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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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書謀并不動彈,他似乎有什么傷心事,吃著拔絲蛹,連連灌酒。對身外發(fā)生的一切都充耳不聞,似乎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難以自拔。 有味齋里的幾個閑人終于等來這場好戲,此刻都無比興奮的挨擠在窗邊,各個伸長了脖子問:“過來了沒?在哪里?在哪里?” 很快,大日頭下就走過來一對人馬。四個彪形大漢抬著一個圓長型的木板,下面安裝有四條支撐的驢腿,如同一張普通的條凳。然而凳子上卻五花大綁著一個少婦。 這少婦自然就是小文君了。她穿著一條血跡斑斑的白色中衣,被人抬著在城中游街示眾。 天水巷有個補(bǔ)鍋的老光棍,又窮又丑,一把年紀(jì)還討不到老婆。今天他不知什么緣故,興奮的全身直打顫。看到小文君居然還穿著一件白色的中衣,又是失望又是憤怒,于是便惡狠狠的罵道:“干他娘的!yin/婦就該扒了衣服游街。” 周圍的男人都附和他:“這樣敗壞門庭的小娘皮,就該剝光了她!還留一件衣服作甚?” “對!剝光她” “抽死這個不要臉的dang婦!” 今日的天氣是動一動就要冒汗的,可是這些圍觀的男人依舊興致高昂。因此各個渾身都往外冒油汗,汗水加上好幾個月不洗澡所散發(fā)出來的體味,天水巷中便浮動著一股淡淡的奇怪臭味,但是這臭味反而刺激的男人們更加的興奮起來。 四郎鼻子很靈敏,這么一來自然受不了,立時便捂住鼻子退了回來。但就是剛才那么短短片刻,他已經(jīng)被撲面而來的熱風(fēng)熏得直犯惡心——說來也怪,正常男人身上偶爾有些汗味、甚至是體臭都并不出奇,但是那群人身上泛出來的味道卻叫并不十分講究的四郎也難以忍受——就好像是死了很久的老鼠一樣,又好像是放了很久的腐rou。 不知道是因為今天中午離魂的副作用,還是因為頂著大太陽被惡臭襲擊了嗅覺,四郎漸漸覺得有些頭暈?zāi)X脹起來。 蘇道士冷笑道:“一群沒雞把的畜生,簡直臭不可聞!”說完,似乎看了四郎一眼,眼神里頗有欣慰之意。把偷偷揉太陽xue的四郎看得莫名其妙。 天氣炎熱,唯有河邊稍微涼爽一些。四郎不想和那群人待在一起,他揉了揉額角,悄沒生息的走到河邊的大柳樹下。看以李大富為首的那群人的架勢,似乎就要在這洄水邊將小文君浸豬籠了。 洄水邊本來有些女人趁著午后空閑時間,在大柳樹下的青石板邊上,掄起棒槌搗衣。此時被這浩浩蕩蕩,揚眉吐氣的一群男人嚇得慌不迭端起衣服退到一旁。把空間全部留給男人們。 押解著小文君游街的男人來到河邊,把她裝進(jìn)早就準(zhǔn)備好的,運載豬只的竹籠里,然后在開口處捆以繩索將竹籠吊起來,放到洄水里淹浸。水剛好淹沒到小文君的脖子,她的頭部依然是露到水面上的。 有看熱鬧的閑漢表示不解:“怎么還露出一個頭來?”語氣里滿是對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居然沒有受到應(yīng)有懲罰,說產(chǎn)生的不滿。 李大富腆著肚子,有些悲憫地說:“這婦人雖然德行敗壞,但是我念在她也是被一個狐妖迷住,才做出這樣的錯事,便不惹趕盡殺絕。我今日動用家法,并非為了為難她,乃是為了祛除她身體里的妖邪!” 周圍的人便捧他臭腳,說他仁慈大度,不愧是一家之主之類的話。 