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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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聲音在這片空曠的人造雪松林里仿佛帶上了混音,低低傳了過來:“我去叫他們開燈。” 他好像不需要光線照明,完全憑自己的感官在雪道上速降。 身影越滑越快,幾乎和灰白的雪幕融為一體。 南梔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叫住他。 她可能真的需要借這幾分鐘獨處的時間,來理一理自己的情緒。 許久之后,頭頂大燈啪嗒啪嗒接二連三打開。 南梔緩緩吐出一口氣。 似乎每一次都是借著黑暗,他才會露出危險性。待到光線大亮,曖昧氣氛也就破了。果然,再見到季尋朝她的方向過來時,他眉眼間留下的只有清明。 “還玩么。”他問。 比起繼續玩,南梔更在意另一個問題:“你剛是怎么和工作人員說的?” 少年一張嘴,又是渾話:“jiejie,你這么怕別人知道我們在廝混?” “沒怕。”南梔嘴快反駁,隨即意識到自己陷入另一重陷阱,立馬補充:“也沒廝混。” 有人不輕不重笑了一聲,眼尾懶洋洋往下垂,一副重欲過后的饜足模樣。 南梔忽然就覺得嗓子眼癢癢的,萬蟻噬心。 她偷偷瞥開眼,目光飄忽地落在某棵雪松上。然后聽他不緊不慢地在耳邊解釋:“沒說什么,就說我在兒童區,沒聽見他聲音。” 八萬多平的室內滑雪場,兒童區占據角落一隅。 工作人員找人的時候自然忽略了兒童區域,也沒往那塊兒去。說沒聽到對方的聲音很在理。當時他那么說的時候,工作人員確實沒覺得奇怪,只是哈哈干笑幾聲:“原來季先生在那邊,我說怎么不見人。還以為你們走了。” “沒辦法。”季尋大言不慚,“童心未泯。” 季尋這樣野生生的長相其實很容易騙人。 他耐心欠佳,隨時一副要上天入地的樣子。大多數人都會覺得,這樣的人是不屑于編造謊言的。起初南梔也這么覺得,所以她信工作人員不會多想。 不了解他的人看他,就是一株渾身是刺的荊棘。 在滑雪場的后半段時間,沒再發生什么出格的事。 玩累了,兩人都不想吃飯,就在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了兩個三明治。一人一個叼著,在十六樓灌滿風的長廊上互道晚安。 只不過南梔的晚安是兩個字,他的晚安還多了個后綴。 “晚安,別躲我了。” 南梔回到家,很快接到木子的電話。 木子在電話里很興奮:“你看這幾天熱搜沒?” “沒啊。怎么了?” “荀奇然爆了!”木子發出快樂的聲音,“是爆炸的爆!那些磕他耽劇cp的粉絲問候了他全家上下,人設都塌完了。我現在想啊,還好我們分的快,要不然房子塌在我手里,我也免不了一堆罵。” 木子說的時候,南梔開了公放。 這樣便能邊聽木子閑扯,邊去看熱搜。 果然荀奇然現在的輿論跌到了谷底,粉絲反噬倒是無足輕重的一回事。畢竟對某些明星來說,緋聞好或壞都是在制造流量。 最重要的是被抓包的地方在片場,職業素養可見一斑。 趕上最近正在整治娛樂圈不正風向,這一頭就撞在了風口浪尖上。 南梔一目十行掃完熱搜。 木子在電話那頭說:“這么小一件事就能把他未來前途壓垮,主要還是因為他們公司壓根沒打算公關,放棄他了。說起來真的謝謝你家季弟弟。” “不是我家。”南梔下意識反駁。 “跟我你嘴硬什么。”木子笑,“我現在收回對季弟弟的成見,這是個顏正身體棒、非常靠譜的弟弟,友情建議長期發展。” 南梔聽了直接假笑:“我跟你友情多少年啊?這么多年感情,人家幫你辦件事你就完全倒戈了,這可不像你。” “不是,這件事我主要回去認真想了想。”木子恢復正經,“要真是什么sao浪賤的渣男弟弟,犯不著花那么大精力才發展到說一句曖昧話。話說回來,他幫忙辦了這件事,沒找你開什么條件吧?” 包……養他算嗎。 南梔沉吟許久,搖頭:“沒有。” 木子嘿嘿一笑:“那不就得了。人家不圖啥,就圖個梔梔jiejie的喜歡。” 南梔感覺到一陣詭異的酥麻感,從腳尖麻到了頭皮。 她蜷了下腳趾,又揉揉腦袋:“你給我正常點。” “我哪兒不正常了?怎么啊,不會是剛和弟弟約會完,現在我提他什么你都春心蕩漾吧?” 南梔不說話,木子就繼續:“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其實木逾那小子也挺喜歡你的。之前是仗著你有周遠朝不敢說,這段時間夠殷勤的吧?但你對他有感覺不?哪怕蚊子rou大小的那么一丁點兒,有嗎?” “沒有。”