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一句話,不愧是他們夫妻倆教出來的兒子,十足十的自信模樣,陸秋一邊是樂在心里,一邊卻是招了招手,喚道:“好吧,為娘的可靠兒子,過來讓娘幫你比一比袖子。” 劉昱硯倒也聽話地湊近親娘,一見陸秋拿衣服朝自己比劃比劃,稚氣的眉眼盡是疑惑:“娘,我有衣服穿的,妳應該先做弟弟或meimei的小衣服。” 陸秋搖了搖頭,知道二兒子的貼心,她感到好笑:“他們還在肚子里頭,才不用這么急,反而是你這孩子又長高了,你都沒發現自己的袖子短上一些嗎?” 劉昱硯低頭一瞟,他才發現自己的袖子確實是變短一些,但真的只有一些,他自覺沒什么妨礙,道:“娘,這還好吧?我的同窗還有人的衣服是打補丁的,我這樣也看不太出來。” 同樣都是農家子弟,劉昱硯自從和書院的同窗比較,才發現他家過得其實比想象中地寬裕。自以為自家是再普通不過的人家,后來卻才發現,家里的很多習慣,其實過得挺奢侈的。 誰家隔三差五會吃rou的? 而且吃上的rou,還并不輸于酒樓菜色? 就是衣服,每年都會有準備好幾套替換,不像村子里的好多人家,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更別說,三兄弟還各有各的愛好,親爹親娘還都盡力地滿足他們。 老大劉昱陽,喜歡收藏字帖;老三劉昱洵,則喜歡各式各樣的畫冊;至于,劉昱硯則是喜歡硯臺和樂器。 硯臺,主要是因為他的名字有一個硯字。樂器,則是因為親爹頭一次用竹葉吹奏出田園小調時,讓他有種大為驚人的感覺。 三兄弟的喜好,聽起來都是特別風雅。當然,也是特別地耗費銀子。 最初,劉昱硯本以為自己交好的友人,應該會是一樣背景的農家子弟,后頭卻發現,真正聊得起勁的人物,反而是裕永宬那一伙的公子哥。 劉昱硯自己都覺得特別不可思議。 書院里頭,其實農家子弟和富家子弟,一直都有種涇渭分明的感覺,直到他和大哥地加入,直接就打破這不成文地慣例。好在,兄弟倆的情商手腕不低,不然恐怕都有兩邊得罪的可能性。鎮上讀書,不可能都是風平浪靜的,只是壞的他們從未講過,但若是處理得當,確實是能從中學到不少東西。 吃一塹,長一智。 親爹劉醒都說了危機能不能變成轉機,一切都只能靠著自己的智慧,如果連借力打力都無法做到,只能說是功夫還不到家。 有時候,劉昱硯也是佩服親爹的陰險……呃,說錯了,是聰明才智! 陸秋沒在乎兒子說的,她挺直白地說道:“你的同窗又不是我的兒子,況且再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這衣服算是你的生辰賀禮。” “咦,真的嗎?”劉昱硯訝異:“我竟然都不記得了。” 夫妻二人,每個孩子的每年生辰,向來都會牢牢記住,平時也會盡量在這一天送上賀禮,今年自然也是不能例外,雖然少了親爹,但還有親娘的。 劉昱硯又發現到一點的不同之處,別說村子里的孩子,堂哥的生辰,二伯娘連個長壽面都還會忘記煮上一碗,生辰賀禮……那是什么東西啊? 劉昱硯怪不好意思了:“娘,讓妳費心了。” 陸秋沒好氣道:“你爹估計也不會忘了你的禮物,只是可能會晚一點給你,你可是我們的兒子,有什么費不費心的。” 聞言,劉昱硯都翹起嘴角,不能出門的郁悶都減少許多,心情更是愉快了不少。 