小文君方才不知道是不是暈了過去,此時悠悠醒轉(zhuǎn),聽得此言,立時破口大罵:“呸!我小文君是妖邪?醫(yī)治我的神醫(yī)是妖邪?不分青紅皂白的禿驢,口蜜腹劍的偽君子,這才是真的妖邪!” 李大富居高臨下站在岸上:“呵,還在為那個妖怪說話,你真是鬼迷心竅了!既然口口聲聲說冤枉,我就問你一句,你敢發(fā)誓替我兒守寡一輩子嗎?” 小文君也硬氣,到了這個地步還是不肯服軟,梗著脖子道:“滾,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姑奶奶好好一個活人兒,被你們騙來江城嫁給個癆病鬼,如今憑什么要我替?zhèn)€死鬼守寡?男未婚女未嫁,尋求愛侶就是yin邪?你們這群男人,一面自己三妻四妾,一面又要求女子守身如玉。憑什么?說什么三從四德,統(tǒng)統(tǒng)放你娘的屁!” 四郎戴著大草帽,和蘇道士兩個也站在洄水邊,他們旁邊就是那群洗衣的女人。 如今聽了小文君這番話,盡管四郎是個穿越者,也被驚得站立不穩(wěn),中國自古就是個男權(quán)社會,似乎只有隨分從時的女人才能算作是聰明,而小文君這樣硬要拿雞蛋碰石頭的,無疑就是個一等一的蠢婦了。 人都是不能脫離自己所處的時代和環(huán)境生存的,若是一個現(xiàn)代女性來過十幾年古代生活,說不得也會開始自覺維護(hù)封建禮教。誰知道小文君一個古代女人居然有這種覺悟!又肯用這樣一種近乎自殘的方式來反抗來自整個社會的束縛呢? 四郎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雖然不能說小文君做得對,但是卻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跟有錢有勢,且有社會輿論支持的公公李大富一比,小文君的確極弱勢。不過是不肯生生把憋回去,做個立牌坊的賢德婦人,就被人說成是妖邪。四郎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貞,什么又是yin了?高門大戶里的丑事比小文君這幾句話駭人聽聞的多,可只要蒙上禮教和權(quán)勢的面紗,便又是正人君子、貞烈好女了。 大約是有些事可以想,可以做,但是不能說,不許寫。因為小文君這番話說的太過直白大膽,旁邊那群搗衣服的女人便都皺起了眉頭,對著狼狽凄慘的小文君指指點點:“可真是被鬼迷了心竅啊。這么些話虧她一個女孩兒也能說得出口!” 有個面向慈和的媳婦子在旁邊附和:“女兒家的貞烈名聲,自來就是一等一的重要。我家夫君嗜酒如命,所以我也同這個酒娘子打過交道。她以往看著也還好,可見必定是被狐妖作祟的緣故。唉,我聽家里的老人說過,這狐妖可是害人的東西,慣常最會用些旁門左道來迷惑人,誰若著了道兒,就會生重病,嚴(yán)重的還會死。” 一個婆子卻不同意,:“瞎,什么迷了心竅,這小文君歷來就有些輕浮,不守規(guī)矩,她做出來這種事啊,我可一點都不意外。唉,你們知道不知道,聽說她以前和那個姓羅的書生也有一腿呢。”說完,她有些苛刻的看了那個年輕媳婦一眼,年輕媳婦便不敢說話了。 婦人們正在說羅書謀呢,他就打著扇子走了過來,明晃晃的穿著一件白衣,十分打眼。 圍觀的糙爺們有很多都看他不慣,此時就有男人大聲嚷嚷:“這也是個jian夫!李老板可別放過了他!” “對,干脆一并沉塘罷。也叫他們?nèi)リ庨g做一對鬼鴛鴦。” “哎,這卓李氏可就一個身子,又是妖怪又是書生的,這到了地下可不夠分呀。” 立馬就有男人嘿嘿笑道,說起了葷笑話。 也有人嘲諷岸上的書生:“呸!