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何老氏不見興師問罪的跡象,何碧瑤慘白的臉色倒是恢復幾分紅潤,身上猛地抽去的力氣,也不禁慢慢地回到身上。 不過,最喜歡以己度人的她,仍是警惕未消地試探一問:“奶娘……妳就只想問我這一件事嗎?” “小姐,妳這是什么傻問題?”何老氏抹了抹虛假眼淚:“老奴自然有一堆的話,等著想要問妳,好比妳這十年來到底去哪兒,又過得怎么樣?有沒有成親……老奴想問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br> “不,我說得不是這一些,而是……我、我是說錦娘……”何碧瑤被人喚作何錦娘十來年,從未感覺到有任何心虛,唯獨這一刻,倒是不太敢提及錦娘二字。 何老氏的手上幾不可察地一顫,出口的話,卻讓何碧瑤感到異常安心:“錦娘那孩子,沒有和妳在一起嗎?當日,何家馬仰人翻之際,老奴為了找妳和錦娘,卻被大爺派人來特意阻撓,大爺可說了對妳和錦娘另有安排。老奴一直再找妳們二人,難不成錦娘沒和小姐妳在一起?” 何老氏的話半真半假。 何大爺確實是讓她慢了一步的原兇,可惜何家上下自顧不暇,善后動作還來不及做完,何老氏就先一步找到只剩一口氣的親生女兒。 何碧瑤一聽理由,倒是信了幾分,她就是靠著親生父親的動作,這才成功逃脫出何家的泥沼。 因為,何碧瑤大多都住在顧家,何家上下對她沒有多少印象,何父還想要留下自己的一條血脈,這才生起平生僅見的重視,后續更是有了諸多的安排。 否則,光憑何碧瑤自己,何以逃出生天? “沒、沒有,錦娘當日并沒有和我一起。”何碧瑤自以為何父安排嚴謹,害人的心虛倒是煙消云散,說來說去也只是害怕被人報復。 何碧瑤的一切反應,何老氏的眸光不禁就閃爍著微微冷意,倘若不是顧大爺的吩咐在前,何老氏差點就想直接出手了結仇人。 只因為,何碧瑤絲毫不見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主仆就在虛與委蛇之際,被何老氏不解質疑的顧明舟,卻在劉昱陽的招待下,淡淡地啜飲著小輩端來的茶水。 劉昱陽心生疑惑:“顧叔怎么不是和永宬一起來的?” 顧明舟無論是身上穿戴,又或者是周身氣勢,都與村子的人有著涇渭分明,隔隔不入的感覺。 劉貴再拿手的交際手腕,對于這樣的貴人還是心生局促,他也就把人交給大侄子負責。 劉昱陽則是欣然接受,雙方有一起上路的情誼,自以為顧叔的性子挺好的,他也就過來先招待朋友的舅舅。 他就是奇怪這一對舅甥,怎么會是一前一后的出現? 顧明舟神色自若地回道:“剛才,有事要吩咐下面的人,所以我就先叫永宬自己先來?!?/br> 顧叔的態度大方,劉昱陽的異樣也就收了起來,反而繼續問道:“那你等一下,我先去把永宬叫出來。” 顧明舟卻是抬手制止:“不用了,永宬那孩子喜歡熱鬧,陪我又有什么好玩的?等一下再叫人也沒有關系,倒是怎么不見你爹呢?” “我爹?”劉醒和眼前的顧叔也挺有話聊,人家隨口一問,劉昱陽也不覺得奇怪,他稀松平常地回道:“二伯家招待客人的東西有一些不夠,我娘叫我爹先回去拿一些過來,因為大伙都沒有想到,今天來道喜的客人還挺多的?!?/br> 上一回,大房的嫁女,劉昱陽沒有參與機會;這一回,二房嫁女,他倒是有幸能夠參加,不過就是無從比較。 不過,從二弟劉昱硯的口中,劉昱陽還是探聽出來,這可比大房嫁女的客人,還又多出一倍不止,這也難怪招待客人的東西會有所欠缺。 顧明舟狀似理解地點了點頭:“怪不得,忙活的人多是你們這一些小輩。” 劉昱陽照樣是不慌不忙的態度:“顧叔是不是找我爹有事?” “沒什么事,只是能聊得來的人物不多而已。”顧明舟搖了搖頭,劉昱陽忙活倒茶端盤,這位可注意到少年腰間多了一件難得的飾品。 顧明舟不禁像是找到話題,調侃笑道:“不過,上一回要給你的見面禮,你不愿收的原因,不是說身上不喜歡戴一些東西嗎?我還記得就連永宬那孩子,可都還在一旁幫腔附和,怎么現在就愿意戴上了?” 劉昱陽凝滯一下,少見地尷尬了:“呃……顧叔說得是這一塊玉佩?這個……這個不太一樣,這是族里的長輩吩咐的,我不戴不行?!?/br> 顧明舟是不差銀子的,高門大戶見到討喜的小輩,總喜歡給上一樣見面禮。