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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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想著,初生的弱小起尸鬼便只好努力克制住某種毫無來由的好奇與迷戀。 在劉屠戶按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尸爪,猶豫個沒完沒了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已經不需要再鋌而走險的自己動手。 少年大概覺得憋悶,掙脫開男人的大手之后,就自作主張的揚手將遮擋視線的大兜帽掀至背后,然后大大的呼出一口氣,包子臉鼓起來一下,又被皺著眉頭的男人懲罰一般捏了回去。 [大人的心實在太冷硬了點,這孩子真的適合跟著他嗎?]看見少年的雙頰很快被捏出兩個紅色的指印,劉屠戶忍不住再次大逆不道的這樣想著。 其實殿下也是冤枉,他好說歹說,四郎就是不肯穿大氅帶兜帽滿足他的獨占欲! 精神病也是有心有感覺的好嗎?戀人如果不肯配合的話,即使是殿下這樣級別的超級變態,也會打心底覺得苦惱和憂郁啊。 因此,剛才沮喪的殿下便一時手癢,捏了捏那張氣鼓鼓的包子臉。 原本并沒有用多大的力氣,誰知道四郎如今的皮膚會這樣嬌嫩敏感,立馬就在臉上起了兩片花瓣一樣的紅痕,雖然很快就緩緩消散,可殿下還是心疼,不住用拇指輕輕摩挲那兩個紅印,笨拙的傳達著說不出口的歉意。 而四郎根本沒覺得痛,反而被殿下的摸得癢酥酥的,忍不住推開殿下的手,糙漢子般摳了摳臉。 劉屠戶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少年絕美的臉上猶帶著稚氣,他有著如遠山般飛揚的眉、黑黝黝的眼睛。束著小冠,幾綹調皮的發絲自覆蓋全身的披風里露出來,黑得如絲綢一般,越發顯得那張小臉白如細瓷…… 當然是個極美的少年,只是越看越眼熟。 就像是只過去五個月而不是五十年那樣,四郎自然而然的對面前挑擔子的客人打個招呼:“好久不見,獵戶大哥。” 曾經做過獵人的高大屠夫愣住了,有些結結巴巴地說:“胡……胡老板……” 四郎被他呆頭鵝般的模樣逗樂了,一時眉目間全都是笑意:“是我。聽說你和那只可憐的小山臊在一起啦。過了五十年,小山臊該長大一點了吧?五十年幾乎就是凡人的一生,虧得你還能記住我長成什么模樣。”四郎指一指他肩膀上的擔子,接著問道:“這里面都是今日的獵物?你如今還做獵人啊。” 劉屠戶當年在山市里遇見小山臊,就此一見鐘情從無二心。可是如今看到四郎這樣純然的笑容,乍見之下,也禁不住神魂為之一奪,黝黑的面皮緩緩透出點暗紅。 世上所有的欲望皆由食欲生發而出,最終也會歸于食欲。這就是有味齋存在的基礎。 時間好像停了幾秒,老實的男人抓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如今成了家,小虛不喜歡我做獵戶,因此便安頓下來專心殺豬賣rou,除了偶爾下河捕魚,已經很多年沒進山打過獵。頂多是大冬天收拾幾只闖進鎮子里搗亂的野獸罷了。” 然后,高大的男人很感激的對四郎拱手:“說起來,胡老板可是我和小虛的貴人。我們能相識,就多虧胡老板領我去山市,又叫部下專門把我平安送回家。想當年小虛無端被害,成了妖靈四處飄蕩,也幸好有胡老板暗中指點,才能和他幸存的幾位哥哥一起覺醒祖先血脈。如今可算是苦盡甘來,在這太和山算得上多少有些名頭的大妖怪,雖然剝皮之仇還未報完,但也不再像五十年前那樣任人宰割。 