第62章 算計 劉昱陽的火氣蹭蹭上漲,咬牙切齒…… 劉富才一進屋子,一張熟悉且令人生煩的老面孔,忽然對他熱情道:“女婿,你回來了。” 面對突兀出現的岳母,劉富沒有感到半點的喜悅。 尤其,自從上次老宅過后,不曉得是不是習慣把過錯推到他人身上的關系,一見到李家的人,他就想起二老失望的眼神,以及——劉老三最后暈厥在地的一幕。 最初,劉富是憑著沖動的腦熱,回到了大房,但腦子一醒,卻也是想回去老宅看一看。然而,每次腳下邁出一步,腦海卻又涌上爭吵的一幕,及得到劉老三真出事的壞消息。 劉富滿心地害怕,他并不想攤上害死親爹的責任,于是就縮頭烏龜當了好多天。 再次得到老宅的消息,卻已經是二老康復,并且還有二老給四弟養老地決定,劉富也已經沒了那個臉說想要奉養二老。 作為一家長子,劉富一直是認為該由他奉養父母,但先是小弟,后是老四,加上現在的兩個老人,真是瞧也瞧不上他。哪怕,劉富已經有錢了,不只是賣掉的地,被他買了回來,大房還又增添上了二十畝的地。這樣的家底,放到村子里頭,誰不欣羨? 劉富都不再覺得輸給老四這弟弟,一日暴富得到的膨脹感,全都在老宅糾紛當中,被徹底地戳破,并且再次沉寂下來。 一見到了李家的岳母,劉富這總喜歡推卸責任的人,總算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劉富真心認為要不是李家的關系,他和親生的父親,以及親生的兄弟,壓根兒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一切都是李家害他的! 劉富的心里埋怨是日積厚重,他對媳婦的愛重也就一天天地消減,這人一旦沒了感情影響,劉富的腦子也就一天清醒過一天,涼薄自我的個性也就逐漸占了上風。 只可惜,自信的李招娣,自從有了兒子,就不再像以前一樣,處處關注著枕邊人的變化。 此刻,劉富平平無奇的臉色是急驟一沉,態度聲音也是極為冷淡:“既然家里有了客人,那我就先出去了。” 劉富視而不見的態度,讓屋子里的女人全部尷尬起來。 李母更是抹了抹幾滴地鱷魚眼淚:“女婿,這是還沒有原諒我們嗎?” 劉三丫生怕親事被親爹給破壞,趕緊奉承道:“外婆,爹只是剛下地回來太累了,絕對沒有妳想的意思。” 劉三丫不禁埋怨劉富,明知道外婆是來商討嫁過門的日子,親爹卻還如此地不給她面子,真是白費她往日地討好賣乖。 李招娣這被親娘洗腦的蠢女人,同樣附和道:“娘,當家的真沒怪妳,真怪妳的話,也就不會答應這門親事。況且,小寶這孩子是我自己不當心的,明知道大肚子,還要在人打架的時候往前湊,這怎么怪得了妳?” 沒錯,李招娣最后還是原諒了李家,李母向來擅于自我賣苦兼洗腦哄人,若論裝模作樣地能耐,十個李招娣都不是李母對手,從前她就是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親jiejie來達成目的。 可惜,親jiejie許氏是不中用的,幫襯她夫家沒幾年就去世了,許家沒了許氏,可不就沒人把李母放在眼里嗎?李母不是沒想過仗著小姨身份,只可惜許家的小輩,反倒像是解開了枷鎖,不只是不買帳而已,還能完全不顧忌名聲地和她撕扯起來,甚至還一副想扒了她的皮,拆了她的rou。 李母是惡人無膽的,從此是不敢再上許家的門,也幸好底下養得賠錢貨也大了,老虔婆再把幾個閨女給嫁出門后,新一輪地拔毛動作,卻又能繼續開始。 然而,前頭的兩個閨女,是攏不住丈夫的廢物。 