劉昱陽卻覺得玉佩飾物的要價不菲,實在不好無功不受祿,他還真的推托好幾次的見面禮。 顧明舟挑了挑眉:“不戴不行?” 劉昱陽自認沒說謊,態度特別大方明朗。 他把腰間的玉佩扯給別人觀賞,道:“是啊,真的是不戴不行……?。α?,顧叔的人脈比較廣,你可曾見過有人戴上相同的玉佩嗎?又或者,見過玉佩上的圖徽也行?!?/br> 族長可沒有說玉佩不能給人看,想找人不就得多多撒網嗎? 少年眼神的清明,顧明舟也不好意思繼續調侃這么正直的小輩,他接過玉佩細細打量,一股莫名其妙的眼熟感倒是油然而生。 顧明舟察覺有異,態度變得端正起來,然而左思右想,卻又想不到眼熟的感覺出自哪里。 顧明舟已經習慣謹慎二字。 為了避免別人空歡喜一場,最后他還是說道:“抱歉,我沒有見過,不過以后若是有見到有相同玉佩的人,我會傳書信過來的?!?/br> 聞言,劉昱陽的目光猛然一亮:“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可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br> 至于,顧叔沒見過同樣的玉佩,劉昱陽反而認為非常正常,陳年老舊的事情,哪有可能這么輕而易舉就被解決。 說句失禮一點的話,劉昱陽都懷疑那一脈的人,是不是已經不在了,族長說得回憶里頭,可以說是步步驚心。 玉佩一事,也就暫且被二人給放下。 旋即,劉昱陽也不是很在意地又陪聊好一會兒,直到發現時辰過去不少,他才又起身說道:“顧叔先坐在這里等著,我先去叫永宬那小子過來陪你,因為等一下迎親的人要來,我可能也要忙活起來。” 劉昱陽的大方處事,言談有物,顧明舟一邊感嘆別人家真是會教孩子,一邊倒是理解地回道:“沒事,是我耽誤你的事,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才對?!?/br> 劉昱陽大方一笑:“不用在意,和顧叔聊天,小侄也是獲益匪淺?!?/br> 少年真誠的態度,顧明舟做長輩的也是極為高興,難得有小輩不嫌他的話題嚴肅,還能陪他聊上不短的時間,這一點可是連自家外甥可都比不上。 顧明舟如今樂意關照劉昱陽,可不單純只是外甥的關系,這是一位極其能讓人生出欣賞的小輩。 事實上,劉昱陽早就習慣陪爺奶閑聊,長輩的心思,他多少能夠了解。況且,顧叔聊得朝廷小事,劉昱陽也確實聽出幾分趣味。 親爹教過,所有的小事若是學會抽絲剝繭,是能察覺出不少的消息。 劉昱陽就聽出朝廷底下的暗潮洶涌,好在他的年紀尚小,等到能站到金鑾殿上,還不曉得是哪一個猴年馬月。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小叔今年就要參加科舉考試,朝廷紛爭也不曉得會不會波及到他的身上。 不管如何,這事終歸離他太過遙遠。 劉昱陽收起百轉心思,忙不迭地先率先尋找裕永宬這小子。孰不知,當他找到來人,會見到三方對峙的古怪場面。 三丫姐、四丫姐,還有裕永宬這小子……完全扯不上的關系,也不曉得是怎么湊到一起,而且三位的氣氛,還貌似有一些奇怪? 劉昱陽壓下好奇,裝作無意地打擾道:“四丫姐,迎親的時辰快到了,妳不去陪一下二丫姐嗎?還有,永宬你這小子可真難找,顧叔已經來了,你也不去陪一下你舅舅。人家可是第一次來我們村子,你這小子也太能放心了吧?” 第98章 二合一 二合一 裕延齊初來東灣鎮時,沒有哪一戶人家,能與裕家的門第相比。當然,裕家父子,如今與裕家已經徹底切割了關系。 不可違言,生來富貴的裕永宬,自幼長大的環境,及身旁圍繞的人,盡是喜歡追捧他的人。 宅門大院,奴仆成群。 作為唯一的小主子,下面的奴仆想要得到主人青眼,揣摩奉承的好話,是一句接著一句。 再有,外頭的小商家,想要奉承裕延齊,亦是使盡法子,讓自家的孩子去討好裕永宬。 有一段時間,裕永宬真信了這一些好話,直到劉昱陽和劉昱硯兩兄弟,雙雙來到鎮上的書院讀書。 初到書院,劉昱硯還是看得出比他年幼,劉昱陽不見矮他幾分的身長,倘若不是師長特意點明照顧,兩兄弟的年齡,裕永宬真看不出對方比他還小上幾歲。 因為,兩兄弟無論是讀書方面,又或者是為人處事,從來只見這兩兄弟游刃有余。旁人最初的冷嘲熱諷,也讓兩兄弟四兩撥千金,輕而易舉地就把硝煙給化為無形當中。 書院,亦不是只有想要考取功名的人。 