再者說,我一介凡人,能和小虛在一起的時間有限。二十年前,眼見著就要生離死別。我又托胡老板的福,才能變成如今的樣子。雖然只是個沒什么法力的小妖,但是能從地下爬上來,永遠和小虛在一起,我就很滿足了。”說著,劉屠戶忽然五體投地地跪了下去,行了一個最高級別的大禮。這一回阻止他下跪的力量沒有再出現。 四郎被這樣鄭重其事的大禮嚇一跳,趕忙退后一步,悄悄拉著殿下的衣袖,湊過去小聲問:“主人,他在說什么啊,聽不明白。嗯,我怎么記不得自己做過這些好人好事了?” “哦。”因為兩個人靠的很近,四郎的鼻子剛好湊到殿下的耳垂下方。殿下微一偏頭,就感覺四郎冰涼的鼻尖在自己耳根下一觸即離,隨后,說話時呼出來的熱氣便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酥酥麻麻,便有些心猿意馬,根本沒注意到四郎究竟說了些什么。 四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還以為是在思考什么大事,只好自己轉過頭對劉屠戶解釋:“兩件好事的確都不是我干的。山臊成了妖靈之后我并沒有遇見過他們,那位施以援手的高人不是我,你們可別弄錯恩人。至于你……你雖然得了永生,卻失去了轉世輪回的機會,是福是禍還兩說,一得一失正好兩抵,也算不上什么恩情,再說,就是這件事,我也沒幫上什么忙。這……” 劉屠戶詫異得揚起眉毛,目光一觸及四郎,立馬移開了視線:“小虛說是一個穿披風戴兜帽,看不清楚面目的男人將他從道士的封印里放出來的。” 偷偷瞟一眼四郎,劉屠戶似乎在回想什么,慢慢說道:“不是胡老板?可那人就是胡老板您現在這副打扮。救了被道士凍起來的小山臊之后,戴兜帽的男人就教他們以牙還牙,以怨報怨,接著又指點他們妖靈修煉的法子,告訴他們用婦人小兒身上的陰氣療傷的法子。 現在想來,此人的行事的確有些陰毒,與胡老板有很大差別。不過對付惡人,就要這樣的陰毒法門才能奏效。 不過這些都不很緊要。叫小虛他們堅信那人就是胡老板,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雖然看不清楚面貌,可那人身上的氣息的確和胡老板您一模一樣。至于成為起尸鬼一事,可全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胡老板您有所不知,饕餮大人可全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出手相助,我和小虛才有今日的安穩日子。” 四郎忍不住皺起了疏淡的遠山眉。 身上的氣息和自己一模一樣……怎么聽起來更像是那個幕后黑手做的事情呢?本想現在問一問殿下,在自己昏迷后有沒有抓到幕后那個人。可四郎猶豫片刻,又把話吞了下去——大堂里畢竟不是討論機要的地方。 四郎如今可算是學成歸來,自覺已非吳下阿蒙,就學著陸叔的模樣,認真推演當年舊事,試圖理順虛空中錯綜復雜的絲線:那個兜帽男是善是惡,究竟想要干什么。五十年前和五十年后某些看似毫無道理毫無干系的事情之間,是否為某條被自己忽視的線索貫穿? 心下計算著這樣復雜的事情,自以為高深莫測的小狐貍臉上卻明晃晃寫著惑和不解。殿下這樣的聰明人怎么會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 不知是不是迷上了說悄悄話的感覺,殿下再次湊到四郎耳邊,壓低聲音說道:“這是一個詛咒,牽扯進來的人,每一個的背后都站著另一個人,就像一個無限循環的死結……這件事你別管,我可不希望看到某天你背后也站了個難纏的隱身人。” 