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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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她昨天那個哄孩子的語氣,莫名讓人不爽。 季尋抓了兩把頭發往回走,徒留一個孤傲的背影。 今天做的是三明治。 南梔已經沿著斜對角切開了,能看到夾在里面滿滿的食欲。紅的西紅柿片,綠的生菜,黃澄澄的煎蛋,赤白相間的培根。 保溫盒下一層還有兩個奇形怪狀的玩意兒。 季尋抿了下嘴:“這什么。” “可頌啊。”南梔答得理直氣壯,“總不能是油條吧?” 如果她不說,還真有可能被當成是油條。 兩坨麻花似的,扭得亂七八糟的東西。 季尋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諷刺收了回去,揚了下眉。總歸是他耍脾氣在先,于是這頓早飯吃得格外乖順。 到了收拾環節,南梔才發覺出他今日的反常。 即便這么同昨日一樣慢吞吞,竟然沒被人催著往回趕。她磨蹭了幾分鐘,用余光睨他:“哎,你今天怎么不趕我走了?” 季尋只是淡淡道:“愛待哪待哪。” 南梔挑了個挑戰難度最高的,想探探他的底線。 于是她問:“那我能進錄音室嗎?” “……” 她等待的回絕半天不來,繼續瘋狂踩他的底線:“好歹我是甲方嘛,你要不就當……甲方視察?” 少年吃飽喝足,眉眼有些倦怠,也顯得比平時更柔和一些。像是堅冰初遇暖春,陸陸續續融開了水。他聲線變得有些慵懶:“隨便。” 說完頭也不回往錄音室走。 南梔立馬提腳跟上。 她在錄音室厚重的大門關上的前一刻,安全踏了進來。 昨天他應該工作到很晚。 手指碰了下鼠標,屏幕就亮了。軟件一晚沒關,仍舊停留在音軌上。南梔微微瞇眼,看到底下有一排最小化的窗口,標題都是同《洛神》有關。 她找了把椅子挪到他斜后方,坐下:“原來的編曲你都分析完啦?” 他把耳機掛到后頸,“嗯。” “怎么樣?”南梔忍不住問。 少年不冷不熱地評判:“老土。” 要是換了別人就生氣了。 南梔卻格外豁達,很認同似的點頭:“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原先我們舞團想要的就是讓人耳目一新的東西。得承認過去的東西確實過時了需要改變,才會做出亮眼的東西,不是嗎?” 她這段話說得很熨帖。 季尋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單手推著耳機往上,貼在耳骨上,另一只手在鍵盤上隨手敲了幾個音。 南梔看不懂這些專業cao作,只知道看著屏幕。 音軌從單一一條變為了數條,而后又合成了一股。 他靜靜地聽了數十秒,隨后偏頭,朝她揚了揚下巴:“聽下。” 南梔伸手去接他遞來的耳機。 耳罩部分是黑色軟真皮,捏在手里柔軟,干凈,像聚攏的浮云。她在里面聽到了一段足以讓人驚艷的前奏。 短短十幾秒,從微末到逐漸擁有存在感。完全不一樣的音樂,卻都能和原來的舞蹈動作卡上點,她幾乎能在腦海中筑造起舞臺,同鼓點聲一起迅速進入全新的狀態。 “這個好聽誒,才十幾秒嗎?”她詫異。 季尋難得飛了下眼尾,嘴上卻依舊一副你真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淡淡道:“隨手寫的,也就打五分吧,不能再高了。” 南梔被少年心氣感染到,忍俊不禁:“那是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吧。” 他執著于唱反調:“行,那我要求放低,隨便弄一段糊弄糊弄。” “哎別別別!”南梔認輸了,“還是要求高點好。” 她嘴上這么說,但其實很信任季尋。 他雖然總是表現出野性難馴,隨性不羈的樣子,但能看出來他是個對工作極為苛刻的人。