一個撿破鞋的,成天得意個什么勁呢?” 眾人心知肚明的遞眼色,不約而同的哄堂大笑起來。羅書謀本來酒量就不大,今日又喝的是悶酒,一瓶文君酒下肚,便醉得恍恍惚惚。 在羅書謀心里,他自然可以三妻四妾,但是也是真心喜愛小文君的。如今小文君和個妖怪被人捉了jian,簡直是把他的真心挖出來扔到地上踩。可是他自認(rèn)是個憐香惜玉的君子,雖然小文君對他不起,但是還是不忍她被人沉塘,所以便拿出小文君珍藏的釀酒秘法來,找到李大富想要救她一命,從此便兩不相欠。 如今醉酒后,又聽到眾人的嘲諷,羅書謀忽而起了滿腔的怒火和委屈。他大吼道:“我羅某的未婚妻是死去的孝女彭家姐兒。可別什么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真真是豈有此理!”說完便憤然一甩袖子,東倒西歪的走了。 小文君泡在水里,雖然天氣很熱,可是她的臉卻是青色的,印堂里籠著一團(tuán)黑氣。估計是前段時間大病一場的緣故,本來苗條的身姿都瘦的脫了形,大眼睛深深凹陷進(jìn)去,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風(fēng)采。此時她發(fā)髻散亂,頭發(fā)一束束,小蛇一般蜿蜒在臉上,遮擋住了圍觀眾人或惡意或戲謔或同情的視線。 周圍有婦人她指指點點,挖出些陳年往事證明她的確咎由自取,還有男人朝她吐唾沫,并且辱罵她,言語極盡下流。小文君卻沒有絲毫反應(yīng),看不出來害怕或者羞愧。看到羅書謀出現(xiàn),小文君眼中倒是浮出一點期待,等羅書謀轉(zhuǎn)身而去,小文君眼里那點期待也平息下來,反而顯得她整個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這種固執(zhí)的、不肯合作的態(tài)度激怒了圍觀的審判者們。 眾人撿起泥巴就往她身上砸去。小文君的衣服被水浸濕了,白色中衣穿了和沒穿并無分別,渾身曲線畢露。有的男人特別下流的,還故意把泥巴往小文君那挺拔豐滿的胸部上擲去,看著河中的女子痛苦的皺起眉頭,這群男人便比自己真刀真槍的干了一場還要興奮。 “哎喲喲,倷篤可真是給江城塌臺!也不怕天打雷劈?”有個年紀(jì)大的街坊老嫗看不過眼,cao著一口吳儂軟語,指著那群瘋狂狀態(tài)下的男人罵了幾句,然后便搖著頭走了,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聽著周圍鬧哄哄的罵聲,四郎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疼。 小文君一躲閃擲過來的泥巴,但是豬籠上有兩根大鐵釘將她死死盯住,讓她一動就痛不欲生。盡管如此,小文君依然扯著嗓子尖聲大叫:“我沒錯!我沒錯!李大富,別打量著我不知道李家那些男盜女娼的破事!你們每一個都比我該死!就算我死了,也要把幽魂化為厲鬼,讓世人看看你們的真面目!” 李大富厲聲道:“反了反了!給我把她的嘴堵起來!給我堵起來!”立時就有一個仆人從地上團(tuán)了一把泥土,下到水中曬到小文君嘴里,然后又把小文君的往水里頭摁。 小文君激烈的掙扎著,然后水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絲絲血水。血越流越多,最后幾乎是從小文君的大股大股噴涌而出。從小文君肚子里忽然傳出來一陣陣嬌嫩的嬰兒啼哭聲。 “是鬼胎!是鬼胎!這婦人真的懷了那東西孽種!”岸邊有婦人大叫起來。有膽子小一點的立時就害怕得退了開去。 