南梔很誠實。 “所以啊,弟弟和弟弟也是不一樣的。”木子嘆了口氣,“喜歡就上吧,梔。勇敢一點。” *** 隔天早上。 南梔出門跑步的時間是七點一刻,她一打開門,發現門口多了一束梔子花。花瓣潔白無垢,被油亮的綠葉包裹著,很是可愛。花束就擺在地墊上,白色花蕊一周還點綴了粉薔薇。很嫩的色調,宛如說不清的少女心思。 她條件反射去看1601的大門。門安安靜靜閉著,在她凝視的這數十秒里并沒有任何動靜。 低頭找了一會兒,最后終于在花束中間尋到一張小卡片。 上面的確寫著南梔小姐收。 這家花店的名字看起來很眼熟,但南梔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到底在哪見過。她先回家找了個玻璃瓶把花插進去,又噴了點水養在玄關口。這才繼續出門跑步。 半小時后回到家,對門已經有了動靜,門口地墊旁多了個垃圾袋。 南梔決定勇敢地去敲敲門。 和以前裝聾作啞不一樣,現在她只要一敲,門就會開,還附贈一張怎么看都帥得有點渣的臉。南梔盯著他頭頂一簇特立獨行、翹在外邊的頭發看了許久,忍住摸一摸的沖動:“起了啊?”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讓開半邊,“進來?” “不了,我馬上要去舞團。”南梔說,“我看到花了。” “……” “那個小梔子挺飽滿的,底下還有花苞,應該能開很長時間。”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有飛揚,就是很普通、跟花骨朵似的,含了一點點開心:“反正,看到了。謝謝。” 少年古里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梔子。” “就早上放在我家——”南梔忽然醒悟,“不是你送的?” “jiejie,都2021年了。”他睡眼惺忪地揚了下眉,“誰他媽追人還送——” 花。 話沒說完,他自個兒罵了一句:“cao。” “文明點。”南梔提醒。 脾氣毛躁的少年用一副“你在外面到底還招惹了多少臭男人”的不爽神色看著她,半晌嘖了一聲:“花呢。” 南梔乖乖認罪:“在家,插花瓶里了。” 他這次是真的不爽了,擰著眉:“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敢往家里帶。” 他摔上門,徑直往她家方向走。 “萬一有毒,萬一是詐騙,萬一……”他說不下去了,目光涼涼掃過她的面頰:“能不能多點警惕性。” 南梔第一次聽他碎碎念,可愛到不行。 她就任由對方念著,一點脾氣沒有。 到了這時,季尋完全顯露出真性情來。單手把花從瓶子里拎出來,每個頭發絲都在明說:不開心,老子很煩。 他隨手扯了個垃圾袋,一臉嫌棄地把花扔進去,再扎緊,丟到門外。 一套動作做完,他才冷冷淡淡哼氣:“誰他媽送的,真老土。” 南梔靠在墻邊,眼睜睜看著他丟了一大捧花。 但她一點沒覺得生氣,也沒覺得這人是在多管閑事。反正看對眼了不就是王八綠豆么,她就好整以暇旁觀,反倒覺得有趣。 她眼里的刺頭少年倏地又皺眉了。 似乎是意識到剛才女人過來的時候是壓著高興的,也許她是真的喜歡這套土得掉渣的追人方法,隨即生硬扭轉,兇巴巴地說:“早說喜歡花,我又不是沒錢給你訂一車。” 南梔破天荒地接了他的話茬,雙手環胸看著他,問:“以什么身份?” “……” 他憋了半天,咬牙吐出三個字:“追、求、者。” 南梔噗嗤一下笑了,溫柔蕩漾到了眉梢。 從沒見過她這樣熱情的樣子,季尋一下變得不知所措,動作僵硬了兩拍,皺眉:“你今天怎么了?” “沒什么。”南梔收起笑,“單純心情好。” 季尋:“……” cao了。被野男人追心情這么好的嗎。 接下來數天,每天都有一束不記名鮮花送到家門口。 直到某天回家,南梔在走廊上看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身影。周遠朝回來了。他依舊穿著西褲襯衫,一貫得體優雅。他站在走廊盡頭,眉眼柔和地望過來。或許是夕照太刺目,南梔瞇了下眼,忽然就想到之前是在哪兒見過那家花店的名字。很久之前,周遠朝送她的玫瑰均是出自那家。 她站在電梯口沒動,片刻后,周遠朝朝她走過來。 “阿梔,你回來了。” 周遠朝抬了下手,似乎要去觸碰她的頭發。 南梔不說話,偏頭躲開,對著他的表情很是生澀。 周遠朝伸在半空中的手勢微頓,隨即自然收回,仿佛不在乎她的冷淡,只是溫聲說:“我想回來和你解釋下之前的事。” “還有什么好解釋的。”南梔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