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劉昱陽沉默幾秒,貌似聽懂了玄外之音:“……放心,我以后肯定不會把這塊玉佩視若珍寶。”頂多想起來系著,沒想起來就算了。 劉醒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隨你,反正這又不是我的責任。” “爹,你也知道族長想找人的事情嗎?”劉昱陽好似覺得自己在說傻話,轉瞬就推翻說辭再道:“算了,我覺得你一定知道。” 遲疑一下,劉昱陽也只敢在親爹的面前,偷偷地說出老實話:“不過,幾十年都過去了,這人海茫茫的,我覺得想要找到人的機會并不大。” 況且,找到了又怎么樣? 劉昱陽的家族觀念,還是有一些被夫妻教歪了,他愿意承擔的責任,是劉老三一支的親人,但若是這人的為人品性不行,他同樣也能把人劃出責任的范圍。 譬如,劉三丫。 劉醒沒有責怪大兒子,因為自私的觀念是他教的,他打了一個哈欠:“有些事情,你心里想一想就行了。就某一方面,咱們的老族長,還是把事情交對人。你這小子,我看還是專心當二把手就行了,反正族長最冀望的人,也不是你。” 劉昱陽向來是年輕氣盛,但攸關一族的重責大任,他好像真的生不出爭強好勝的心思。二弟更別說了,這位只在乎自家人,這心里能裝得人物比自己更少。 這么一想,劉昱陽覺得自己還比較靠譜一些。 思索半晌,大兒子分析了一下利弊,最后也挺光棍地接受:“我覺得爹你說得對,二把手就二把手,至少沒有這么累人。” 就是……感覺小叔有些可憐,小時候得承擔其它幾房的希望,現在更是直接一躍得承擔整族的希望。 這人生也太慘了。 劉華:“……” 第89章 變化 因為他沒有隱瞞的話,陸秋的眸色…… “媳婦……” 哀哀怨怨地拉長尾音,讓人雙手的雞皮疙瘩不禁冒起,陸秋正在喝水的動作,都能感覺手上是略顫一下。 幸虧,本身是見過大風大浪,她很快就穩住了手。 在把水喝了進去,一轉身的陸秋,她就看著不著調的男人,正用食指在戳著龍鳳胎的嫩臉頰,嘴上還特別理直氣壯道:“這兩個小娃娃比較喜歡幾個兒子,不喜歡我這做爹的,虧我對他們這么好。” 陸秋:“……”你先把手放下。 “幾個兒子可不會這樣戳著弟妹玩,他們幫忙顧孩子的時候,可比你這做爹的懂事。”陸秋又氣又好笑道:“況且,咱們這兩個娃才幾個月大而已,你現在就討論這個,不是想太多了嗎?” 閑的他。 陸秋上前拍掉自家男人又蠢蠢欲動的手,等一下把奶娃娃給折騰哭了,這男人肯定又望眼欲穿,然后一臉糾結,到時候還不是得靠她來哄? 劉醒摸了摸只有些許刺痛的手背,他狐疑道:“媳婦,我怎么覺得妳變心了。” “是是是,我變心了。”陸秋特別淡定,旋即帶笑地把比較不愛哭的老兒子送到丈夫的懷里:“咱們的孩子,你還是得要多多適應,別當我不知道你在抗拒什么,你的好也只有表面而已,再這樣下去……小心他們長大了就真的不喜歡你。” 這個男人的戒心很強,幾個兒子雖然勉強進到他的內心,但也并沒有真正抵達到內心的深處。 劉醒做了很多的事情,其實遠勝于這時代的父親,老大和老三也就沒有察覺到,做父親的還有一條極難觸碰的內心界限。二兒子內心比較敏感的,似乎有所察覺,但又由于周遭無從比較,他的懷疑也就只有淺顯的部分。甚至,龍鳳胎的出生,劉醒的態度依然無異,老二也就放下了敏感。 陸秋陪他走過風風雨雨,哪里能看不出來這是他自我保護的一面。 劉醒接過軟綿綿的布包,眸底的瞳色變化萬千:“媳婦……其實,我只要有妳就行了。” 然而,漸漸熟練的動作,讓他抱孩子的手勢極穩。 “做女人的,雖然很高興聽到你的這句話。”陸秋放柔了表情,用極致地溫柔道:“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試著接受更多,因為我也想要你能得到更多。” 沉默了許久,劉醒的黑眸望進她的眸底深處,說出了誠實話:“……倘若沒有經過那吃人的時代,或許我能夠像接納妳一樣,全心地接納他們,但……現在已經很難做到。” 劉醒本來就不是真善美的好人,又見識過最黑暗的一面,他的防備心若不是筑起鋼鐵的硬墻,又怎么能夠走到最后逼不得已的時候? 