小文君似乎也被自己兩腿間的溫?zé)釃樍艘惶@樣多的血跡,不太可能是忽然來月事,最有可能就是婦人小產(chǎn)。可是,小文君知道自己是沒有懷孕的。 岸上眾人對著那汪血水和突如其來的嬰兒哭聲竊竊私語,面上都帶著一種興奮和驚恐混雜的猙獰表情。四郎轉(zhuǎn)頭一看,覺得這些人的臉在陽光下面,都泛出琥珀色的油光,好像是被烘烤得往下滴油的干臘rou。 小文君自己也愣了片刻,忽而厲聲大笑起來:“蒼天啊,你何其不公!真正的惡魔和披著人皮的惡魔都還活的好好地,為何遭罪的卻總是無辜者?這世道,千夫所指處就能顛倒黑白!無孕的病人也能說成是懷孕的產(chǎn)婦!活著你們不肯信我,那我就剖開肚子給你們看個清楚明白!”說著,她原本被縛的牢牢的手不知怎么脫了出來,只見她手掌一翻,五指成爪狀,硬生生直奔自己肚皮去。 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勁道和狠心,岸上的審判者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小文君居然已經(jīng)自己把自己開膛破腹了! 驀地,那種嬰兒隱隱約約的哽咽聲變成了哇哇大哭,聽起來叫人毛骨悚然。這聲啼哭仿佛召喚地獄道眾生的號角,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熱風(fēng),風(fēng)里帶著暑氣和濃重的腥味,吹得人站立不穩(wěn),渾身冒虛汗。 四郎頭腦暈暈沉沉的,看到這幅具有沖擊性的畫面,立時睜大了眼睛,左手捂住右手腕便急忙后退。 “快走!”蘇道長和四郎動作幾乎同步的往回跑。 四郎轉(zhuǎn)頭一看,隨著河中小文君的身體噴涌出大團(tuán)大團(tuán)的血水,原本明晃晃的陽光忽然變得慘淡起來,江面上不知何時浮起一層黑霧,張牙舞爪向著岸邊人群撲過來。 “是百鬼借道!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快跑!回自己家中躲起來吧!”蘇道長大聲說道。 四郎的法術(shù)是從他那里學(xué)來的,兩人幾乎動作一致的揮動袖袍,首先就把街上一些反應(yīng)不及的路人遠(yuǎn)遠(yuǎn)送了出去。 [對了!這是調(diào)虎離山之計,把臨濟(jì)宗的和尚和有味齋眾妖都引到一處,地獄爬出來的厲鬼們才好順利實施自己的計劃。雖然蘇道長幫了他們一把,可是,那群參與此事的凡人,縱然多少有些無辜,最后只怕也還是會兇多吉少了。]聽到蘇道長吼出百鬼借道那四個字后,四郎忽然意識到這一點,于是他再也顧不上越來越疼的頭,腳下不敢稍作停留,施展身法,和道士一同迅速跑回有味齋里! 哐! 大門被四郎和道士使勁頂上,黑霧彌漫開來,明亮的日光似乎忽然間暗了下去,然而,那種酷烈的炎熱卻依舊沒有半分退卻。門外隱隱約約響起了嬰兒細(xì)弱的哭聲。 街道上有凡人慌亂的哭號,然后,四郎似乎聽到風(fēng)聲里傳來一聲聲慘叫,接著就是嬰兒吸允母乳般的咂嘴聲。一種奇怪的沙沙聲和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鐵鏈拖在地上滑動的聲音離有味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院中的大槐樹忽然瘋狂的生長起來,整個樹冠撐開來,把有味齋籠在里面。 四郎手里的銅鏡也大放異彩,發(fā)出來的光芒前所未見。幾乎籠罩住了整個天水巷。 “結(jié)陣!”蘇夔大聲說道,雖然只有兩個字,四郎卻奇異的明白了他在說什么。 