如果放手去做,必然會做到極致。 他可以坐在同一個位置半天不挪,像老僧入定似的千萬分投入。 rou眼看到的是靜止畫面,如果腦電波能具象化的話,她看到的大約就是瀑布海嘯,雷鳴電閃。 南梔就撐著下頜坐在他身后,一聲不吭,也不去打擾。 時間在指縫間緩慢流動。 直到她頭一歪,差點睡著,對方終于又有了動靜。他拎著耳機往后遞過來,身子卻沒轉動,留在原地:“再聽下。” 配合了鼓點,比剛才更為抓耳。 而且如她所想,他確實萬分苛刻地修了多處細節,能聽出銜接過渡如同大河東流似的奔騰流暢。 南梔已經把滿意值提升到了頂點,而他卻表現得依然不滿意的樣子,上身后仰,手指煩躁地連續敲擊起桌面。 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下意識去勾右手邊第一個抽屜。 空落落的抽屜盒里只放著一包煙,金屬殼的。是南梔見過的那種白色細長的煙。她見過幾次他抽煙,也聞過他身上淺淡的煙味。有時候是薄荷的,有時候是藍莓,比起嗜煙,更像是為了提神醒腦而存在。 他在指尖把玩了一會兒,歪頭把煙咬在唇邊。 某些人就是天生的好皮相,叼煙的樣子像極了學生時代的壞男孩,痞氣十足,又沾染了些頹。他側過身子,手指在抽屜里摸了好一會兒,應該是在找火機。 他沒點暫停,于是十幾秒的音樂聲就一直反反復復在她耳邊重復。 南梔在音樂間隙推開耳機:“能把煙掐了嗎。” 她不喜歡別人抽煙,問得很坦誠。 只是問的時候他已經咔噠一聲將煙點燃。明亮火光消散,煙氣徐徐彌漫起來。在封閉的空間一點點滲透進鼻息。 季尋愣了一下,似乎剛被人從深思中拉了出來,意識到房間里不止他一個人。他動作快于大腦,手腕一翻,是要擰滅煙頭的姿勢。 南梔的下一句也同煙氣一樣徐徐裊裊飄了過來。 “你這么小就一直抽煙,以后肺會出問題的。” “……” 季尋的點完全落在了 ——你這么小……這么小……小。 呵。 他冷哼出聲,叛逆心起,索性把金屬盒里剩余的煙都倒了出來,七零八落散了一桌。一根接一根點上,不抽,夾在指尖,只挑釁看著她。 像一排加-特-林。 南梔被滿屋子煙味嗆得幾乎睜不開眼。 她慢慢冒出個問號,到底哪里又說錯了?至今她都沒弄懂小臭脾氣的點,會忽然生氣,會忽然耐心,會忽然做些意味不明的事情。 反復無常得如同小朋友。 她連續咳了好幾聲,投降:“我雖然理解你們藝術家都需要……咳咳……但是這也太夸張了吧……咳咳咳。” “我樂意。”少年冷了臉。 南梔撇撇嘴,決定給藝術家留點個人空間。 她指指門外:“我出去透個氣兒,我們回見。” 從錄音室到客廳,南梔熟門熟路把對流的窗都一一打開。 她站在窗口深深換了口氣,幾秒后,大腦牽著手腳轉身往回走。 錄音室的大門被她拱開。 她倚在門口,在滿室煙熏火燎中再次規勸:“真的對肺不好。” “你管我?”他滿眼都是桀驁。 她退了一步:“你要是不喜歡別人管你,我就……” “……就?” “輕點管?”南梔打商量道。 第26章 綠茶【一更】 “別辜負我們家這位男德…… 季尋這輩子沒這么無語過。 可偏偏,他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臉是冰霜,就是找不到突破口。 他也不是真想抽煙。 編曲編得鉆牛角尖了,吹毛求疵了,就燃一支煙冷冷自己。 于他來說,看煙絲燃燒是件很解壓的事情。往常他喜歡靠在十六樓長廊上點燃一根,看它在黑夜里慢慢消耗自己,最終消失。就像在看流星掃過夜空,只不過時間放慢了許多,不再是那么轉瞬即逝。 他煩的是一而再,再而三,被眼前這個女人當做是年紀小,需要管教的…… 弟弟。 想到這,季尋忍不住咬了下后槽牙。 此情此景下,他偏偏口不擇言地問了一句:“周遠朝抽煙,你也管?” 南梔顯然愣了片刻。 她很快收起情緒,聲音悶了:“沒管。” ——那你憑什么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