老大一直貼補娘家的舉動,終究是被人休回家里,再嫁的人家,李母也想要再選好的人家,但這不是沒人看上嗎?為了避免賠錢貨繼續浪費家里的糧食,老虔婆轉手又把大閨女賣了,心里還叨念著,也算是廢物利用。 二閨女也慘,人家丈夫是干脆不要,帶著家里的所有錢財,就直接與別的女人私奔,偏偏李母教閨女都是往菟絲花上去教養。二閨女一沒了男人,天不就塌了?這沒幾年就把自己給哭死過去,算是去世最早的閨女。 白發人送走黑發人,老虔婆別說傷心落淚了,她只在心里怨懟二閨女的不中用。 有了兩個閨女的前車之鑒,李招娣算是教養最成功的,李母的拔毛,在禍害了三個人家,也算是拔出了心得,老虔婆知道不能一次就獅子大開口,只能細水長流地慢慢撈錢。 除了那一次欠貴人的錢,算是李母最大的失策,后頭借錢的名目,卻都不算是什么大數字,只是次數頻繁了一些。 縱使,劉富厭煩岳丈一家子又來借錢,但一聽都是小錢,每次也就任由李招娣又把銀錢送到李母的手上,完全不知道大房的家底,就是這樣一點一滴地被人搬空,積少成多也是驚人的。 劉富是耳根子軟,但也不是真蠢,只是在察覺到家底不對勁時,后頭又得到一筆賣閨女的銀子,虛榮心終究是占了上風,借岳母一家的“小錢”,也就又不再繼續過問。 銀子是人的膽氣,倘若不是在老宅出了一場禍事,劉富走在村子里頭,恐怕都還是走路有風的模樣。除了父母兄弟,村子里的多數人,也只知道劉富的大閨女極有福氣,能夠被鎮上的大戶人家看上。 內里的齷齪,只有極少人才一清二楚。 家丑不可外揚。 劉富的冷淡,不影響屋子里的三個女人,李母被閨女和孫女給哄好以后,內心是不無得意,老虔婆的面上,也能來一個禮上往來地表面功夫:“我孫子能娶到三丫這外孫女,也算是他有福氣,咱們這是親上加親的好事,日子可不能拖得太久,日子就訂在下個月的這一天,妳瞧如何?” 李母的嘴上說得好聽,其實要不是劉富一夕暴富的家底,老虔婆壓根兒就看不上這外孫女,她孫子長得可比三丫這外孫女要好看的多,這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當然,鮮花是她孫子,牛糞是三丫這個外孫女。 不過,誰叫三丫有個能耐的大姐,都能嫁進好人家,聽說大丫又是疼meimei的人,以后倒是可以借著三丫的光,讓孫子得到諸多的好處。 李母已經充分了解到,有些人家是不能招惹的。 老虔婆明面上好似謹守本分,但迂回地算計卻是從未少過,劉三丫聽不到外婆的心聲,反而把李母滿意她的態度給放到心上。 劉三丫不禁志得意滿,她可比大姐有福氣的多,等嫁進李家,生了個大胖小子,李家的榮華富貴,不就任由她隨便享受? 劉三丫正在暢想后半生的好日子,李母卻又忽然問道:“聽說女婿的二弟和四弟的孩子,都上縣城參加科舉考試了,他們的學問是不是很好?” 孰不知,這一個問題,直接就讓劉三丫的笑臉消失,心神不寧的感覺更是油然而生。五叔的事情,已經出乎意料之外,二房和四房的日子,也沒有變得像想象中地落魄。 這幾年的日子,一切彷佛都跳脫出心中的藍圖,劉三丫自以為掌握未來的自信,此刻倒是難得生起一絲的懷疑。 劉三丫只能暗暗期望,二房和四房的堂弟,這次最好能夠無功而返,這樣她的選擇才能夠底氣十足。 李招娣也是不樂意聽到妯娌的好話:“娘,他們孩子的學問好不好,與咱們家又沒有什么關系,這兩房又瞧不上我們大房。” 