這種道法是蘇夔教導(dǎo)過四郎的,雖然從來沒有實戰(zhàn)演練過,可是事到如今,四郎也不得不趕鴨子上架了。只見四郎以手中佩戴的銅鏡為媒介,閉上眼睛,調(diào)動體內(nèi)隱約流動的先天之氣,手里結(jié)著名為“定礎(chǔ)”的復(fù)雜手式。 蘇道士踏著七星步伐,在院子里擺出“方圍”的式,兩個人配合得極為默契。 片刻后,四郎睜開眼睛,一個“結(jié)”字幾乎是從他的胸腔里迸發(fā)而出,隨之而來的是一股磅礴的混沌之氣注入到蘇道士擺出的陣勢之上,宛若活物一般,生生流轉(zhuǎn)不息。 結(jié)界一成,便有絲絲縷縷白氣夾雜著點點灰光從有味齋里冒出來。這些白氣仿佛有自我意識一般圍繞著有味齋,在與黑霧的拉鋸戰(zhàn)中漸漸擴(kuò)大到整個天水巷,很快便形成了一張綿密的防護(hù)網(wǎng),而本來彌漫的黑氣和黑氣中數(shù)不勝數(shù)的鬼怪們便被阻擋在了天水巷和洄水之間的沙地上。 這一刻四郎心里并沒有任何雜念和想法,既沒有替天水巷里的凡人擔(dān)憂從而產(chǎn)生救人的善良,也沒有因為對所處環(huán)境的恐懼,從而產(chǎn)生對自身命運的焦慮和關(guān)注,反而陷入了一種奇怪的,仿佛一切渾不在意的虛空之中,甚至連對二哥的眷戀都被層層落葉掩埋在識海深處。 這就是參同契的精髓和至高境界!而四郎誤打誤撞間居然提升了境界! 此時四郎真正做到了心無雜念,隨著境界的提升,一直練不成的結(jié)界四式忽然間便都清楚的浮現(xiàn)在了識海里,然后被四郎行云流水般的外化出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境界提升和四郎的強(qiáng)悍度并不匹配的緣故,結(jié)陣的過程中,四郎的頭越發(fā)的疼了,可是他一直在咬牙堅持。直到陣勢一成,四郎覺得心中仿佛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然后便脫力一般,直直往地面栽倒。 ☆、96·陵園瓜1 壬午年夏,月為木宿所蝕,是年南方大旱,赤地千里。 從四月開始,整整快兩個月了,江城這樣的水鄉(xiāng)居然一滴雨都沒有落。 白日里,炎炎夏日將地面曬出一道一道的裂痕,人走在街面上就好像踩在燒紅了的木炭上,路邊的野草被曬得焦黃枯萎,唯有一些根扎得極深的大樹,才幸免于難,但是也現(xiàn)出些沒精打采的模樣來了。 五月又叫惡月。古人深惡痛絕五月,因為進(jìn)入五月后,天氣炎熱,瘟疫流行,五毒神等妖魔鬼怪紛紛出來為禍人間了。古人還把端午認(rèn)作一年里最不吉利的一天,甚至有人把端午出生的孩子視為災(zāi)星而丟棄掉。只是后來有了屈原和端午節(jié),這種來自古老巫師口中代代相傳的忌諱就被漸漸弱化了。 也許古老的傳說并非空xue來風(fēng)。在五月打頭的那一日,李大富在洄水河邊用私刑,小文君的怨氣引動了惡鬼,借著至陰的河水從黃泉而來。于是洄水邊就忽然黑霧彌漫,里面也不知道有什么東西,人一靠近,就會被吞噬裹挾,消失不見。等黑霧移開之后,地上便只剩下一堆白骨。 黑霧一直在洄水邊徘徊了三日,直到城外大佛寺里的喪鐘敲響,黑霧才不甘不愿地退回了河中。 這喪鐘是為大佛寺里的慶友尊者敲響的,江城人一時都傳說,這位高僧乃是受了佛的囑咐,不入涅槃,永住世間,受世人的供養(yǎng)而為眾生作福田!他本來是有法/輪護(hù)身的金剛體,正是因為他心甘情愿以身飼虎,用自己的性命鎮(zhèn)壓了自水中而來的惡魔,才挽救了整座城市,所有江城人。 