妻子的心墻是為他給硬是撐起來的,所以也就能被時間給敲破開來,劉醒卻不是這樣的人,遇到惡人遠比好人多,遭遇過太多的不圓滿,除了陸秋以外,他經歷過的背叛還少嗎?血脈親緣都能對他痛下殺手,幼時的險象環生,都懶得去一一細數。 劉醒可以做到如今的地步,陸秋還是占了大半的部分。 因為他沒有隱瞞的話,陸秋的眸色亦是生起了錯綜復雜的變化。 她為他拿起噬人的屠刀,他亦為她收起噬人的獠牙,一番話彷佛真是在情理之中。 半晌,陸秋終究是心軟了:“……行吧,那你就維持現狀,像對待三兄弟一樣,對待龍鳳胎就行了,至少我覺得你現在就做得很不錯。” 三個兒子的嘴上,貌似有著對劉醒的諸多抱怨,實際上各個都是很崇拜他做爹的。 沒事的,一輩子還長的很,陸秋愿意慢慢陪他,修補曾經所有的不圓滿,因為這男人仍舊沒有發現到自己,曾經的尖銳早就少上許多。 陸秋滿眼慈愛地望著已經被她抱在懷里的老閨女,懷里的嬰兒像是感受到什么,小小的掌心抓住了母親的食指。 感受到皮膚溫熱的觸感,讓為人母的不自覺眉眼一彎:“看來妳也是一個聰明的小娃娃。” 世上,有人能夠迎接新生的喜悅,有人卻仍是難免沉寂在往日逝去的影子當中,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很多,不是什么都可以全部釋懷,也的確是理所當然。 在穿過花間小道,幾條的長廊,何老氏被小廝帶到一處地處偏遠的屋子,小廝幫她推開了門扉,這才恭身說道:“老太太,大爺在里頭等著,小的就不進去了。” 何老氏點了點頭,步伐不見遲鈍,當她盡量大步地穿過了屏風,一抹熟悉的長影就印入眼簾。 “顧少爺,好久不見。”何老氏欠了欠身,往日的規矩沒忘,在顧家的時候,她曾接受過很多的善意,一見曾經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如今兩鬢隱隱夾雜幾縷白發,身形氣度宛若盤石般的穩重,再也不見初時的鋒芒印象,何老氏不禁有所感慨唏噓。 旋即,何老氏的心里又緊接自嘲一笑,她這老太婆不也同樣起了變化嗎? 顧明舟輕輕地頷首:“何嬤嬤,好久不見,許久的日子未見,妳一切過得可好?” 何老氏言不由衷道:“多謝您的惦記,老奴自然一切安好。” “是嗎?”顧明舟的語氣頗有耐人尋味的感覺,然后他繼續好整以暇地問道:“何嬤嬤,妳可知道我為何要找妳嗎?” “……顧少爺,你特意費了諸多功夫探聽老奴消息,想必你是早已心有章程的。”何老氏低垂著頭,語氣盡量不露情緒:“不過,老奴覺得你能做到的事情,遠比老奴能做到的更多,你這樣不是多此一舉嗎?” “多此一舉?”顧明舟搖了搖頭:“那可未必。” 何老氏不發一語。 “今非昔比,顧家好不容易才起復,我只是不想再節外生枝。”顧明舟注意到何老氏的瞬間,眼眸底處就閃過一道爍光,只因為何老氏哪怕盡量掩飾,相似的不甘是讓人看得出來。 顧明舟的指尖輕碰著案桌,唇角是淡淡地勾了起來:“況且,找上何嬤嬤可不是多此一舉,我能做的事情,可比不上何嬤嬤妳親自出馬,倘若說世上還有誰能得到何碧瑤那女人信任,我想也就只剩下妳一人。” “信任?”何老氏嗤笑一聲:“老奴可不認為自己有這么大的本事。” 曾經,何老氏也拿大小姐當閨女對待,但自從知道身份位階,幼時帶大的情份,好似全都煙消云散。何老氏的苦口婆心,換來的全是宛若不知尊卑地斥喝,十幾次下來,何老氏也就默默地退回該有的位置。 或許,真有人天生就是無情胚子。 何老氏自知身份位卑,摀熱不了大小姐的心,還算是情有可原。 但顧家的老夫人,人家身份貴重,且事事盡心,下場卻比她這做人奴婢的,更是慘上加慘。 何老氏感同深受地自嘲一笑。 她和顧老夫人,竟然都是為了這么一個女人,忽視自己本該看重的親身骨rou,真是活該她們有此下場。 “不不不,我說得信任,可不是何嬤嬤所想的,姓何的那一位,我和妳都曉得她是什么樣的人,一個凡事利己之人,她的信任是不可信的。”顧明舟輕輕一笑,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信,并且不急徐地推了過去:“這是這女人最近的消息,我想妳看到里頭的內容,肯定會愿意配合我的一切吧?” 