四妯娌還好,別看在同一個村子,這一年到頭都碰不上幾次面,早年的印象是愈來愈淡。但二妯娌朱梅春,每次去河邊洗東西,都能把她冷嘲諷刺一遍,一下子比家底,一下子比子嗣。 兩樣都戳中了命門,好在先前家底一事,大房總算是徹底地翻身過來。 李招娣都還沒有找機會還回去,賊精的二妯娌,立馬又換一個招數,人家改比兒子的成就。 大房就一個兒子,能養到這么大,就算是有福氣,哪里敢讓孩子耗盡精血去讀書。這獨子的成就,李招娣是想都不敢想,只求能養到娶妻生子就行了。 每次過招都輸人,李招娣都難受死了,李母還戳人心窩地勸道:“妳傻了,怎么說都是親兄弟,兩房的孩子既然不錯,妳不早早地討好人家,以后真有好處,妳不就沾不上邊?” 李招娣難得牛心左性地回道:“娘,小叔子的好處,我們大房都沾不上邊,這下一輩的好處,我們這隔了血緣的長輩,又能沾上什么邊?” 李母:“……” 李母不只是啞口無言,而且閨女一提她小叔子,李母就更是心虛,大房沾不上好處,其實有大半是被他們給害的。李母自認最會看人,卻沒想到本來可以薅羊毛的人物,可以把李家整治到那一番地步。好在還有一層親家的關系,人家最后還是稍稍地松了松手,李母這也才知道,有時候地位決定了一切。 李母能這么客氣,手段還盡量都藏在暗處,還在于那一段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日子,實在是讓人印象太過深刻。 李母的一番打算是草草落空,但一瞧到手里拿到手的銀子,一抹貪婪和滿意,猛地還是從眼楮精光中,透露而出。 這一趟,也不算是沒有白來一遭。 照理說,商談親事應該請媒婆來,以示重視。 但是,李母可不愿意白花這筆銀錢,反正孫子又不喜歡三丫這外孫女,倒也不用擔心祖孫會生上嫌隙。 縣城里頭,不曉得被人暗暗地期望落榜,劉昱陽幾個還真撞到,足夠精采卻也讓人一言難盡的事情。 劉昱陽的臉上像是吃了什么臟東西:“爹,你是故意的吧?” 劉昱豐也覺得四叔挺缺德的,實誠人也是有驚人的直覺,他也認為是四叔故意的。 裕永宬雖然覺得惡心人,卻又覺得同窗的親爹是一個忒有意思的人,他的父親雖然算不上是太嚴肅的人,但父子之間還是存在著規矩。 所以,劉昱陽與他爹的相處,裕永宬真覺得大開眼界,原來父子還能有這樣的相處方式。 以前,拜訪劉家的時候,時間都不算長,裕永宬永遠只看到母慈子孝的一幕,也特別羨慕劉家兄弟與母親的相處,倒是沒見到他們與父親的相處模樣,完全是南轅北轍。 一路上,這一對父子斗嘴互坑,唉呀呀,這一路上都不嫌無聊的。 幾名少年怏怏不快的臉色,劉醒佯作不知地掏了掏耳朵:“奇怪,你說什么?我干了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劉昱陽氣急反笑,他呵呵地冷笑:“爹,再裝傻也是沒用的,先前的那戶人家可是你找的,跟我說你沒看出人家的算計,你以為我信?” 自家老子是賊精的人物,不騙人就得燒香,劉昱陽死也不信親爹沒有半點察覺。 原先,劉昱陽就覺得那戶人家閃閃爍爍的眼睛,讓人極為不舒服,也幸虧他心有防備,不然不就得惡心死自己? 大兒子的火氣,劉醒彷佛視若于無物,他依舊是好整以暇:“不信就不信,年輕人的火氣,也不要這么大,你處理地不是很好嗎?” 劉昱陽的火氣蹭蹭上漲,咬牙切齒道:“爹,我才十三歲、十三歲!” 他是長得高,但也還算是一名孩子,面對忽然有人想算計給他女人,少年心性是不喜反怒。