正在很嚴肅很努力推演思考的四郎冷不丁被殿下這句話唬一大跳,一時頭皮發麻后背冰涼,忍不住就要回頭去看。 唉,饕餮殿下可真是小狐貍變強之路上的一座攔路大山。 ☆、155·雪花rou19 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呢?盡管是被同伴惡作劇的拍了一下肩膀或者隨口嚇唬一句,之后卻真的產生了一種背后有人在窺視的發毛感覺? 四郎身后當然沒有人,可是他分明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小狐貍簡直要被嚇得炸了毛!嗖的一下跳進了殿下的懷里。別怪他膽小,出了劉小哥那攤子事之后,四郎再也不覺得有味齋是固若金湯,絕對安全的了。 攬著自家瑟瑟發抖的胖狐貍,殿下得意的笑了起來,那一瞬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似乎意識到這樣有損自己形象,緊接著,殿下的表情再次變得漠然玄遠,高深莫測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剛才殿下那么說的時候,除了感到被人輕輕拍了一下肩膀之外,四郎是真的有種被窺視的感覺……嗯,一定是錯覺!難道還真有鬼怪膽敢在殿下面前興風作浪嗎? 這么想著,小狐貍從殿下懷里探出頭四處瞅一圈,什么風吹草動都沒有。侍立的妖怪們默默忍住笑,面上卻各個都老老實實垂著頭。 別的妖怪不敢作怪,那么……小狐貍也不傻,他想了想,意識到剛才拍自己的一定是殿下。 囧著臉回頭看看,殿下依舊一臉嚴肅正經的樣子。 四郎再次狐疑的往自己剛才站立的位置看了看,那里什么也沒有,這下才放心的拍拍胸口,厚著臉皮一臉什么都發生的樣子,從殿下身上爬下來。 雖然分別了許多年,自家小狐貍還在一無既往的好騙,在危險面前依舊會第一個選擇相信自己,一切都和以前沒什么分別。真好。 逗一下就炸毛,這樣的笨蛋就算功力大進,也叫人難以放心啊。可惡的精分殿下微微彎了下嘴角,然后就若無其事的給四郎講他昏睡過去之后發生的事。 “五十年前尸群圍攻有味齋的事情,我查出來與宇文閥閥主和連云寨前遇見過的外門管事有關。宇文閥現在已經沒落了,也算是替你出了一口氣。不過,當日尸群一事鬧得煊煊赫赫,宇文閥不僅和妖族結了仇,還引發了修道界的注意,臨濟宗在各方壓力之下,不得不將趙姓管事逐出宗門,并且宣布不再支持宇文閥主。可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宇文閥也不過是被人利用而已。” “劉屠戶是被殿下您變成起尸鬼的嗎?”四郎追問道。 “嗯。當日他帶著一幫小妖怪去尋宇文閥的麻煩,正好遇見那姓趙的管事被他自己練出來的人羆和小兒飛僵追殺。為了求救,他就獻上了煉尸之法。不過,即便不煉尸,延長人的壽數,或者叫人死而復活的法子也多得是。”此類狂言,也只有殿下這種大妖怪說的如此輕描淡寫。 四郎:……把永生說的這么容易,你叫為求長生而日日苦修,時不時嗑藥的修士們情何以堪? 似乎知道四郎在想什么,殿下看他一眼,繼續說:“凡人只要肯拋棄自己的身份,用靈魂交換不死不滅,永生本就不是什么難事。若是什么都想要,求個圓滿無缺,自然左右不討好。” 四郎想起陸天機在幻境里給他講的宇宙神族恩怨,不由得重重點頭表示同意。 殿下見狀,似乎輕笑了一聲,說道:“那屠戶也算是人類中少見的厚道重情義之輩。你昏睡的時候,他總念著那點微末恩情,時不時就來有味齋打探一回。二十年前,劉屠戶壽終正寢,那只小猴子哭的我不耐煩,便順手把從宇文閥那里得到的瑜伽水,曼陀羅和獻供給了他,又用返魂香找回了劉屠戶的鬼魂,讓此人化作個起尸鬼繼續活下去。” 