有一些是被父母逼著進來,這類的人沒啥讀書天份不說,還特別喜歡惹事生非。 裕永宬的性情是高傲,但欺負弱小的事情他是不屑去做。然而,有一部分的商家子弟,最喜歡欺負沒有身份背景的農家子弟。 劉家兄弟,被這一些無聊家伙人盯上,實在是極為正常。 錯就錯在,后面的事情發展有一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兩兄弟讓那一些蠢家伙,徹底認識到什么叫做陰溝里翻船。 裕永宬和身旁性情比較相符的紈绔子弟,親眼見到啥叫綿羊變虎狼。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望著拳風冷冽的兄弟,招招奇快,一個屈膝,一個伸腿,背后想偷襲他們的人,次次都沒有成功。兄弟倆的背后,似乎像是長了一雙眼睛,他們流暢又狠戾的身手,在短短的時間,就反向揍倒想欺負兩兄弟的一伙人。 不久,地上是一片的鬼哭狼嚎。 就是如今時不時回想那一幕,裕永宬都還是能打一下哆嗦。 那時候,年齡只有九歲的劉昱硯,頂著一張稚氣帶笑的臉孔,腳下踩壓的動作,完全并沒有面上的溫和可愛,言語的狠意可把他們這一些見識淺薄的男孩子,嚇得是冷嗖嗖:“欺負人?那可真是抱歉,我最擅長的可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下次不用我哥,我自己就可以奉陪到底。你們很有意思,以后我有空閑的時候,也能像今日一樣,陪你們這樣玩一玩?!?/br> 不過,男孩子或許都有所謂的慕強心理。 劉家兄弟以為是親娘做得衣服,裕永宬才會特意與他們搭話。事實上,真相如何,裕永宬自己倒是極為清楚。 不得不說,當初的理由找得太好,兩兄弟一下子就消弭疏離感。裕永宬頭一回親自上前交上的朋友,也沒讓這位大少爺失望。 沒有任何阿諛奉承。 裕永宬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朋友,無論對與錯,兩兄弟的態度一直都是這么坦承,這樣的感覺很稀奇自在。 裕永宬無數次為自己的機智贊賞。 如果開始打交道找上是其它理由,兩兄弟可沒有這么好接近。朋友都是在相處久了,才能知道他們在意什么。 不過,裕永宬長大的環境,不只是沒有親娘,連女性的長輩都沒有,親爹從未有過再娶的意思,裕家府上也就只有父子二人。 唯一對異性有的印象,多是出自于家里的丫鬟。 這一點,裕永宬卻沒有多少的好回憶。裕延齊的言傳身教,以及幼時總愛在兒子耳旁叨念著夫妻回憶。潛移默化間,大少爺不像其它商家子弟,小小年紀就無師自通一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裕永宬立志成為像親爹一樣的人,周遭環境的關系,卻讓他找不出能對異性生出好感的記憶。 尤其,裕永宬自小沒有親娘,旁人家的親娘,他總會忍不住生出好奇心。 不過,幾次去到別人的府上,裕永宬都是失望而歸。 有一些人的母子感情,幾乎和他這沒娘的沒什么兩樣,自小長大多只有乳母負責。還有人的親娘,一雙算計的眼神是明晃晃的,裕永宬自小長大,碰過最多的就是這一種。 孰不知,一趟石水村之行,裕永宬對異性的印象,竟然還有改觀的一天。不過,一個印象是極其美好的,一個印象卻是讓他牙疼至極。 裕永宬算是明白劉昱硯那小子,為何特別喜歡聽見旁人夸獎他親娘的手藝,倘若他也有這么溫柔可親的娘,他肯定也會變得像這小子一樣。 沒想到,還真有人的親娘,完全符合他自小的所有想象。 破天荒的,裕永宬難得對兩兄弟嫉妒一回。 此外,大少爺同樣沒有想到,原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喜歡裝模作樣的,還有那一種兇得要死,揍起人來真是沒在客氣的。 劉四丫不愧是好朋友的堂姐,揍人的狠勁,真的是半點也不輸給她的兩個堂弟。 在好友劉昱陽面前,裕永宬的嘴上是對他的堂姐極盡抱怨,不過大少爺的內心底層,對于揍他的劉四丫,還是有著不少的好感。 劉四丫不假辭色一直都沒有改變,裕永宬即使公布了身份,也只換來人家姑娘的冷冷一笑,以及極其兇悍地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