終于,何老氏沒有推諉,因為這就是她老人家愿意動身的目的。 先前的試探,也不過是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 信上,確實有著諸多詳細的一切,不過唯有丈夫深情四字,何老氏像是觸碰到什么禁地,老人目眥盡裂地死死盯緊那處的內容。 顧明舟慢條斯理,他耐心十足的等待,果真沒有白費功夫。當何老氏再次張口之時,也道出了令他極為滿意地回答:“……無論顧少爺想要做些什么,老奴都會一概配合,絕無半句質疑。” “老四,你和老哥我再說詳細一點,我絕對不會有半句質疑。” 劉貴的雙眼亮了一下,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天降好事,老四對他們二房真是太過關照了,他上輩子是肯定是做了諸多善事,才得到一個這么好的兄弟。 劉貴一直不曉得自己喜歡什么,雖然能為子女逼迫自己勤奮一點,但下地種田絕對不是他喜歡的。 但不干活也不行,一家大小可都等著靠他養。 劉貴也在鎮上干過短工,但都是累人活計,兄弟幾人雖然識字,但那時候的鎮上,遠不如現在的富裕。之所以,東灣鎮有如今規模,還得多虧連續兩任的知縣大人,是能干實事兼為官清廉的人物。 兩任知縣,不只整個平津縣大刀闊斧,對鎮上的發展亦是生起不小的助力。 其一的功勛,是資助興建鎮上的書院;其二的功勛,是為原來沒啥人煙的小鎮,修建了一處小碼頭。 連續兩任的知縣,足足為平津縣做了十六年的好事,所以鎮上的改變,真不是朝夕之間就發生的。 再來,還有裕家和賀家,因為有各自的關系,兩方把許多的生意麗嘉都給挪到鎮上,十幾年的發展下來,小鎮這才變得愈加地帶有人氣。 碼頭興建,及鎮上的書院,兩者的規模雖然都不算太大,但依然讓鎮上多了許多的富戶。 以前是沒有機會,現在是書院的興起,讓識字的人早就增加不少,人家不是要找年輕一些來培養,就是有靠譜關系的,劉貴恰巧兩者都沾不上邊。 時機不對,白瞎了兄弟幾人的識字本事。 劉貴沒幫老四顧店,還真不曉得原來還有自己能干,且喜歡的事情。至少,與人打交道做買賣,這活計是既輕松又有趣。 哎呀呀呀,老四竟然要不收利息,直接就借本金地助他開店鋪,劉貴真是快要熱淚盈眶。 這弟弟絕對是他的貴人沒錯! 第90章 表面 …… 過年快到,喜慶年年,今年最受整個村里人歡迎的人物,絕對非劉家四房。為了討一個吉祥喜慶,好多人家都拿了紅色的空白春聯,想求一個好的兆頭。 曾經,劉華中秀才的時候,劉家二老就有過這樣的經驗,現在再來一回,這是代表子孫成器啊,二老也不怎么介意大伙熱情地請托。 石水村,自從老村長的帶領之下,除了個別少數拎不清的人家,村子的風氣一直是尚可的。石錦田也不愧是老村長精挑細選的接班人,穩得住的正直品性,讓整個村子依舊維持著不錯的風貌。 端正的村長,又有劉氏一族的族學帶頭,逐漸長成的小輩,讓石水村有別于其它的村子。 至少,識字明理的人多了,一些歪風邪氣也就少了許多。 眼皮子淺的人還是占了少數,劉昱陽也是性格大方的,他不怎么介意幫村里的人免費寫春聯。 不過,石水村是著名的人多,這么多副的聯子寫下來,劉昱陽再有本事,也趕不上過年的時間。正好,劉昱豐中了童生也是好兆頭的一種,劉昱陽也就把人抓來一起當壯丁。 幫人寫對聯,也算是練字的一種,這沒有什么不好的。 孫子們如此受人歡迎,劉三婆子是樂呵了一張老臉,就是劉老三也覺得出門在外特有面子,這年節都還沒有到,整個歡愉的氣氛卻已是增添不少。 劉昱陽的手上揮灑著極為大氣的毛筆字,嘴邊不忘隨口閑聊近況:“聽老二說,你不想再去書院讀書了?” “嗯,不讀了。”堂兄弟打小玩在一塊,劉昱豐又是實誠性格,四房的兄弟對他而言,壓根兒就是親兄弟的存在,大小事情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不過,劉昱豐古怪的神情中,好似帶著一絲的尷尬:“我爹娘也知道我沒有你們的能耐,再讀下去也是一樣,他們認為我能考上童生,其實已經是祖宗庇佑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