他們兩人在一旁嘀嘀咕咕說話的功夫,劉屠戶已經cao起刀子,在豬耳朵后面一掌寬的位置下手片起了rou,口里嘮叨著:“小虛念叨著大人的手藝,都念叨五十年了。這回知道您回來的事,可得把他樂壞了。” 四郎聽了大為感動。其實他和劉屠戶不過萍水相逢,對小山臊也沒什么恩惠,可這都已經過去了五十年,他們卻還記掛著自己……看來人和人,人和妖,妖和妖之間的情誼,并非全都是淡漠如水,如水上漣漪一樣轉瞬即逝。雖然世間多得是魑魅魍魎,人心詭譎,可凡人中也有許多重情義輕生死的豪杰義士,妖怪中也有天真純稚的良善之輩。 “當年小山臊還是一群小毛毛,遭遇又那樣悲慘。一晃五十年就過去了,他們現在如何?”四郎心中暖融融的,對當年自己沒能救下小山臊的事情莫名生出點愧疚來。 高大的屠戶用脖子上的白麻布抹了抹沾滿鮮血的青白手掌。初春時節,大堂里燃著好幾個炭盆,他不太習慣這樣的高溫,就往大門那邊走了幾步。換個位置后一條腿架到條凳上,繼續割rou。 四郎見他半晌沒說話,有些擔心的握緊了拳頭。 “小虛啊,他和兩個哥哥一起吃掉了其他兄弟的妖靈,然后成功從山臊蛻變為虛耗了。”屠戶卻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這樣爆炸性的話。 “吃……吃掉了?”四郎委實難以接受自己心中還在穿開襠褲的小妖怪一轉身就彪悍如斯。 “對啊,虛弱的妖靈是很容易飄散的,與其讓弱者白白消散,不如給自家兄弟吃掉,大補么。再者說,要覺醒血脈可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一萬個妖怪中能有一個都算是運氣,何況這一窩山臊中就覺醒了三只虛耗呢。真了不得。”旁邊一個小妖怪插嘴道,口氣里滿滿都是羨慕。 在人類看來是很殘忍,很不可理喻的事情,在妖怪們眼中卻是理所當然。雙方想法差異這樣大,難怪會水火不容,冰炭異路了。四郎雖然半人半妖,可由于他前世為人,思維方式已經定型,偶爾也會出現無法和妖怪們的腦電波對接的狀況。 好在四郎實在不是愛較真的人,小事上也從不與人爭辯,便暫且接受了妖怪們的說法,轉而問道:“這群已經變成大妖怪的小崽子現在在哪里呢,過得還好吧?” 劉屠戶扔了一塊看著像是豬血的東西進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后,方才開口說道:“小虛和我住一起,他大哥在山上廟里住著,二哥住在趙家。” 看來當年遭遇悲慘的小山臊如今都過得還不錯,也有了能力和心計去報仇,四郎放下一件心事,笑呵呵的說起了閑話:“二刀rou用來做餡料或下面條的臊子最好。趁著今日有新鮮的韭菜,我做些韭菜rou餅給你帶回去。也叫小虛嘗嘗我的手藝。說起來,五十年前,我還欠他們一頓飯呢。”說著,四郎蹲下身去看竹筐里的rou。 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在古代,士大夫以上的階層和平民百姓幾乎算是互不相同的兩個天地。這一點在吃喝玩樂之事上表現的尤為明顯。便如欣賞美人,貴族以弱不勝衣蒼白清瘦為美,民間卻以大屁股大胸脯,膀大腰圓好生養為美。 要說豬脖子上這塊rou,既不夠筋道,也不是肥膏,民間本就有“腹腴項臠不入盤”的說法,說的就是豬肚和脖子上的rou都不太適合入盤做整菜,因為烹制不得法,豬脖子rou就老綿,不中吃。 不過,這種項圈rou雖然在民間不受歡迎,但是一旦經過得法的烹調,卻也是人間難尋的美味佳肴。往年年節之后,朝廷要在太廟中舉行祭天大禮。祭祀完畢,君臣便將豬rou分割,把豬脖子上那塊rou獻給皇上。這塊rou只能皇上獨享,其他人不能吃,否則視為僭越。