只是高僧雖然舍身飼虎,奈何老虎的胃口似乎并非一個干瘦的老和尚能夠滿足的。在黑霧散開后,無緣無故就從河里涌上來成群結(jié)隊的水耗子,烏央央滿地都是。 據(jù)看到的人所言,這些水耗子比普通家鼠大了三倍,眼睛血紅,極為兇悍,不論是糧食還是衣服都是張口就含,見什么咬什么,咬死了不少牲畜不說,連人一個不小心,也會被冷不丁含一口。如今過去了十幾日,河里依然時不時有水耗子竄出來。 江城里的水上人家是很尊敬家鼠的。常年漂泊河中的漁人都把藏在自家船屋艙底的老鼠尊稱為“管事”,敬之若神。若是看到誰家船里的老鼠竄上岸去,或者掉落河里,便認(rèn)為是這一家將有大禍臨頭之兆。 那一日洄水中起黑霧,住在水上的漁人們居然都平安無事逃過一劫。只是他們船里的老鼠一個不落地全都消失掉了。 家里沒了管事,這些漁人或多或少都感覺惶惑不安,有的便拖家攜口將船駛離了江城,盡管他們也不知道應(yīng)該去往何方。當(dāng)然,也有眷戀江城不肯走的,這些人沒走的人也不敢繼續(xù)呆在河市里了,紛紛棄船登岸,遠(yuǎn)離了這一區(qū)域。 正是在高僧死去的那一天,江城南邊的牌坊城樓終于修好了。太守給門樓填上土石的那一刻,忽然從天上硬生生落下來兩個撼地雷,結(jié)果雷落得偏了點,反而把南邊凈業(yè)湖邊上的凈業(yè)寺劈掉了半邊。 自從這道門樓修好之后,城中便有了傳言,說是夜半有人走過此門,居然見到了自己死去很久的親人,親人都催促著這些誤入陰間的活人速速離開。 有的人活著回來了,把這事當(dāng)成一個夢講給其他人聽,有的人卻再也沒能回來,無緣無故就失蹤了,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去了哪里。 再加上這道牌坊門樓修建的原因和來歷都十分詭異,江城人便深信通過此門可以進(jìn)入九幽黃泉之地。 因為江城是座水城,從表面上看來,這樣的大旱對江城人影響并不大,連洄水也不過是略微降了些水位而已,尚沒有枯竭的跡象。城中用水雖然不太寬裕,但也并不缺水。大旱影響更多的是農(nóng)作物的收成,而這種影響起碼要到明年或者后年才能充分顯現(xiàn)出來。 望江樓的李老板被水老鼠咬去了半邊身子,家里也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繼承人,望江樓很快就異主給了白家,依然日日營業(yè),十分興旺。而有味齋地處河市,漸漸有門庭冷落之相。 這幾日,上街的人總是行色匆匆,很多人臉上都帶著揮之不去的憂慮之色,有的甚至面露哀戚之色,而且人人寧愿花時間繞道,也要自覺遠(yuǎn)離河市這一片區(qū)域。但是江城是總歸是很大的,河市里鬧了不明不來的鼠災(zāi),其他坊市的買賣卻依舊熱絡(luò)。 太守昨日還帶著幾位妖童媛女登舟泛湖,游玩了十里荷塘,接著冉將軍就不甘人后,在望江樓的風(fēng)亭水榭里用雪做門檻,冰做盤盞,公子調(diào)冰,佳人奉藕,開了一場清新別致的夏日宴。 既然江城的大人物依舊沉醉在醉生夢死中,那么大約城中頻發(fā)的怪事和旱災(zāi)都并不礙事了。 那一日四郎以手中的銅鏡作為媒介,成功建立結(jié)界后就暈了過去。這一暈就暈了半個多月。 殿下把暈倒的小狐貍翻來覆去檢查了一番,又不知道翻了多少書,禍害了多少仙家洞府,終于認(rèn)定四郎的離魂癥是由于他修道已經(jīng)頗有所成,但是太脆弱所導(dǎo)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