用手穿過闌干按了按胖狐貍隱藏在斗笠下面的尖耳朵。 “可是……”四郎微感茫然,有種快要失業的不祥預感。 似乎看出來自己的小狐貍心里在想什么,殿下笑起來,修長而冰涼的手指隔著霏霏細雨,輕輕抹去四郎睫毛上的水珠,然后他垂下頭,在四郎耳邊溫柔地低聲道:“以后只給我一個人做飯吃,好不好?” 殿下的聲音好似天然帶著一種魅惑的磁性,特別是當他故意用帶笑的嗓音在人耳邊低聲細語時,簡直能叫人耳朵一麻,好像喝下一杯陳釀的花雕酒般熏人欲醉。 四郎感覺自己渾身好像過電一樣,忍不住迷迷糊糊點了點頭,應道:“好。” 殿下看他這傻乎乎的模樣,便低低笑出聲來,搖著頭走回去繼續開會。 那些小花妖一看到殿下走過來,就躲得遠遠地,一見殿下走了,又都聚集在一起,纏著四郎撒嬌,要拉他繼續去苗圃里做事情。簡直是明目張膽的欺軟怕硬啊。 四郎還是沒有放棄探聽陸爹的消息,他一邊扶起院子里被風吹倒的各種草木,一邊尖著耳朵傾聽被風吹過來的只言片語。 其實也算不上什么正式會議,不過是各族的大妖怪聚在一起開個例會,互相通通氣而已。 胡恪道:“我那藥方已經湊齊了,下個月就回墓中接我哥哥。” “殿下,要通知東海長夷他們往太和云海中來嗎?”這是華陽的聲音。 殿下用手指輕叩著桌面,沉吟半晌后方才搖頭道:“看來女媧是鐵了心要和天道對著干,這次若是收回補天石,天下間很快就會有一場大洪水……叫長夷不必過來了,到時候我們的船借著洪水之勢,順便去東海接月母宮里的妖眾吧。” 華陽看著北邊的天空,臉上現出擔憂之色:“縱然有混沌鐘在手,可要帶著這樣多的妖族一起破碎虛空,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情,我擔心四郎……” 在說我!四郎趕忙直起身子,轉過臉支楞起耳朵仔細聽。 誰知殿下卻面無表情地截斷了華陽的話:“無妨,混沌鐘此番融合天地社稷圖,又吸收了女媧很大一部分神力。再加上我、月母以及妖族的眾多大妖,破碎虛空并非難事。難的是之后……” 一個四郎沒見過的老頭兒撫著白胡子說道:“天道好還,如今也是一報還一報,當年女媧從我妖族偷走的東西,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主手里。目前看來,那邊戰況對人族有利,到底天命難違……” 眾妖說話的聲音都很低,斷斷續續夾雜在小妖怪們嫩生生的撒嬌中傳過來,四郎就沒怎么聽清楚,原想湊過去仔細聽殿下那邊商談天下大事,腳步剛挪動,就感到腳背上忽然多出濕濕熱熱的一團。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長著透明翅膀的小花妖,縮成小小一團吊在四郎的腳上。不用說,又是從街坊鄰居家的小子那里學來的壞榜樣了。 被腳下這群磨人的小妖精們鬧得實在沒有辦法,四郎只好磨磨蹭蹭的出門找棍子,好把扶不住的倒伏花草都支撐起來。免得這群小妖精一個個都和泥巴似的黏在自己身上,隔一陣就要輪番鬧騰一次。 “等等。”開完會的殿下一轉頭,見四郎穿著一雙布鞋正要出門,不由得眉頭一皺臉色一沉。周圍的大妖怪還是第一次來有味齋里開會,這一下全都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生怕是自己觸怒了這喜怒無常的君主。 殿下看都沒看跪了一地的妖怪,反而走到亭子邊上,高聲喚住四郎,很鄭重地囑咐道:“路上滑,換一雙木屐再出去吧。” “哦。”四郎已經走到了后門的屋檐下面,聽聞此言,便乖乖坐在小板凳上,拿起木屐往腳上套。 家里的木屐都是槐二親手制成,用整塊桐木劈出來,又經過刨光刷漆。四郎穿的這一雙是玄黑色的,上面隱隱帶著暗金龍紋圖案,精美的好似藝術品。穿上這種高齒屐走在泥巴路上,就不會將長袍的下擺弄臟了。只是高齒木屐雖然有種種好處,要穿上卻并不容易。若是穿著方式不正確,走路很容易摔跤,加上雨天泥地濕滑,一下子摔斷門牙也是很有可能的。 殿下一邊對跪了一地的部下分派任務,一邊分神去看四郎。見他果然隨意的把木屐往腳上一套,就要出門去。 忍不住嘆口氣,殿下一轉身,疏忽之間就到了四郎面前,把他按坐回凳子上,然后自己半跪在地,捏著狐貍爪子,幫他把木屐穿好,又仔細檢查木屐的前后齒是否牢靠,確保自家小狐貍不會有摔掉門牙的危險之后,這才放心的拍拍手,無事人般走了回去。 面對部下目瞪口呆的表情,殿下毫無所覺得挑挑眉,問道:“怎么了?” 眾大妖慌忙低下頭道:“沒什么沒什么。”與此同時,他們一個二個都在心里想著,可得趕緊回去再次給族中的熊孩子們敲個警鐘,現在妖族里最大的不是龍子殿下,而是他身后的那一位,嗯,神秘低調的九尾天狐! 神秘低調的九尾天狐早習慣了龍子殿下對他從頭管到尾的控制欲,毫無壓力的撐著大腦袋,等殿下把木屐給穿好后,也不撐傘,戴著斗笠就蹬蹬蹬跑出門去了。一副沒心沒肺的小模樣。 留下滿院趴地上伸長脖子的妖族長老們,在心里悄悄給胖狐貍下了個此妖深不可測、處變不驚,實乃殿下良配的結論。 ╮(╯▽╰)╭ 因為這幾日連著下雨,到處都是濕潤潤的,山間小道泥濘不堪。 順著后門外用青石板砌出來的小道拾級而下,四郎腳下的高齒木屐敲擊著石板噠噠作響。一陣刺骨的涼風吹來,揚起四郎一縷長發,風里帶來的水汽潤濕了他的衣襟。 這春日里的杏花煙雨倒也別有一番風味。不過,綿綿的雨絲自開春就沒停過,便叫人再也提不起半點欣賞的念頭,心里只剩下嫌棄和厭惡了。 在細雨中沒走多遠,四郎就聽到一群鴨子的嘎嘎叫聲。槐大用竹篾編了一條籬笆,把買來的活鴨全都圈養在后門外的那片緩坡上。 離開石板路,四郎走進泥地里,打算去樹下撿些長短不一的木棍回去。雖然穿著高齒木屐,可是泥地里很滑,四郎沒走幾步,就踩到了什么軟綿綿的東西,差點沒滑倒。 好容易穩住身子,回頭一看,發現林子里四處都冒出些細小的蘑菇來。陰天的樹林子里光線很暗淡。一片昏暝中,那些蘑菇發出熒熒的光彩,好像一只只發亮的眼睛。樹林深處似乎有暗紅色的霧靄的緩緩飄動。 四郎認得這種蘑菇,從前在英娘身上看到過。 這里怎么也會有這種蘑菇? 四郎想要看的仔細些,就趟過一片泥漿地走進了一點。剛彎下腰,耳邊傳來樹的枝葉互相拍打的聲音,四郎警覺喚出飛劍轉過身。 “別動,蘑菇有毒。”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