若是一個大家族中舉行祭禮,頭刀血脖便只有嫡系族長才能享用。 因此,尋常百姓家都不愛好此類囊rou,貴族之家里又多忌諱,誰也不會沒事行僭越之舉,吃這種被冠以禁臠之名的rou。這樣一來,街邊的屠宰鋪子里的血脖rou其實都不大好賣,價格也不高。 于是,便有些街頭巷尾的湯餅攤子貪圖便宜,常常用二刀血脖做些餡料或面條臊子。你別說,血脖rou做出來的臊子和包子餡,若是烹制得法的話,吃起來都是不肥不瘦,筋道鮮嫩。這也是外邊買的包子餃子味道格外鮮美,與尋常人自家做的大是不同的緣故。用秘法炮制了便宜的下腳料,做湯頭面臊子吸引客人,的確是湯餅行當里公開的秘密了。 幾個人說話的功夫,四郎也沒閑著,他把已經割下來的二刀rou在手里掂了掂,用清水將rou上的污血洗凈。 劉屠戶割下來的這塊rou,剛好是殺豬時下刀的部分,因此rou上自然帶了紅。切割下來的斷面洗干凈后,紋理細膩,紅白相間,猶如雪花散落于紅土地之上。看著與尋常豬rou很是不同。不說味道,光是賣相就引人垂涎。 其實血脖rou并不中看,因為是殺豬時下刀的位置,豬脖子上又常長些疙瘩之類的東西,切下來的刀頭就都是血跡斑斑,筋rou疙瘩的糟頭rou,看著便叫人不舒服,因此除開少數大戶人家,民間很少有百姓去買這頭刀血脖rou來吃。四郎切割手下這塊項圈rou時,忽然有些好奇這豬究竟是怎么養出來的。 “你這rou著實不錯,和普通血脖不同。”四郎贊嘆了一句,把手里洗干凈的鮮rou切成若干塊,入鍋,加酒、姜、醬、蜜汁燜燒至硬酥,先上小火慢煨。 等煨熟之后,再把rou臊子裝在大甕里,用的時候炒一下,吃起來腴滑韌脆,下到面條里也好,包到餃子面餅里也好,都是汁濃肥鮮,香味絕好。 劉屠戶將四郎視作自己的恩人,變成起尸鬼后,盡管沒得到任何名分,他依舊自發自覺地把全家都看做是四郎這邊的臣仆。此時被主家這么一夸,簡直高興地找不到北了。 “哈哈哈,胡老板好眼光,我這的確不是普通家豬rou。山里的野豬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好東西,前幾年年成不好,可野豬群卻越長越肥壯,越生越多。這些畜生原本怕人,是不敢下山的,最近幾十年膽子越來越大,冬天山里沒東西吃的時候,便全跑到鎮上來作亂。常在夜里進去人家的院子里亂拱,鎮子上還鬧出過野豬咬死小孩的慘事。因此,斷橋鎮鎮民極為痛恨這群畜生。每年冬天都要組織壯丁四處巡邏打野豬。 今日殺了吃rou的野豬就是我去年一個冬夜里捉到的,足足有五六頭,身上一道一道的跟巨型松鼠似的,原本打算馴養了做種。可畜生東西野性大,我給的飼料都看不上眼,據說是開過葷的東西,看不上殘羹冷炙素豬草了。” 聽到這里,四郎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野豬開過葷是什么意思? 只見劉屠戶又往嘴里扔了幾塊豬血一樣的暗紅色塊狀物,繼續說道:“呸。我還吃不上呢,這群畜生倒是會打主意。因此,我一氣之下開春時便挨個全殺來賣rou,你別說,味道就是和家養的土豬不同,十分的醇香有嚼勁。大人您若是喜歡,明兒我再殺一頭,rou全給有味齋送來。” 野豬rou四郎也吃過,味道其實不如家豬。一時對劉屠戶的話半信半疑。 “家豬的脖子rou其實賣相和口味都不佳,在尋常百姓眼里,是比下水還不如的邊角料,可是于貴人們而言,卻是極珍美的食材。說不定,貴族們口中指的禁臠并不是尋常的項圈rou,而是用什么秘法精心喂養出來的豬吧,就像你這種一樣。” 說著,四郎蹲下身,翻看劉屠戶專程放在一邊,要給趙家送去的那塊頭刀rou。不同于平常所見一耷拉一串的項圈rou,這頭刀血脖賣相極佳,橫斷面呈現出來的圖案居然有種詭異的美感。 “大人此言極是。尋常的刀頭rou,既老且綿,我也不愛吃。小虛那讀過書的哥哥就說過,連皇帝老兒都愛吃豬脖子rou,我當時還納罕這口味真是奇怪。不過,自從養了這群野豬之后,我才知道,皇帝老兒吃的豬和普通農戶家里養出來的自然不同。貴人們吃的么,自然是血統不凡的豬。你們看我這rou,”屠戶撿起一塊rou指給眾妖看:“血漬從樹枝狀、雪花狀、霜片到霧點……逐步形成紋理,最后如大理石紋般紅白色彩交相輝映,看起來像是‘南國飄雪’一樣美麗,堪稱是雪花rou。” 四郎忍不住笑起來:“起這么個名字,獵戶大哥如今可真風雅了。” 劉屠戶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都是聽趙員外家里的貴客們調笑后院小奴時說的話,鸚鵡學舌罷了。我大字不識的,哪里說得出來這樣的贊語。” “趙員外……究竟是誰?”四郎轉頭看劉屠戶,目光中似帶詢問。“老趙員外原是做過江城太守的趙世杰趙大人,他五十年前就要死不活的了,只不知如今接掌趙家的是大公子還是二公子?” 劉屠戶聽他問自己,麻溜的收刀,躬身答話,:“回大人,是大公子。老趙員外五十年前就死了。那時候白橋鎮還在,不過已經見出即將覆滅的跡象了。老話說得好,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這大災難都是有跡象的。白橋鎮那時節不就鬧鬼鳥嗎?鎮里但凡長的好一點的少年少女無端不見……” 經他一提,四郎也想起了這事,插嘴問道:“那些少年男女后來找回了沒?” 劉屠戶沉重的搖了搖頭:“沒啊。后來白橋鎮一夕覆滅,苦主都死了,誰還會多管閑事去尋人呢?只是最近幾年,斷橋鎮的人時常在山谷林地中發現一些赤身裸體的死尸,這些尸體面色枯黃,似乎是精血干枯而死,但是尸體并不腐朽。鎮民自然都很害怕,于是每次遇到這種異事,就會點火將其焚之一炬。他們燒之前我都偷偷去看過,的確有些往年舊人的影子,只是過去這么些年,失蹤的少年男女又多,我也不見得每個都能記住長相。不過,其中卻有一個人我卻絕對不會認錯。” “誰?”四郎瞪大眼睛,趕忙問他。 “王巖娘子,那個叫荷香的女人。大人您還記得吧?就是封印了小虛之后,想要嫁禍給我的那戶人家。”遇見四郎這樣配合的可愛聽眾,劉屠戶講故事的性質特別高。因為殿下在旁邊,他本來還畏畏縮縮放不開,可是面前的少年總叫人很放松,和他聊天特別輕松愉悅。兩人一問一答之下,劉屠戶不知不覺中也不再畏懼這座恍如魔窟般的有味齋了。 因為已經過了五十余年,好多事請四郎都記不太清楚。只好去自己的識海里檢索查找。 自從練到參同契第四層之后,四郎感覺自己像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他的識海里,忽然多了許多陌生的記憶,全是些修煉法門,藥物知識,就好像有人在自己腦海里放了一個圖書館,不,或者說是大型計算機更為確切。 四郎此生的經歷反倒被這些浩如煙海的知識擠到了角落里。每次都要自己略微費神的在識海里翻找才行。 其實要找到這些被遺忘的記憶也容易,不過是一個動念,當日荷香上山前的景象就就自動出現在四郎面前,連他當時壓根沒有注意到的一些細節都一一分毫不差的呈現了出來。清晰細膩的程度簡直可以媲美現代科技才能達到的高清三百六十度全真投影。 ……有了這么一個識海,四郎感覺自己終于可以偽裝一下聰明人了! 唔,那女人當年剛死了丈夫,就提著布施的竹籃,帶了條繡鴛鴦的帕子,還抱著哭鬧不休的兒子。前后一聯系,四郎總覺這女人似乎與瘦道士有些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